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泷墨将香丸放在一旁,靠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寒酥是想引来毒虫,好让她被毒死,如果自己不懂药理,恐怕只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散发着香味的簪子,不会起疑。
可寒酥为何要害她?对寒酥而言有什么利益可图?
还是说,寒酥与背后陷害她父亲的人有关?先前除不掉她,现在要设法除去?
现在知道真相,任之置之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对想害死自己的人不管不顾,这不就等于在说,“来害我”吗?
何况还没有成功,一定会再下手。
看来是来掖庭以后,她太过温和,才致使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
宋泷墨拿着手上的香丸,端详。
她要让人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能随意捏的软柿子。
用她擅长的药理陷害她?可真会选择。
夜半间,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慢慢地躺在这个她活了十五年都没有待过的肮脏而又散发着令人作呕味道的床上,深吸一口气,浓郁的难闻气味仿佛要充盈她的全身,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厌恶。
宋泷墨闭上眼睛,细细体会这种厌恶感,记住这样的感觉。
她一定、一定不会再体验这样的感觉,所以,她要永远记住这样的感觉。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寒酥就来叩响柴房的门。
宋泷墨在寒酥的叫唤声中醒来,坐起身,穿鞋,开门。
面前是已经梳洗好的寒酥。
“额……你醒啦?”寒酥笑笑,往屋里张望,“昨夜睡得好吗?”
“嗯。”
“我来看看你,顺便帮你……”“不必。”宋泷墨越过寒酥,熟练地出门去打水,洗漱,再回到柴房,用梳子给自己梳头。
寒酥仅教那么一次,宋泷墨就已经能自己做好,动作虽不熟练,但至少与之前相比好太多。
两人各怀心事,没有发现柴房后面,有一道身影。
身影只是站在那里,悄悄隐匿起来,观察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靠姐姐吧?”宋泷墨做完所有的一切,才对寒酥道。
寒酥往她的头上看一眼,才尴尬地笑笑,“……是啊,是不可能。”
宋泷墨没有用那根簪子,但头发却没有散,足以向寒酥说明,她已经知道一切。
“那什么,昨晚你没吃,饿坏了吧?要不我们……”“寒酥。”宋泷墨认真地看着寒酥,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害我?”
“……”
寒酥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害人的方式很拙劣。”宋泷墨拿出香丸,举到她面前,“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百足不是这个冬季会出现的虫子,掉在我肩上的百足也是你弄来的?”
寒酥被拆穿以后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想解释什么,小声:“我……”
宋泷墨不想听什么没有必要听的废话:“不必在我面前忏悔,我只想知道原因。是谁让你来的?你为何要害我?”
“如果好好说的话,那我可以放过你。”
寒酥咽了咽口水,才鼓起勇气,开口对宋泷墨说话的声音很小,“只不过是有人想害你,我拿钱办事罢了。”
“至于背后是谁?呵……我不会说的。”
“你若不说,我们就去秋姑姑面前对峙。”宋泷墨冷声,拽着寒酥,“跟我走。”
说起去秋霖面前对峙,寒酥死死站在原地,不愿意被宋泷墨拽走。
“像你这种出身是不懂的!”寒酥咬牙,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我父母为了给我弟弟筹学费的银两去学堂念书,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来。我根本不想在这里!”
“要那没用的弟弟念书做什么?!什么都念不明白,日日在学堂捣乱,回回课业倒数第一,就因着想他考科举入朝为官,白白费银子让他念书!”寒酥的手都在抖,脸颊因愤怒而泛起浓烈的红,“我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月例银子要给他们十之七八!凭什么?!”
“我只想再往上走一点……”她呜咽出声,“我只想筹得让我自由的钱……我不想让其他人挡住我的路……”
“我也不想害你的。”
“是谁害你的你找谁去,你无端害我,难道我还要心存感激吗?”宋泷墨反问。
她拽过寒酥的衣服,两人凑得更近,宋泷墨一贯温和的声音仿佛化为一把刀,一点一点剜着寒酥的心。
“因为你没本事。”
“你没本事对给你造成这一切苦难的人反击,你只能挥刀向更弱者,最后还要冠冕堂皇说什么我这种出身是不懂的,为你害我寻得一丝心中的慰藉。”宋泷墨森然道,“我懂不懂又如何?我凭什么要为你的人生买单?”
