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PI就像驴眼前的胡萝卜，你跑它就跑，永远差一口。”——牛马星绩效生存手册
一块崭新的、边缘闪着不祥红光的电子屏被钉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取代了之前狮王总裁的演讲海报。屏幕上方，一行大字无声滚动：《关于全面优化草料-动能转化效率暨建立科学末位动态优化机制的重要通知》。
通知刚一贴出，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睡眼惺忪的牛马。牛大壮挤在前面，努力辨认着那些拗口的星际通用语和不断跳动的数字。
“这……这啥意思？”他捅了捅前面的老黄牛。
老黄牛眼皮都没抬，哼唧了一声：“意思就是，以后吃多少草，就得拉多少磨。算不明白，就滚蛋。”
这时，狐主任拿着个电喇叭，精神抖擞地跳上了往常训话的木箱。“家人们！早上好！为了响应星系总部‘降本增效’的号召，也为了帮助大家更科学地衡量工作价值，我们引入了最新的‘草料动能转化率’评估体系！”
他指着电子屏上复杂的公式：“简单说！系统会根据你们的体重、工种，计算出每日标准草料配给。你们需要完成的磨盘圈数，就是这个配给量乘以标准转化率！比如，牛大壮！你今天的标准配给是十单位草料，基础转化率是1比5，那你今天就得拉出价值五十单位的动能，也就是……嗯……”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屏幕，“五千圈！”
牛大壮掰着蹄子算了算，五千圈？那得从早拉到晚一刻不停才行啊！
“当然！”狐主任话锋一转，脸上露出“鼓励”的笑容，“这是基础目标！为了体现拼搏精神，我们设置了‘挑战目标’和‘卓越目标’！达到挑战目标，奖励额外五单位草料！达到卓越目标，奖励……呃，通报表扬一次！并且，连续三天达不到基础目标的……”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显得语重心长，“就要进入‘观察期’，接受‘绩效改进培训’了。”
马小玲在牛大壮耳边低语：“翻译一下：基础目标是往死里干才能完成的，挑战目标是死了也完不成的，卓越目标是留给狐主任亲戚的。观察期就是滚蛋前奏。”
牛大壮心里一沉。
第一天，牛大壮拼了老命，蹄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终于在收工铃响前，拉着磨盘完成了四千九百九十八圈。还差两圈！他急得眼睛都红了，想再多拉两圈，却被鬣狗监工一鞭子抽在背上：“到点了！滚回畜栏！磨盘要关机保养了！”
第二天，公告屏上，牛大壮的名字后面，转化率显示为99.96%，评级“待改进”。而基础目标，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五千一百圈。
“这……这怎么还涨了？”牛大壮傻眼了。
狐主任背着手溜达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和蔼”：“大壮啊，你看，你昨天差点就达标了，这证明你的潜力很大嘛！所以我们科学地动态地为你微调了目标，这是为了激发你的潜能！我看好你哦！”
牛大壮欲哭无泪。
接连几天，无论他多么拼命，那该死的转化率总是在99%到99.9%之间徘徊，而基础目标则像长了腿似的，每天往上蹦跶几十圈。他累得眼窝深陷，皮毛失去光泽，连嚼草料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天傍晚，他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畜栏，发现绵羊秘书正板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牛大壮，鉴于你的转化率持续不达标，根据规定，你有两个选择。”绵羊秘书的声音毫无波澜，“一，进入观察期，接受无薪绩效培训。二，签署这份《自愿加班能量补充协议》，利用休息时间提升转化率。”
牛大壮接过那份“协议”，上面写着：“本人自愿利用非工作时间进行动能转化效率提升实践，以追赶工作进度，此为个人追求福报之行为，与磨坊无关……” 下面则承诺，如果签署，每天可以额外获得一单位“能量补充草料”（依旧是霉干草），并且加班拉磨的圈数可以计入总转化率。
“我……我能不签吗？”牛大壮声音沙哑。
绵羊秘书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可以。那么请跟我去绩效改进班报到。提醒你，改进班期间，草料减半。”
看着绩效改进班方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呵斥声和鞭子声，牛大壮打了个寒颤。他仿佛看到自己像那些被拖进去的牛马一样，出来时眼神空洞，形销骨立。他颤抖着，最终在那份“自愿”协议上，按下了耻辱的蹄印。
从那天起，牛大壮的“下班”时间变成了深夜。996畜栏的磨盘，在别的牛马鼾声响起时，依旧发出孤独而沉重的“嘎吱”声。他靠着那额外的一单位霉干草，拼命地拉，一圈，两圈……蹄子磨破了，结痂，又磨破。
终于，在一个星月无光的深夜，他拉着磨盘，完成了破纪录的六千圈！比当天的基础目标足足超出了一千圈！他累得直接瘫倒在磨道旁，浑身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但心里却涌起一股近乎悲壮的成就感。他做到了！他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笼罩了他。狐主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平板，屏幕上显示着牛大壮惊人的圈数数据。
狐主任用蹄子尖踢了踢瘫软的牛大壮，脸上非但没有赞赏，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
“嗯，不错嘛，大壮。”狐主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六千圈。这充分证明了一点——”
他俯下身，平板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尖削的脸，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牛大壮最后一点可怜的骄傲：
“你之前的日子，水分有多大，潜力有多深不可测。看来我们之前的指标，还是太保守了。从明天开始，你的基础转化目标，上调百分之二十。”
说完，他直起身，夹着平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走进了黑暗中，留下牛大壮像一摊真正的烂泥，瘫在冰冷的、散发着汗臭和绝望气息的地上，连抬起一根蹄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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