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思考完,明翊真的哭了。
宋泷墨第一回见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眼泪噼里啪啦掉到她的脸颊上,又滑落滴到地上。
她竭力睁开眼睛,对上明翊正在哭泣的脸。
他哭起来没有声音,但眼泪就跟春雨一样下个不停,好像中蛊之后身上疼的人是他一样。
“……明翊。”
宋泷墨抬起手,指腹拭去明翊的泪水,“别哭了。”
但是……
真的挺好看的。
宋泷墨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看见明翊哭,自己身上都没那么疼了。
大概是注意力都在明翊的哭上,自己倒是没那么注意自己身上的疼和热。
可她刚刚说完让明翊别哭,他哭得更凶了。
如果刚刚还是春季的绵绵细雨的话,现在就是夏季的狂风骤雨。
“哭什么?”明翊哭,宋泷墨就温柔地笑,还伸手不停地为明翊擦拭眼泪。
“我心疼。”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明佥事。”宋泷墨笑出声,“当初是谁掐着我说什么,‘外面想取你性命的人多了去,想死就继续’之类的话……啊,我有点忘了,大概意思是这样吧。”
“你……你别说了,别说。”明翊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将眼泪擦干,“我抱你回床上歇着。”
“不要。”
“为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没几息,宋泷墨就将头扭到一旁。
那是宋泷墨拒绝但不好说出口的意思。
明翊立刻就明白,宋泷墨要表达什么。
“……这种时候就不要嫌脏了吧?”明翊道。
“说得简单,被褥脏了你替我换?”
“若可以的话,自然是我替你换。”明翊理所当然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劳你动手?”
“我喜欢亲力亲为,不可以吗?”宋泷墨反问,“入宫后,我对旁人可没有那么信任……”
她狡黠一笑,凑到明翊耳边,温热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垂上,柔声,“除非……枕边人才能碰。”
明翊听见这句话,浑身上下打个激灵,感觉自己现在和宋泷墨烧得一样热。
“……”
宋泷墨眨眨眼,看着整个脑袋都泛着粉的明翊。
好可爱。
怎么也控制不住对明翊起坏心思。
感觉自己身上真的没有那么烫,也没有那么疼了。
难道逗弄明翊是她的良药?
明翊开口说出来的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对……对其他男人也这样?”
“嘶……”宋泷墨佯装思考状,“说不准。你没听过我在京城的名声?”
“那都是美名!”明翊脱口而出。
“正是因为是美名,所以才有许多媒人上门提亲啊。”宋泷墨理所当然道。
“……”明翊脸红彤彤地别过一边,不敢看宋泷墨,“就算……就算这样,我也不信。”
“欸,为什么?”宋泷墨笑。
“你不会这样。”明翊吞吞吐吐道,“‘书林吐馥宋泷墨’不会这样。”
“宋大小姐也不会这样。”明翊继续说着,开口的话比刚刚流利一些,“松烟也不会这样。”
“你”,这是明翊对宋泷墨的单纯的、没有任何感情或关系染指的信任。
“书林吐馥宋泷墨”那是她在京城的名声。
“宋大小姐”那是宋府被抄家前世人所熟知的,她的身份。
“松烟”是她的小字,在入掖庭前,只有她父母唤过,这代表着宋府抄家前,她宋家女儿的身份。
明翊强调四遍,四遍都不一样。
宋泷墨心中忽然暖暖的,虽然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烫的。
“谢谢你。”宋泷墨莞尔一笑,“你不来,今晚我没有那么容易熬过去。”
“……你别说了……”
他都要愧疚死了,也要心疼死了。
他应该早些来的,再早些来,跟着她去储秀宫一同替康嫔诊脉,就算犯宫规也没关系,只要将蛊毒转移到他身上来,替她受这些苦,那都没关系。
话都说到这,宋泷墨的意识也渐渐恢复许多,终于能够和明翊讨论正事。
既然明翊不让她说,那就说些别的。
“你听我说,康嫔的体内有一个子蛊,一个母蛊,两个蛊虫都很凶,如果只取一个,那康嫔都会没命,当然,把蛊虫引到自己身上的我,也会没命。”宋泷墨道,“所以,我现在体内有两个蛊虫。”
她的思绪渐渐回笼,才清晰地认识到,当时明翊瞒着秦弦的事情让她不开心,那她现在如果瞒着明翊两个蛊虫的事情,那么明翊也会不开心。
只不过刚刚下意识地,想隐瞒下来,让明翊没那么担心。
关心则乱。
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那就不能隐瞒明翊。
“现在,现在我可以感受到……”宋泷墨阖眼,感受着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疼和痒,“有很多,子蛊。”
“康嫔只是一个牺牲品。”
“你救她一命,好歹是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也不必再牺牲。”明翊只能接受蛊虫在宋泷墨身体里的事实,强压着内心的烦乱,与宋泷墨讨论。
“她身边的宫女是江南巡抚派来的。”宋泷墨道,“她对那个宫女不信任,昨夜是那个宫女跑过来寻我,我才去储秀宫救人的。”
言外之意很明显。
“我七日后有事要去一趟江南。”明翊咬牙,“顺便去找江南巡抚算账。”
“我身上的子蛊,母蛊还不知道是谁。”宋泷墨头疼,“不过,他应该很快会找上我。明翊,我要请你帮我个忙。”
“可以。”宋泷墨都没说是什么事情,明翊就答应下来。
“……你替我压制体内的子蛊。”以明翊的武功,应该可以做到吧?