她只想知道寒酥这样害她的原因,然后把这件事解决。
原谅什么的,不需要。
“那你又能做什么?你家这么有权有势,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抄家?现在的你和我有什么两样?不,不是,你比我还惨啊宋泷墨,你从现在到死都要背着父亲通敌叛国的罪名,你想怎么反击?你连是谁害的你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啪!”
宋泷墨拽着寒酥的衣领,上去就给她响亮的一巴掌。
“现在的我和你有什么两样?”宋泷墨又狠狠地再扇一巴掌,“那我告诉你。”
“我不会随意牵连其他人,更不会草芥人命。”她将寒酥整个拎起来,往地上一摔,“该找谁算账,我宋泷墨会一点一点算清楚,不该算的账,我一点都不会算。”
“现在你知道我和你有什么两样了么?嗯?”
宋泷墨摁着寒酥,“拿钱办事是吧?你若告诉我拿谁的钱办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毕竟我来掖庭以后,是你一直在帮我,我不想恩将仇报。”
“……”寒酥死死咬着下唇,渗出一丝血,“我不能说。”
“不能说?”
宋泷墨凑近,压低声音,“是因为他拿你家人威胁你么?你家人这样对你,你还要觍着脸为他们的人生负责?”
“我……”寒酥犹豫一番,还是开口反驳,“你不也是?你不也还要为你父亲翻案?”
“为何要反问我?”宋泷墨知道寒酥这样只是为了给她自己找借口,让她自己能心安理得而已。所以,宋泷墨毫不犹豫就揭开她的想法,“我与你一样么?我的名字前面是宋家,是宋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我不为父翻案,我一辈子都是罪臣之女;如果我认下他通敌叛国,那我一辈子就沾上污点,所以我不可以认。”她温笑,“可你不一样啊,你的名声,与你家人又有何干系?”
“你真的想就这样被人当成棋子使?”宋泷墨一步步攻心,“还是想要自己做执棋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上。”宋泷墨如今的处境,寒酥也很清楚,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她只是想多攒一点钱。
“我没有要你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上。”宋泷墨将寒酥松开,把人拉起来,顺便拍拍寒酥身上的灰,“我只是为你感到惋惜。”
“杀我杀不成,你就是个没用的棋子。没用的棋子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呢?”
寒酥一颤。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两人的动静终于闹来了管教姑姑,“私下斗殴可是重罪,要……”“回姑姑的话,”寒酥向管教姑姑行礼,“是奴婢的脸冻红了,宋泷墨在帮奴婢看伤。”
管教看向宋泷墨,问:“是吗?”
“是。”
“没事就快去洗衣。”管教不耐,“若偷懒耍滑,饶不了你们。”
“奴婢谨遵姑姑教导。”两人齐齐行礼。
洗衣时,宋泷墨暗自思忖。
还没有从寒酥的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今天软硬皆施,就算寒酥什么也没有说,可已对她造成影响,就不会忠心。只要寒酥不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幕后之人一定会动手除去她。
因此,只要她密切关注寒酥的动向,那么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可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深夜,宋泷墨躺在柴房里,发现窗外人影微动。
她站起身,从窗缝看过去,寒酥正在鬼鬼祟祟左看右看,往林子深处走。
宋泷墨披衣推门,小心跟上。
寒酥走得挺远,走到一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个亭子。
亭子上用行楷写着“闲月亭”三字,那字是掺金粉的,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寒酥四处张望,时不时低头搓搓被冻得通红的手,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宋泷墨藏在花丛中,由于花丛本身不高,所以她蹲得很低,几乎要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动静,全神贯注地盯着寒酥,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最有用的信息。
很快,宋泷墨就看见,有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过来。
“主子交代你的事怎么还没做成?”
“我……她警惕心太强,我没有办法找到机会。”寒酥道,“可以再给我一段时间吗?”
“主子说,你再磨磨蹭蹭,就把你那情郎送进宫来,”太监笑得奸诈,“跟咱家一样。”
“不要!”寒酥叫出声,“我……我会完成的。”
原来不是家人,是小情郎啊。
但是跟她又没关系。
宋泷墨暗自拿出银针,准备抓小太监。
容昭出身江湖,所学医术路子也野,教得宋泷墨也没有表面那么温和。
虽然天色很暗,但宋泷墨还是借着月光飞针,一下便扎进小太监的穴道,令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寒酥一惊:“是谁?”
宋泷墨没有说话,又飞一针。
寒酥也僵在原地。
确认两个都动弹不得以后,宋泷墨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从花丛中走出来。
可当她站起来准备走过去时,一把寒光凛凛的刀,架在她的脖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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