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泷墨缓缓举起双手。
废话，谁要和拿着刀的人对着干？
“还挺聪明。”
这个声音很陌生，宋泷墨从未听到过。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宋泷墨缓缓问。
可当她话音刚落，“咣”地一声，她脖颈的刀就被打落。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姜韬，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宋泷墨知道这个声音。
她被打入掖庭之前，在诏狱呆过一段时间，这个人就是对她严刑拷打后又命大夫治好她，亲自送她到掖庭的锦衣卫佥事，明翊。
姜韬的名字，宋泷墨也很耳熟，他是和明翊同官职的锦衣卫佥事。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打起来么？”姜韬幽幽道，“这里可是内宫。”
“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作没有见过你。”明翊收刀。
宋泷墨站在两人中间，眼睛瞟到那被自己封住穴道的两人，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两人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虽然他们现在还在争吵，可如果自己有什么动作，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她现在最好老实一点。
“哎呀，抢什么功劳呢？”姜韬笑吟吟，“大家都是替主子办事的，寒酥么，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
宋泷墨余光瞥到一道寒光，反应迅速侧身，“当”地一声，明翊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主子会留着这个祸患？”姜韬不愉。
“你才是蠢货。”明翊嗤笑，“寒酥死不死无所谓，她可是宋琛的女儿，朝廷钦犯进的掖庭，跟寒酥这些小丫头可不一样，若是不小心死了，你替秋霖向圣上交差？”
秋姑姑？她和这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先前你弄死长宁城主的女儿时怎么不说是朝廷钦犯？”
“她能跟宋泷墨比？宋琛可是主犯。”
“啧。”姜韬不爽地收回刀，“那你说，她该怎么办？”
“……”明翊刚想开口，就听见宋泷墨道：“奴婢不过深夜被父亲的事情扰得难眠，从窗外望过去的时候发现寒酥违反宫规夜游，想跟过去出声提醒，却不想撞见寒酥在与小太监私通，本想阻拦，又未曾想在此冲撞诸位大人，实属无心之失。”
宋泷墨把那些听到的东西全部撇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单单说是以为私通。
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能活得久一些。
话毕，她柔声道，“所以，奴婢今夜早已在掖庭柴房歇下，什么都没发生。”
内宫是锦衣卫都不能随意踏足的地方，宋泷墨一下在这里遇上两个锦衣卫本就比天上掉馅饼还要稀奇了，傻子才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和两个锦衣卫佥事对着干。
何况如果暴露今晚在这里，最麻烦的人是她。
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
不说出这里的事情，对所有人都好。
“还挺聪明。”姜韬慵懒又随意地夸赞。
“寒酥我带走。”明翊冷声。
“喂喂喂，你这就不道德了吧？”姜韬不爽，“功劳你全拿，那岂不是让我白跑一趟？”
“我才是负责宋琛案子的人。”明翊说完，便对宋泷墨道，“把他们二人的穴道解开。”
宋泷墨没动。
她在回想明翊与姜韬二人的身份，仔细斟酌再决定要不要解开穴道。
反正，既然明翊会这样开口，那么就代表着，只有她这个封穴道的才能解开，姜韬和明翊都做不到。
明翊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的幺子。
因为明夫人爱兰，明家甚至有一个暖阁，是专门为明夫人养兰花的地方。
明翊并非明夫人所出，他生母只是一房妾室，生下明翊便撒手人寰，明夫人将明翊当亲儿子养，明翊自然也时时尽孝，常常为她打理兰花，久而久之身上就会沾染兰花香。
当然，这只是传闻，宋泷墨遇见过明翊不少次，却只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而姜韬显然没有明翊那么轻松。
姜家在走下坡路，姜家的晚辈只有姜韬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来，所以姜韬的压力会更大。
他们二人会争斗不休很正常，宋泷墨必须现在二选一，才有机会逃脱。
一旦选错，自己或许还是会性命不保。
“奴婢现在只想安分守己，不想徒增祸端。”宋泷墨莞尔，“不过寒酥是奴婢在掖庭的姐妹，就算二位大人想给她定罪，那也要问过掖庭的掌事姑姑才行，对吧？”
“二位大人是前朝的大官，怎么会管内宫这点芝麻小事呢？”
她的目光在姜韬和明翊二人之间流连。
宋泷墨的话说得很明显，如果要带走寒酥，那就给一个寒酥牵扯到前朝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一定与她的父亲有关。
