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缡。
宋琛的字。
“下官的父亲若是知道李相对他念念不忘,定会感动至极。”宋泷墨道。
“那是自然,本相与琛缡是莫逆之交。”李义廉道,“他和容昭的尸首,还是本相收的。”
李义廉会好心替她父母收尸?
没等宋泷墨继续追问,李义廉又道,“途中还被锦衣卫拦下,折损本相不少府兵。”
“唉,本相是真心为你好,毕竟你二八年华,还有那么长的路能走,本相实在不忍心。”他走到宋泷墨跟前,双手将人扶起,“陛下因着他的事动怒,好在没有牵连到你。”
“我不知缘何让你这么针对,是因为琛缡之后的丞相是我吗?”
“……”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情愿向陛下请旨,不要丞相之位。”
李义廉双目灼灼看着宋泷墨,好像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话语间都透着浓浓的真诚,如果宋泷墨点头,他就立刻上奏,要辞去丞相之位。
可惜,宋泷墨见过更真挚、干净、无暇的双眸,那才是真心为自己的人,眼前的李义廉,不过是假象罢了。
“李相说笑。”宋泷墨莞尔,“下官并非针对李相。”
“那日不过是因为张绦抢走下官的药方,下官气不过,才出此下策,至于李相不同意下官坐这司药之位,下官也清楚,是李相为下官好。”
“你知道就好,既如此,我便放心回府,再晚,宫门就要下钥了。”
“李相慢走,下官还有要事,便不送了。”
锦衣卫。
李义廉真的以为,他说句“锦衣卫拦着他替她父母收尸”,她就会以为明翊一直以来都是欺骗她的么?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李义廉来掖庭这件事,让宋泷墨实在想不明白。
她作为宋琛的女儿,不可能被他划为“李党”的范畴,刚刚来找她说的一番话,更像是挑拨离间。
挑拨她与明翊之间的关系。
就连母蛊的人,也很可能是错误的。
所以现在知道,李义廉已经清楚两件事。
其一,是她与明翊的关系,这件事极大可能是姜韬泄露的。
其二,是秦弦现在在明家的事情,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挑起她与明翊的矛盾。
真正有母蛊的人,应该是李义廉的亲信,她就是想知道这个亲信是谁。
秦弦偏偏失忆了,否则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
只取子蛊出来,她会被母蛊反噬。
或者将它们都取出来?那就得找两个白瓷瓶,如果母蛊死了,那些被操控的人也会死,所以要取出来放好。
如果毒性太强,用白瓷瓶可能也不成,要找其他方法。
还真是给她设下一个难解的局。
现在再后悔也无用,当她决定救康嫔性命的时候,就已料到现在的结局。
真头痛啊。
时间不会因为宋泷墨对眼前的事情烦恼而停滞,很快就来到要去江南的时候。
子蛊发作也只有李义廉找她的那一晚发作,而后就再也没有发作过,但她还是担心。
马车上,宋泷墨正看着医书,外面是一个小太监在驾车,对面坐着疏影。
“大人这样看书,不会晕眩吗?”
“不会。”宋泷墨翻过一页,继续看书。
曾经她出门去江南采买,也是在路上一边坐马车,一边看书,现在这个马车可比丞相府的舒服多了,怎么可能看不下去。
“那大人要不要喝口水?或者吃点点心?”
“不必。”
“大人要不要歇歇?奴婢给大人揉揉肩。”
“疏影,你要是想为那一日负荆请罪,就不必了。”宋泷墨放下书,对疏影道,“还有,在外不要叫‘大人’,叫‘小姐’吧。”
“小姐……”疏影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其实……”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疏影低下头,手不安地攥着衣服,将衣裳抓得皱巴巴的,一言不发。
宋泷墨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下。
“小姐!”
这个声音是……
白露!
宋泷墨睁大眼睛,将搁在手中的书往旁边一丢,弯腰上前几步,拉开车帘,回头。
只见白露与明翊各骑一匹马,明翊在前,白露在后,从后面的路追上来。
“停车!”
“吁!”
“小姐!”
“白露!”
宋泷墨没等马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下来,晃悠两下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往前跑,和将马停下,下马以后立刻向宋泷墨奔来的白露抱个满怀。
“小姐!奴婢好想你!”
“我也是!”
两人在官道上相拥好久,白露抱着抱着,忽然哭出声,“小姐,对不起……”
宋泷墨摸摸白露的头,“怎么了?”
