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御花园角落,张太医拿着侍卫刚刚呈上来的药方,眯眸不语。
“这药方……是谁给的?”
“掖庭的宋姑姑。”其中一个侍卫道。
张太医捋捋胡子,点点头,道,“不愧是宋夫人教出来的学生。”
他这感慨不是空穴来风,是因为宋夫人实在有名。
满京城都知道宋琛宋相的夫人医术精湛,连宫中太医都自愧不如,宋泷墨是她教出来的唯一一个学生,张太医手里拿的这个药方,甚至有几味药,是他根本想不出来的。
他确实该感叹一句技不如人。
可惜……
现在这个药方是他的了。
“那这……”“会送到你家。”
要是能有这个药方,他要什么名声没有?
送点钱而已。
起初,张太医确实是这样想的。
送点钱把人打发走,实在不行就灭口。
但侍卫越来越贪得无厌,短短几日一直索求金银,张太医与侍卫彻底聊崩。
于是,侍卫在索求无果以后,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宋泷墨。
所以宋泷墨才会在踹门。
踹完以后甩袖离场。
侍卫尚不知道宋泷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张太医深刻体会到了。
因为,在皇帝病好后的几日,再次复发。
这药方分前后两段,病初期时服用第一份药方,渐渐好转以后还需要服用第二份药方,方能痊愈。
而宋泷墨只交第一份药方给侍卫,并没有给第二份药方。
张太医现在正焦头烂额想解决办法——如果张太医能将第二份药方研究出来还好,如果研究不出来,他还得来找宋泷墨。
但还没等他研究出来,这天夜里,正当他从太医院当值回去的路上时,被人请了去。
“……丞相大人。”
张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厅内,根本不敢抬头见那个坐在上首的人。
“时疫的药方,你研究的?”李义廉不急不慢地喝一口茶,茶香四溢。
他轻轻将茶盏放下,茶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将跪下的张太医吓一个激灵。
“……回丞相大人的话,是……是微臣。”
张太医不敢说太多,他担心说多说错,何况他抢宋泷墨功劳的事情,怎么能让丞相大人知道?
“是吗?”
李义廉一个眼神,旁边的下人立刻心领神会,将人带上来。
那两人正是把药方卖给他的侍卫。
张太医看见被绑上来的两人,两股战战,直接瘫倒在地,随后往前爬,抓着李义廉的衣摆,“大人恕罪!微臣……微臣只是一时……一时鬼迷心窍!大人!”
他一时间慌神,死死抓着李义廉的衣角,以为李义廉是找他算账,不停哀求着。
“那侍卫多嘴。”李义廉不紧不慢道,“本相命人割了他二人的舌头,张太医可还满意?”
张太医手一抖,李义廉的衣角从他的手心滑落,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缓缓回头,看见李府的下人掰开两个被按在地上的侍卫的嘴,嘴里什么都没有。
“啊!”张太医吓得满地乱爬,最后躲到一处角落,慌忙求饶,“李相,微臣真是一时鬼迷心窍……”
“本相有说要找你算这账么?”李义廉慢悠悠道。
“……这……这……”“要你办一件事。”李义廉朝张太医勾勾手指,像勾小狗似的,“过来。”
“微臣……”张太医腿软,吓得根本动弹不得。
“既不想,那便把你的舌头也一道割了吧。”
张太医听到这话,再等待不得,手脚并用冲过来,跪在李义廉脚边。
“听着,本相只要你办一件事。”李义廉道,“你若办成,这太医院院判的位置,非你莫属。”
张太医慌忙道,“是,是是是……”
“若办不成,那就不是割舌头的事情。”李义廉拍拍张太医的脸,“那是掉脑袋的事情。”
张太医咽咽口水,根本不敢看李义廉。
“去找宋泷墨,让她把完整的药方给你。”李义廉道,“然后……”
李义廉凑到张太医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张太医方寸大乱,“不成!不成!李相,这实在是……若微臣真这么办,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陛下驾崩继承皇位的就是太子!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道?”
李义廉拿起那盏茶,又喝一口,“更何况,掖庭不是有个能现成嫁祸的主儿么?连这也要本相教你?”
张太医忽然明白什么,点点头,“微臣明白。”
原来李义廉不是来为宋泷墨出风头的,而是想除之而后快。
可宋琛与李义廉不是同乡吗?
张太医原以为,自己没办法活着走出相府,没想到最后是梳洗更衣完毕,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出去的。
院判。
他想要。
何况,这个办法……
能将宋泷墨一并除去。
只要拿到真正的药方。
“张太医?”
