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褚小飞和一个陌生男人勾肩搭背的画面，背景隐约可见高利贷公司的招牌。
“这是当年那个高利贷的头子，叫周延。”赵旋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托人查了当年的监控，发现褚小飞不仅认识他，还经常出入他们的地盘。”
燕一北盯着照片，手指微微收紧。
“还有这个。”赵旋又翻出一张银行流水单，“这是褚小飞当年转账的记录，你看，这笔三百万的款项入账前后，周延的账户分别有两笔大额资金的转入，我推测肯定是褚小飞给了周延好处，就是为了控制你。”
燕一北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褚小飞气得跳脚：“放屁！谁找的周延陷害燕叔我还没查到，但我找周延可是为了正事儿啊！”
高中时候他确实经常出入歌厅酒吧，周延应该是在他常去的那家看场子，燕叔这事儿之前，他们也只是打过照面，周延知道他是个熟客而已。就是为了处理燕叔这事儿，他想着怎么也得攀攀关系才好说话。
怎么这就成他给周延好处了？！
可惜，没人听得到他的辩解。
赵旋见燕一北神色阴沉，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继续添油加醋：“一北，你想想，褚小飞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他故意找人逼你父母，再假装‘英雄救美’，让你对他感恩戴德……这些年，他仗着这点恩情，对你颐指气使，甚至插手你的生意，你不觉得恶心吗？”
燕一北没说话，但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褚小飞看得心里发凉。
他知道燕一北最恨被人算计，尤其是……被最亲近的人算计。
赵旋这一招，简直精准踩中雷区。
沉默良久，燕一北终于开口：“真相是什么我会自己查，你想要什么？”
赵旋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只是想帮你认清现实。褚小飞整整控制了你十年，你难道要放任他和褚家继续逍遥？”
燕一北抬眼看他，眼神冷得吓人。
赵旋被盯得后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我的意思是……既然褚家已经同意卖掉‘叮当茂’，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吞并他们的产业，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
燕一北突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褚小飞在一旁看着，心脏传来一阵阵失重感。
“搜出这么多东西，你也是够费心了。”
赵旋转着水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只是替你抱不平。”
燕一北没再说话，拿起桌上的文件，对着赵旋微扬了下下巴，这是让他走人的意思。
赵旋眉头一紧，想到面前对着的人不是他能随意发脾气的，又赶紧缓和了颜色，这会儿又有些难堪，“一北，你怎么想的？”作势要去拽燕一北的袖子，被躲开了。
燕一北连个眼神都欠奉，“出门，有服务员送你走。”
赵旋眼底升起一层不甘，强颜笑了笑，“那一北我等你消息。”
包间安静下来。
褚小飞急得团团转：“燕一北！你他妈别信他的鬼话！那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样！流水单上除了三百万是我打的，其他的钱真跟我没关系！赵旋这贱人就是想拆散我们，再借你的手整死褚家！”
说完却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拆散……算不上拆散了吧……真正的原因，是燕一北从未对他有过感情，无需忍耐后让他滚开罢了。
燕一北自然听不见褚小飞说什么，他的手指在文件上摩挲着，不像是在琢磨什么事儿，反而像是百无聊赖等着什么人。
褚小飞自说自话好半天，累得瘫倒在墙角，“喂，搞什么飞机……要爆发就快一点，不要慢刀子磨人了，先说好了再逼我哥卖‘叮当茂’我可真生气了，之前算是让你发发脾气我忍你了，再过分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了，知道吗燕一北？”
燕一北又待了一会儿，有些迟疑拨了一通电话，打给沈东升的：“我在会所见赵旋，这事儿你通知到褚家没有？”
沈东升刚从褚氏集团大厦出来，反应了几秒才回道，“我刚见过褚家人，谈了一下午搞得我头昏脑涨的。”
“废话就不必说了。”燕一北面色越发冷峻。
“诶诶诶，别发脾气。”沈东升进了车子，被燕一北的声音冷得一哆嗦，啧，真是没耐心！怕那边等急了，忙又补道：“褚震山住院了，听说病情挺严重的还没醒，褚家老爷子和他几个难缠的闺女儿子轮番轰炸了一遍，原本我都以为要谈崩了，没想到是褚小辉拍板同意的……总归结果算是达到预期，协议草案很快可以上会审议了。”
燕一北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在问，你有没有通知褚家，我在会所见赵旋。这是我问你的最后一次！”