“夫人……夫人她……”白露抽泣,“夫人是自愿被抓的。”
“嗯,我知道。”宋泷墨将白露往怀中搂紧几分,“她……想和父亲一起。”
“可是……可是……”白露“哇”地一声哭出来,“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这样……奴婢怎么拉都拉不住她……拉不住……奴婢对不起小姐,没有完成小姐交代的事……”
“好了,好了……”宋泷墨柔声哄着,眼角也渐渐湿润,“想哭就哭出来吧。”
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至少白露还有放肆大哭的权利。
她抱着白露,紧闭双眼,听着她哭泣的声音,感受着她呼吸的频率。
真好,在见到白露时,她恍若隔世。
在相府的日子,发生的一切,点点滴滴,她都没有忘记,可惜,她没有什么能追忆的权利。
马车慢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行驶着,由于白露跟着宋泷墨一起上了马车,明翊便牵着一匹马,骑马在马车前方开路。
白露活跃的性子很快就带动疏影一起说笑,宋泷墨靠在马车边,手里是拿着方才的医书,眼睛却时不时瞟着两个小姑娘。
小姑娘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宋泷墨听见什么,但宋泷墨耳力过人,还是听清了。
毕竟两人的共同话题只有她,想不关注都难。
“小姐以前在府上,没事就抱着医书瞧,夫人与她一起下江南采买药材的时候,也是抱着书。”白露嘀嘀咕咕。
“大……小姐确实很喜欢看书。”疏影“大人”二字刚要开口,硬是转成“小姐”,“她在房中,不是看公文就是看书,感觉眼睛都要看花了。”
宋泷墨眼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专心致志地听着二人聊天,手中的书没翻一页。
“她还喜欢一边看书一边吃茶点,喝红茶。”
“对,可喜欢了,而且我发现吃完以后还喜欢偷偷舔手指。”
“真的吗?你也发现了!”白露捂着嘴,悄咪咪道,“她不喜欢被人戳穿这个习惯。”
“为什么啊?”
“之前夫人经常因为这个训她,说她没有小姐样。”白露话到兴头上,开始揭宋泷墨的黑历史,“说手沾染上点心碎就该用清水洗,不是偷偷舔。”
容昭教养宋泷墨的时间,其实比宋琛还长。
宋琛经常外出,公务繁忙,容昭就带着宋泷墨学习医术,四处看诊,采买药材。
在教导宋泷墨礼仪与医术这方面,她并不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对宋泷墨严厉到连迈步都要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因此宋泷墨就悄悄用这种“自己的方式”抗议。
宋泷墨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放在唇边,却又没有舔。
以往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容昭都会过来呵斥她,可惜现在再如何做,容昭也不会再来制止了。
宋泷墨又将手放下。
“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宋家的门面,你父亲没有儿子,未来宋家掌家的是你,不合礼仪的事情以后不许再做。”
母亲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在宋泷墨脑海中回荡。
“看来你们对我还真用心呢。”
宋泷墨将书合上,放在一旁,“还有什么习惯?说来听听?嗯?”
“那还有……”“没没没没有什么!大人……不对,小姐您别生气!”疏影迅速捂住白露还想再曝出宋泷墨黑料的嘴,慌忙道,“奴婢不想再背《黄帝内经》了!”
“说不说你都要背,还不如说呢,起码过个嘴瘾。”白露嘻嘻笑。
“那那那那什么……大人!”疏影还想再解释什么,只见宋泷墨目光定定看过来。
“这些可以暂且不提。白露,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尚在笑嘻嘻的白露瞬间正色:“什么事?”
“这清单上的药物,你去与疏影采买。”宋泷墨将药材清单交给白露,“我有其他的事情。”
“宫里的药材交给奴婢合适吗?”
“没关系,你办事,我很放心。何况,以后我也不会在司药司。”宋泷墨道,“你想做女官吗?”
白露接过手中的药材清单,听见宋泷墨这句话,有些愣神。
“奴婢……从未想过。”
她看着手中的药材清单,又看着宋泷墨,“小姐是想要奴婢进宫吗?”
“你若不想,我不强求。”
她要得权。
光是司药司不够,远远不够。
一想到自己母亲,她就想起家仇未报,她就想把李义廉碎尸万段。
李义廉挑拨离间也就罢了,他竟敢在她面前叫她父亲的字!
他有什么脸面敢叫她父亲的字!
“如果是小姐所想,奴婢愿意。”白露将药方郑重收下,道。
“不是我所想,白露。”宋泷墨还未从仇恨的情绪中走出来,整个人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疏影,你也是。”
“是你们自己想成为,不是为我成为。”
她看着二人,“我需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不是跟在我身后端茶倒水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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