疏影来通报时,宋泷墨正在给明翊拿来的种子浇水。
她一边浇,一边走神想着,明翊在陇西,是否还顺利。
听见疏影通报,她也只是分身听了一句,知道有张太医这个人,其他的有点想不起来。
当然,她并不是因为想明翊这个人才没有认真听疏影的话,而是关心她父亲的案子能否顺利查出。
“那个……宋姑姑,水。”疏影小声提醒。
宋泷墨这才反应过来,她浇的水都要把种子淹了。
“咳咳……你刚刚说,张太医要见我?”宋泷墨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并赶紧停止浇水。
“是。”疏影小声,“奴婢觉得来者不善,您看,他前几日还抢您的药方……”
“这有什么的?我早已准备好。”宋泷墨低头,扒着土,想将刚刚种下的种子抢救出来,“掖庭不是奉皇后懿旨不得进出么?他怎么能进来?”
“皇上皇后又病倒,现在是丞相监国。”疏影道,“后宫是宸妃娘娘。”
“但宸妃娘娘本就是个不爱庶务的,每天跟着她那佛经作伴,现在也只是赶鸭子上架,所以大家都传,实际监察后宫的是丞相大人。”
“张太医是领到宸妃娘娘的手令,才能进这掖庭的。”
宋泷墨一边听,一边将种子挖出来,重新换块地种上,再浇一点点水,将手洗干净,拿帕子擦手。
“先让他去前厅等着。”等到这一切都做完,她才不紧不慢道。
“他说,是丞相大人指名要他来的,而且手里还拿着宸妃娘娘的手令,这等于奉帝后二人旨意,姑姑您……”
是不是太怠慢了?
“奉什么帝后二人的旨意?”宋泷墨瞥一眼疏影,慢慢悠悠,踱步进屋,开始挑衣裳,“又不是陛下亲笔圣旨,你紧张什么?”
不过是一个偷自己父亲官职的小偷而已。
张太医在前厅满心欢喜地等着,就想着宋泷墨能恭恭敬敬让他上座,再战战兢兢双手奉上真正的药方,最后他洋洋洒洒离开。
结果他等啊等,等啊等,从晌午等到日落西天,也没等到宋泷墨来。
他对通报的小宫女发好几回脾气,骂也骂了东西也砸了,可宋泷墨就是不来见。
“宋泷墨是怎么回事?!人呢!”
在他不知道第多少回对着疏影发火以后,宋泷墨终于姗姗来迟。
“张太医。”宋泷墨从外款款而入,正眼都没瞧张太医一眼,轻飘飘地打完招呼,坐在下首,拿着疏影为她准备的热茶,喝一口,“请上座。”
“不坐!”张太医甩袖,怒气冲冲,背对宋泷墨,“你什么意思!?我拿着宸妃娘娘的手令,奉的是丞相的命,你这般待我?!”
“正是因为张太医如此贵重,我才要好好准备。”
这“贵重”二字多用来形容物品,宋泷墨这是在暗戳戳骂人。
张太医不是不通诗书的人,自然知道宋泷墨说他是李义廉的东西。
但他又不能骂回去,这样不就说他不是东西了?
“你……”张太医一时被气到无语凝噎。
“张太医是来找这药方的?”宋泷墨扬扬手上那张薄薄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黑字。
“这药方是丞相大人要的。”张太医再次拿李义廉压她。
“那让他来找我。”宋泷墨将纸一收,不吃他这一套,“你拿我药方的账,需要我跟你明算么?”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的?”
“那我们先不算这个账,就当这药方是你弄出来的。”宋泷墨道,“你想要这药方,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三个条件。”
终于进入到正题,张太医微微侧身,凑近,生怕听漏一个字。
“第一,马上解开掖庭的封锁。”宋泷墨道,“别说什么掖庭的人都感染时疫之类的话,现在陛下和皇后娘娘感染时疫难道是我们掖庭的缘故?封锁有什么用?要么就东西六宫一起锁,要么就给我们掖庭解禁。”
“这事不难。”张太医自信满满。
反正也不是真是时疫的缘故。
“第二,”宋泷墨单手支颚,慢悠悠道,“我要你将时疫的药方,直接公之于众。”
“这药方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药方,陛下与皇后娘娘已经喝过,第二阶段,等到快好时,再喝我手上这份,就能大好。”
“那第三呢?”张太医觉得,坐上院判之位,就在眼前。
“第三?”宋泷墨尾音微扬,“我要面圣。”
“不过,不必这么快,我要早朝的时候面圣。”宋泷墨微笑,“所有大臣都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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