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受到远处投向自己的目光,待走出暖阁一段距离之后,林少煊抬头回看过来。两人目光远远交汇了一瞬,林少煊拧眉驻足,而后冒着雨,朝沈青黎所在方向信步走来。
“沈姑娘。”林少煊在几步开外处站定,两人间刚好保持着不近不远恰到好处的距离。
沈青黎亦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若说方才远远看的一眼,依稀能见林少煊脸色不好,那么此时近处再看,便是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一脸的郁郁难安了。
“世子可是遇着什么麻烦了?”沈青黎试探开口,“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世子尽管开口。”
话落,便听一声长叹,“并非我遇上麻烦,而是意瑶那丫头……”
林少煊本就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几度欲言又止,终是化成了一声叹息,拂袖道:“家丑难言。”
林少煊虽未将事情说清,但伴随着暖阁内断续传出的嘈杂声,以及林妃时而抽泣时而怒斥旁人的高低声响,再结合梦中片段,沈青黎隐约间有些模糊猜想。
她侥幸逃过一劫,但今日之局设的缜密,除了先前饮下的那杯淡酒之外,方才待过的暖阁中,明显还有其他使人意乱神迷之物,林意瑶左顾右盼地找寻自己,若误入暖阁,吸入迷香,怕是会……
想开口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正斟酌着用词,只听站在几步开外的林少煊,叹息说道:“意瑶她,魔怔了。”
沈青黎不解:“此话怎讲?”
“我方在凉亭中等候,久不见你,忽闻此处有意外发生,唯恐出了什么差错,便快步而来,”林少煊说着顿了一顿,似在平息自己方才在暖阁中所见一幕时的震惊,“意瑶独自一人身处暖阁之中,衣襟凌乱,长发披散,先是不停扒……”
即便是其嫡亲兄长,林少煊还是有所避讳,稍作停顿,才放轻声音继续:“先是不停扒开自己的衣裳,后又语无伦次,一遍有一遍地摇头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如此对我’,如何都劝止不住。”
“直到有护卫前来将其打晕,方才止住。”
沈青黎闻言不禁也蹙起了细眉,原来方才暖阁中只有林意瑶一人,那么事情便不算闹大。林妃向来与皇后不对付,皇后操办的春宴,她自不会主动前来,此刻的突然来到,说是赴宴赏花,怕是没多少人会相信,但若说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特意前来,那便说得通了。
却不想,暖阁内衣衫凌乱之人,竟是她最喜爱的侄女林意瑶。
她有备而来,但目标却并非自己,更不是林意瑶,而是太子殿下。
所以,今日之事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根据梦中片段,她原以为此事是太子所为,毕竟此事的最终赢家是太子。但换个角度来看,若是事成,太子也算是受害者之一,他没理由做伤敌自损的谋算。
脑中谜团越来越大,根据现下她所掌握的证据和情况来看,推断不出。
思绪不明时,又听林少煊自责道:“今日之事,我作为兄长亦有难逃之责。”
“眼下林某尚还有些事需料理,”林少煊说着苦笑一下,脸上勉强撑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至于其他事情……”
“沈姑娘,待过些日子,再议吧。”
林少煊弯腰拱手,言语恳切:“万分抱歉。”
沈青黎自明白对方口中的“其他事情”指得什么,此事也正和她意。
“我明白的,世子。”沈青黎温声道,今日之事她虽暂时没想明白其中关联,但此事和林意瑶定脱不了干系,如今自食恶果,她对此并不同情。但林少煊是与此事无关之人,方才还言辞恳切地关心她的安危,她自会以礼相待。
眼看雨势又大了起来,加之心底对那间暖阁有种本能的抵触和惧怕,沈青黎并不愿久留此处,只紧了紧手中伞柄道:“雨势渐大,如此我便先回水榭躲雨去了。”
话毕,两人各行一礼,随即朝不同方向各自走去。
不远处,一棵葱郁苍天的古树下,一抹玄色身影,负手而立,将方才对话的一幕收入眼底。风急雨骤,天色阴翳,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雨势渐大,前去寻伞的内侍匆忙打伞而归:“奴才该死,让三殿下淋雨久等。”
目光自那抹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上收回,萧赫扫一眼身旁内侍,未出言斥责,只静声将其手中纸伞接过,后扬了扬手,示意人退下。
雨声不绝,萧赫仍执伞站在原地,久未离开。脑中那抹方才所见的旎漪之色久久挥之不去,他承认沈家女确有几分美貌,但萦绕脑中的画面并非她的雪肌乌发,而是她左肩锁骨下方,那颗朱色小痣,与他多次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沈青黎快步走在返回水榭的石子小径上。
斜风伴着细雨簌簌打在纸伞伞面,噼啪跳动,一如她忐忑不安的心。琉璃酒盏、白色香粉、暖阁、甚至整个宛园内外,都令她感到不适和深深的惶恐不安。
解药服下已有一段时间了,沈青黎自觉身上药效已退了大半,除了还有些许发热之外,并无其他不妥。腕上被自己划破的伤口已暂时凝结住,不再有血渗出。凉风一吹,意识更是清明不少。但今日发生的一切,还是令她心有余悸,总觉得暗处似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等着猎捕自己。
如此状况下,待在人多热闹之处,总比人少寂静处安全,沈青黎如此想着,不由加快脚步,返回水榭。
暖阁中发生之事,虽是春日宴的一个“意外”,但终究没闹出多大动静,最多只能算是小小插曲,若非丽妃的突然来到,也许根本不为人知,更不至于惊动皇后。
也因为暖阁中闹剧的发生,加之下雨,无人留意到沈青黎衣裳上被雨打湿的水渍,和在假山后不小心沾到裙摆上的泥污。
沈青黎不知事情最后如何收场的,只在返回水榭后,在其他女宾的低声交谈中,听闻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掌事宫女前去料理了。随后又以雨大、天气不好为由,早早散了宴席。而她也并未在水榭或其他地方,见到太子身影。