沈东升狠狠打了个喷嚏，“抱歉……突然鼻子有点痒……你说这个，没有啊，为什么要通知褚家？协议的事儿已经谈妥了，没必要让他们去会所纠缠。”
褚小飞隐隐约约听到了沈东升的话，嘴里嘀嘀咕咕着，“算了算了，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燕一北笑了笑，而是眼里透着冰，“是吗，答应的很痛快是吧。”顿了顿后以讽刺的口吻道，“收购价我不满意，给褚家发新的草案，价格再压三成。”
沈东升一愣：“这么低？这不是吃人不吐骨……”
燕一北打断道：“三天内，我要看到褚家签字的合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终应道：“……好。”
挂断电话，燕一北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褚小飞飘在他旁边，气急败坏道：“靠，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当年我有点下三滥，逼你的人是我，你不至于搞连坐吧……”
可又过了一会儿，褚小飞看着燕一北眼底的疲惫，忽然觉得心脏抽痛——虽然鬼魂根本没有心脏。
“燕一北……”他低声喃喃，“你到底……是恨我，还是恨你自己？”
为什么明明是在逼褚家，反而他一点也没有痛快的神色呢……
燕一北收起文件，大步走出会所。
深夜，燕一北睡得好像不太安稳，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嘴里一直念叨着“小心，别掉下去”，又伸出手胡乱抓着，没几下突然就坐起身，惊醒了。
脑门上全是冷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褚小飞在一边飘荡着，“亏心事做多了，晚上被鬼追了吧……”又想到自己这副鬼样子，心里暗戳戳想，没准就是被他这只鬼追，哈哈哈嘿嘿嘿。
窗外，天还没亮。
燕一北起身，褚小飞跟着他一起走到书房。
书房有指纹锁，没有燕一北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家里的帮佣日常不会主动去做清洁，都是燕一北交代过后，他在场的时候进去打扫。
褚小飞有点好奇，大半夜的燕一北不睡觉，跑书房来干嘛。
燕一北站在实木办公桌旁，垂着眼皮，嘴唇微微抿着，这是他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有的神色。
褚小飞站到燕一北身前，他个子比燕一北矮，侧身歪头能把燕一北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燕一北盯着垃圾桶里的相框看了几秒，最终弯腰捡了起来。
“嘿，有良心呐……看来梦里的恶鬼还真是我。”
褚小飞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忍不住嘚瑟几句：“你瞅瞅，我这眼神带光，就是瞎了……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渣男了。”
燕一北指尖因为用力而隐隐有点颤抖，低声问：“褚小飞……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搞什么，蠢笨如猪你不是已经派人查去了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对我是一点儿信任没有。”
下午从回所回来路上，在车里燕一北就交代人去查了，他在副驾驶听得真真儿，燕一北还特别交代要查细致点，不能出一点差错。
褚小飞给燕一北来了一记左勾拳，想想没解恨，又来了个右勾拳，当然，没打中罢了。
“要不是你还有点脑子知道找人再查查，我天天托梦缠着你，等你老死了在地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燕一北抚着相框边缘，和玻璃反射出来的冷淡眉眼相反，他的动作称得上温柔。
褚小飞心底升起一丝怪异，跟燕一北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看他这样子好像有点不舍这照片似的，“不是吧……你可别让我自作多情了，看我这副惨样，要是再让我报期望，可别让我连投胎机会都没了。”
呸，渣男，他活着的时候没见他有这耐心，一旧相框摸这么久。
真这么不舍得，把相框就放好呗。
“啪！”相框难逃垃圾桶厄运，还是被恶狠狠丢进去的，比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没这么走运了，玻璃……碎了。裂成蜘蛛网的玻璃覆在照片的脸上，看着像是脸裂开了。
燕一北脸色暗沉沉的，不知道刚刚又想到什么了，一副愤恨的样子。
褚小飞摸摸脖子，感觉冷飕飕的……一股名为“燕一北の怨念”之气怎么吹过来了。
“叮……”
突然，燕一北的手机亮了亮，来了一条通讯。
燕一北皱了皱眉，褚小飞看了眼墙上的钟——凌晨三点，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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