如果不愿意给她这个理由，那么前朝的锦衣卫，没资格带走内宫的奴婢。
“奴婢父亲的案子，现已结案。”宋泷墨见二人都不说话，便继续道，“方才明佥事说你才是负责奴婢父亲案子的人，但寒酥和这个小太监似乎与奴婢父亲的案子没有关系吧？如果有关系的话，奴婢是不是可以以为，明佥事在徇私枉法？”
这个帽子一扣下去，惹得姜韬哈哈一笑。
“宋大小姐说得不错，牧云，你是徇私枉法吗？”他颇有一种“反正都不关我事，不如随便玩”的感觉。
他用胳膊肘碰碰明翊，明翊沉着脸，抽出腰间绣春刀。
大有一种“再废话我立刻砍死你”的气息。
姜韬在明翊这里讨不到好处，又转而骚扰宋泷墨：“宋大小姐，要不将寒酥交给我？我绝对不会和明佥事一般徇私枉法。”
“姜韬，你再这样乱说话，明日早朝我就弹劾你。”
“大人，方才奴婢听二位的话也听出一二，这寒酥再如何也交不到姜佥事手上吧？”
宋泷墨与明翊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不一样。
那明翊听见宋泷墨的话，眼就这样直勾勾瞧过来。
“你待如何？”
“奴婢不想与二位大人为敌，也不想这样解开寒酥的穴道将人交给明佥事。”宋泷墨道，“如若奴婢放任寒酥被二位大人带走，事后秋姑姑追问起来……”“宋家的小丫头。”姜韬打断宋泷墨的话，笑吟吟地凑近，语气却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寒凉。
“念在你父亲是宋琛，我们才对你礼敬一二，可你若还是不知死活，休怪我们不客气。”
这其中的古怪实在太明显了。
“奴婢父亲通敌叛国被斩首，按理说应当会人人喊打，为何会顾忌？”宋泷墨不紧不慢道，“若是在三月前，大人如此对奴婢说，奴婢还会害怕一二，现在大人所言漏洞百出，令奴婢不得不怀疑。”
留着她的命还有用，却火急火燎斩杀她的父母，再蠢的人都看得出其中端倪。
而刚刚他们……
虽然她不知道秋霖一个掖庭管事有什么能让这两位大官忌惮的，但从刚刚明翊那句“你替秋霖向圣上交差？”可以知道，至少他们并不想惹到秋霖，也不想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
自那句话以后，即便宋泷墨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明翊和姜韬不可以要她的命。
这和刚刚可不一样，刚刚不暴露对大家都有好处。
如果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寒酥一走，她的线索就会断。
“你……”姜韬还想说什么，明翊一把推开姜韬，对着面前的宋泷墨，道：“是，与你父亲无关。”
“但是，和现在的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明佥事为何如此笃定？”宋泷墨温笑，对上明翊的眼。
“我说过，外面要你命的人很多。”
这句话是在诏狱的时候，明翊对宋泷墨说的。
“可奴婢还好好的站在大人面前呢，不是吗？”
寒酥背后的人是谁，把他揪出来，她才能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所以她站在明翊面前，没有退一步。
“随便你。”
明翊转身，对姜韬道：“走。”
“喂，等等，那寒酥不带走了？”
“穴道解不开，你带走又有什么用？”明翊凉凉道，“你去求大小姐解开？”
“又不是只有她能解开，封穴道，我也会啊。”姜韬自信地拍拍胸脯，然后走到寒酥跟前，左看右看，又跑去瞧那个小太监，上上下下看一遍，最后摇头。
“大小姐。”姜韬拍拍小太监的肩膀，“你这位置，实在刁钻。”
说完就跟明翊一起消失在宋泷墨眼前。
宋泷墨这才放下心来，一下瘫软在雪地中。
她的心跳得飞快，还没从刚刚的对峙中反应过来。
明翊和姜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二人是不合，但二选一，宋泷墨也很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要选择谁。
宋泷墨一贯喜欢保守的方式，可最后发现，她以为的最保守的方式，反而是风险最大的。
她赌的就是刚刚明翊对姜韬说的那句话，两个人不会杀她，所以她才赌，想将寒酥留下。
如果寒酥给不出一个她满意的答复，她一定会直接把寒酥丢去诏狱门口的。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手指微动，将寒酥的穴道解开，拔下那根针。
寒酥刚刚穴道被封，无法说话，现在刚被解开就想叫出声，被宋泷墨捂着嘴摁进雪地。
“你还嫌刚刚不够可怕？想再招点人来？”
“呜呜……”寒酥被吓的不敢挣扎，眼泪从眼角滑落，很快结成冰。
她余光看向下方，宋泷墨手上的银针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幽幽寒光，正对准她的脖颈。
“这根针，往你头顶来一下，你就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宋泷墨刚刚也吓得不轻，可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能吃亏，一定要从寒酥口中套出什么，“所以你说不说？谁指使你害我？”
“不……”寒酥被吓得全身都在颤，“没有人……”
“真遗憾。”
宋泷墨轻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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