还有,
她方躲在假山后时,意外撞见的那道身影。
……
沈青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听着雨点拍打的噼啪声响,心中依旧未能彻底平静。
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蹊跷,也太过迷离,除了惊惶之外,两次似真似幻的梦境,都让她有种难以分清现实还是梦境的错觉。
目光瞥见靠放在车内一角的藏青色纸伞,正是萧赫留在假山石壁下的那一把。缠在伞柄上的碧色流苏,随着车身行径轻轻摆动。沈青黎伸手触及伞柄,衣袖后移,露出腕上已凝了暗红血块的伤口,冰凉雨珠顺着指尖滑落伤口,带来一阵刺痛的感觉。沈青黎将一早藏起的琉璃杯盏随便拿出,这才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是真。
恍惚之间,马车已到了沈府门外。迈入府中的那一刻,沈青黎方才觉得飘忽的神思安定下来,久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肚中。
满心满身皆是疲惫,连晚膳也没用一口,简单洗漱之后,沈青黎便一头扎进了房中,脱力瘫倒在床榻上。
今日的雨,自午后下起来后,便几乎没有停过。夜色上浮,雨势又大了起来,沈青黎听躺在床榻上,听着雨点密集拍打窗棂的淅沥声,看着罩下一圈朦胧光晕的油灯,脑中思绪虽仍混乱,但还是止不住疲惫地闭上眼睛。
雨声潺潺,不绝于耳,
她再次陷入了似真似幻的梦境之中。
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接连闪过,久久不停。渐渐地,脑海中的时光仿佛凝成具象,在她眼前飞驰轮转……不知过了多久,画面终是定格。
仍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画面中的她,着一身庄重华丽的宫装,不过却是虚弱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墨发披散,宫装染血,嘴角不时有汩汩乌血吐出,不同于先前几次的虚幻梦境,这一次,沈青黎似能感受到五脏六腑的撕裂和绞痛感,那痛感几乎快要将她撕碎。即便这样,梦中的自己唇瓣仍微微翕动,虚弱地一遍又一遍道:“北疆一役另有隐情,求太子殿下查明真相,为我父兄正名。”
“求太子殿下查明真相,为我父兄正名……”
雨声渐大,眼前画面渐渐变得模糊不堪,痛感渐弱,身体变得麻木无感,脑中支离破碎的画面慢慢变得混沌不清,直至黯淡不见。
唯剩耳边连绵不绝的雨声,萧萧瑟瑟……
“小姐,小姐。”
“小姐,快醒醒!”耳边传来朝露熟悉的声音,还有剧烈的摇晃,似要将她从梦境中拉拽回来。
沈青黎猛地睁眼坐起,衣襟被冷汗打湿了大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梦境中的种种。
不,应该说是,关于前世的一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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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公主 X 醋精权臣,高岭之花为爱沉沦,本质苏爽甜,女主得人又得权的那种爽】
【怎么钓被我渣了的准前夫?准前妻本人:呼吸即可】
*
祁冉冉是先皇后留下的大公主,婚事是稳固朝堂的牺牲品,对方超然绝俗,位高权重,二人却是成婚即分居,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
实际得她‘青睐’的是芝兰玉树的探花郎,后来,她还因探花郎这‘第三人’主动提出和离,闹得满城风雨,狠狠伤了正牌夫婿的颜面。
然而也是因这探花郎的背叛,她最终一败涂地,只落了个玉石俱焚的凄惨结局。
——魂魄飘在半空中时,祁冉冉意外看见了赶来为自己落葬的前夫,喻长风。
作为天师府最年轻的掌权者,喻长风矜贵孤高,容姿权势皆居头筹,生平唯一污点,约莫就是有她这么一位‘不识好歹’的恣肆夫人。
祁冉冉本以为自己与喻长风这对怨偶合该再无和解的可能了,然灵堂之中,她望着他莫名悲凉的枯寂背影,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
再次睁开眼,祁冉冉回到了和离前。
就在昨夜,她才因为探花郎与喻长风大闹过一场,又拟好和离书,只待翌日一早请旨改册。
推开房门,喻长风华冠长袍立于廊下,他在明朗的日光里抬起头来,神色凛冽如霜,声音冷得骇人,“马车已经备好,你我今日就能和离。”
彼时,山下是一身喜袍、别有用心的探花郎,眼前是撕破脸面、堪堪闹翻的准前夫,‘前世陷阱’近在眉睫,祁冉冉略一思忖,干脆迎上喻长风凉意砭骨的压迫视线。
“喻长风,我想留宿天师府,今日无法与你和离了。”
“……”喻长风眼皮慢缓一掀,漆黑瞳孔顷刻讥讽满溢,
“留宿?外头待腻了?”
“真当我天师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
可是后来,也是他依依不舍地攥着祁冉冉的手,常年淡默的幽邃眼眸情潮漫涌,意乱情迷地吻在她唇角,
“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
*
褚承言自诩与祁冉冉的虚与委蛇尽是假意,然日久岁深,他却后知后觉动了真情。
一朝重生,他幡然悔悟,迫不及待追过去时,却被那位早该与祁冉冉两心分离的天师大人拦在门外,那人眉眼低垂,微敞衣领处红痕暧昧鲜妍,落目俯视他时一如睥睨蝼蚁,
“公主累至安歇了,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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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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