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的寒玉榻是历代宗主闭关潜修、参悟合欢宗至高秘典《多情诀》的所在。
这里四壁刻满了繁复古老的红色灵纹，空气中弥漫着能引人**的旖旎气息。
此刻殷九昭褪尽衣衫盘膝坐在寒玉榻中央，三千青丝浸入榻面时突然燃烧。
业火顺着发梢爬满脊背时，身上缠绕着合欢符文的暗金色情丝。
当丝线刺入周身大穴的瞬间寒气逆流进穴口，周身赤红色的灵力奔涌，形成一种缠绵悱恻的柔靡状态。
此法以情为柴，以欲为火，滋尽己身，亦淬尽万物。虽易滋生心魔，但进境极快，威力亦诡谲莫测。
殷九昭生生扯出残缺的道骨，掌心幻化出描金笔，蘸着心头血在那道骨上绘制多情诀经络图。
每落一笔道骨就透明三分，待画至中心时，迸发的灵焰烧穿了寒玉榻迅速钻入她的身体。
蛊虫察觉出她的异样，爬至她的肩胛狠狠啃嗜着，血滴落处绽开靡艳的合欢花，花蕊中爬出半透明的母蛊。
“啊！啊！啊！”
殷九昭脖颈绷紧，额头青筋暴起，蚀情蛊的反噬远比她预想的更为严重。
《多情诀》修炼出的绵柔情丝与蛊虫在经脉内对冲，丹田气海剧烈沸腾，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溅在刻满灵纹的墙面上。
她的脸色惨白，沸腾的赤红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溃散。
她太高估自己这具残躯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逆转上古秘典的反噬和噬情蛊的凶戾。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形神俱灭！
就在殷九昭闭上眼，任由历代宗主动情时的记忆冲垮神识时，红绡在贵妃榻上睁开了眼。
因为那痛觉共生，她甚至能感受到殷九昭神魂即将溃散的冰冷。
不能，绝对不能！
红绡强撑身体扑向中央那个红影，探出手臂抱住了殷九昭。
那母蛊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吸引，它竟真的暂时放开了对殷九烬神魂的啃噬，顺着那股吸力，钻入了红绩紧贴殷九烬丹田的左臂蛊纹之中。
血丝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脖颈，那母蛊快速冲向她的喉咙。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喉咙里……彻底碎裂了。
她抱着殷九昭的手臂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在地面上。
她的眼睛圆睁着，望着顶端柔和的光晕却再也倒映不出任何光彩，最后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苦涩的药味取代了往日甜腻的暖香。
殷九昭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雪狐裘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艳红的口脂却依旧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
她的腕骨系着玄色丝缎，眸光落在自己搭在狐裘上的指尖。
《多情诀》的反噬和母蛊最后的疯狂啃噬几乎彻底摧毁了她。
但那股钻入红绡体内的母蛊在离开她身体时似乎也带走了一部分毁灭性的能量，加上红绡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吸纳了大部分冲击，竟让她侥幸保住了一丝根基，没有沦为废人。
甚至当自己再次运功时，竟然可以引动比之前更强大的能量。
只是代价……
她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大殿另一侧安静坐在绣墩上的红绡身上。
红绡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领口严严实地扣到了最上方一枚，却依旧遮不住那段缠绕在她纤细脖颈上的纱布。
纱布边缘依稀还能看到一丝渗出的淡红血痕。
她低垂着头，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露出小半截脖颈和侧脸。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安静得如同没有生命的瓷偶。
自那日在寒玉榻重伤被救回已过去五日，红绡将火狐皮拿回胭脂阁后便再未开口。
身上的其他伤势在灵药作用下已开始愈合，唯独那喉咙……
“伤口还疼么？”殷九昭声音沙哑地开口，只是仔细听去，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么。
红绡闻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带有伤疤的左臂往袖子里缩了缩。
“今日的药喝了？”殷九昭抬手轻点窗棂又问。
红绡点了点头，殷九昭看着她那副淡淡的模样，指尖捻动着夔龙纹上落花。
一种陌生的情绪悄然缠绕，那不是噬情蛊的痛却同样令人不适。
她知道红绡在躲她。
这几日以伤口未愈不便说话为借口，近乎逃避地拒绝一切交流。每日例行公事般地请安、喝药、然后便缩在角落或者无声地退下。
殷九昭蹙了蹙眉，看着她抿紧的唇角终是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既无大碍，便下去休息吧。”
红绡起身朝着她标准地行了一礼，然后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寝殿。
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殷九昭收回搭在窗棂的手指，一缕残香竟被她从风里拈出，她凑近唇边极轻地一吹。
残香如有灵性般追索而去，她望向那气息轻轻一笑：“这味儿……沾了身，可不好洗呢。”
红绡直到感受不到身后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才微微放缓了脚步。
看着午后的阳光晒着开得灼灼的桃花，她再次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感受到气流穿过喉咙的无力感和血腥气。
手指触碰到脖颈上缠绕的厚厚纱布，那粗糙的触感让她快速抽离，眼角也忍不住红了。
不能说话，她成了真正的哑巴。宗主不需要一个无法回应、无法禀报的废物。
恐慌和自卑让她用沉默和回避筑起一道墙，隔绝外界，也隔绝……那道越来越让她无法平静面对的目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后山那片桃林。
在看到了墨鸦时她脚步猛地顿住，他依旧戴着那张玄铁鸦首面具，目光穿透面具的缝隙落在她的身上，尤其在她的脖颈上停留许久。
红绡下意识地想要低头避开这道目光，可想到墨鸦会手语便又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道视线。
墨鸦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抬起了右手如初见般做出一个手势，一种……无声的语言。
红绡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势再次变换，紧接着又一个。
他是在……教她。
她盯着墨鸦的手，模仿着记忆里他刚才的第一个手势，笨拙地抬起了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手指僵硬地弯曲试图勾勒出那个代表【安静】的手势。
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落在她专注的脸上，
墨鸦的目光在她笨拙的手势上停留了一会，然后他点了一下头。
红绡看着那个点头胸腔仿佛被注入了微弱的暖流，她颤抖着做出下一个手势。
桃花瓣无声飘落，林中的两道身影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传授与学习，天地间只剩下手指起落间的细微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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