他跟符清沅比谁更厉害?
好像推测不出来。
她担心子蛊发作她难以控制自己,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可又不会内力,只能找个会武功的人来。
既然明翊都知道这件事,那找明翊再合适不过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
明翊担心宋泷墨会难受。
那还是又热又疼的,这个症状起码得熬一个晚上,具体会熬到什么时间,还得看宋泷墨自己。
“要不,改日吧。”
她才不想逞强。
“嗯。”明翊点头,“那我抱你回床上……”“不要。”
“……”
两人四目相对,继续对峙。
最终,明佥事败下阵来,选择将宋泷墨放到一旁的小塌上,并为她倒杯温水。
“我过几日也要去江南。”宋泷墨拿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道,“去江南采买药材。”
“听说了。”明翊等宋泷墨将水喝完,又递上帕子给人擦嘴,“你在司药司跟唐院判大吵一架。”
“这怎么能是大吵呢,这明明就是基于大梁太医院与司药司和谐、平等、公正、长久发展而进行的深入探讨和交流,从结果来看,会谈是深刻而有意义的,双方都达成基本共识。”宋泷墨理直气壮。
“然后他反手就给你挖坑?”明翊既然已经知道康嫔生病的事情,那当然知道储秀宫发生的一切。
唐杉财就是故意为之,这笔账他得记得牢牢的。
“我知道他给我挖坑。”
宋泷墨低下头,“可是,他应该也知道,这个坑,我明知道也会跳的。否则不会这样。”
“为什么?”
“他知道我是容昭的女儿。”宋泷墨道,“容昭的女儿,不会弃病人而不顾,否则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她。”
这是她母亲交给她的遗物,她必须要珍藏起来。
何况,她答应过母亲的。
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再说,这与父亲的案子也有关联,她没有理由不出手。
唐杉财就是吃准这一点,导致她现在这样。
“你放心。”宋泷墨道,“我既然能引到我身上,那也能将它取出来,不过,现在没有办法。”
“因为这蛊虫有剧毒。”
既然凶,那就得有本事才行。
“取出来后得放到白瓷瓶里,现在我暂时没有这个,仅有的一个瓶子已经有一只了,所以得回宋府去我母亲的药房找,就先让它在我身体里吧。”
反正,这个剧毒,蛊虫是不会对它寄生的主人下手的,否则康嫔早就死了。
寄生到她身上以后,顶多隔三差五发个高热,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强而已。
没有什么关系的。
“届时我与你一同去江南。”
“不可以。”宋泷墨拒绝,“我们二人还是不要走太近为好,明家是李党……”
“明家是李党,明翊不是。”明翊道。
宋泷墨听出什么,“……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不对啊,明翊可是大孝子,很孝顺父亲与嫡母的。
“这种事情以后再讨论。”明翊回避这个问题,“我下回……”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下回。”宋泷墨将明翊刚刚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一掀,蒙住头,“本来还想说,你要是告诉我,我说不定就同意你刚刚的提议……”
“就是那个,我们一起去江南的提议。”
“……”
“不过,既然明佥事不需要,那就算了。”
“我说。”
看来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去江南啊。
宋泷墨感觉自己已经找到能拿捏明翊的“手段”,“嗯?那明佥事说来听听。”
“其实,我的母亲,是被我嫡母杀死的。”明翊道,“我一直寻着有一天,可以为我母亲报仇。”
“你父亲救了我,他不仅是从土匪手中救了我,更是将本应陷入泥沼的我拉起来,让我不再与家里对抗,而是蛰伏。”
“蛰伏到有一天,能够杀我父亲和嫡母,替我母亲报仇。”
明翊身上……原来也背负着仇恨吗?
那那天她用明家满门威胁明翊,他听见以后岂不是开心死了?还装得那么冷漠。
明佥事:大小姐对床褥干净究竟有多执着?
宋司药:他这个呆瓜对我躺在床上休息到底有多执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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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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