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就是让一件简单的事，需要一群不简单的人，耗费不简单的时日才能完成的艺术。”
——牛马星流程拖延学
如果你恨一头牛马，别打它骂它，就让它去申请一捆计划外的鲜草试试。那滋味，比连拉三天磨还**。
事情起源于马小玲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把真正的、绿油油、散发着清香的新鲜草料，在休息时分给牛大壮几根。那口感，那滋味，瞬间把牛大壮平时嚼的霉干草比到了泥里。他感觉自己整个牛生都被这口鲜草照亮了。
“这……这哪儿来的？”牛大壮咂摸着嘴，回味无穷。
“嘿，秘密。”马小玲狡黠一笑，“不过，你想正大光明吃上一捆，难如登天。除非你能搞定‘流程’。”
年轻气盛的牛大壮不信这个邪。一捆草而已，能有多难？他决定试试。
第一步，填表。他找到野猪舍管，说要申请改善伙食。野猪舍管哼哼两声，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张皱巴巴、沾着油渍的《星际联合磨坊非标准物资申请单（丙类）》。
表格长得令人发指，包括但不限于：申请牛马基本信息，包括祖上三代拉磨表现；申请物品名称，需用星际拉丁学名及通用名；申请理由，不少于500字，需阐述对提升磨盘转速的直接影响；预估效能提升百分比；潜在风险评估……
牛大壮憋了整整一晚上，蹄子都快写抽筋了，才勉强填完。第二天恭恭敬敬递给野猪舍管。
野猪舍管扫了一眼：“嗯，先去让直属主管签字。”
牛大壮找到狐主任。狐主任正端着茶杯看星网新闻，瞥了一眼申请单，慢悠悠地说：“大壮啊，有改善伙食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个流程要走对嘛。先让鹦鹉哥给你做个初步评估，看看是不是必要。”
鹦鹉哥扑棱过来，拿着单子，尖声说：“鲜草？营养价值比干草高多少？有数据支持吗？会不会导致拉磨时分心？这些都要写进评估报告！” 牛大壮又花了半天，编造……不，是撰写了评估报告。
狐主任这才拿起笔，在“部门主管意见”栏龙飞凤舞地写下：“情况属实，请相关部门酌定。” 一个皮球踢了出去。
下一步，人力资源备案。秃鹫HR的办公室阴森冰冷。秃总看着申请单，眼神锐利：“申请鲜草？是否有医疗需求？没有？那属于福利范畴。需要核查你过往三个月的出勤率、转化率达标情况、价值观考核分数……” 一番折腾，盖上一个“人资已核”的蓝章。
接着，财务审核。财务部在獾星，负责的獾先生是个死抠细节的主。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用爪子指着单子：“鲜草采购，属于非预算支出。需要走特别审批流程。你先填一下这个《预算外支出合理性说明表》，再附上三家不同星系的供应商报价单（需要盖章原件）。”
牛大壮傻眼了，他上哪儿找三家星际供应商去？最后还是马小玲“友情提供”了几个她“摸鱼”时瞎编的供应商名字和报价，獾先生才勉强在“财务审核”栏盖了个戳，嘴里还嘟囔：“价格偏高，下次采购需比价。”
然后，采购部审批。采购部的猫头鹰小姐白天总打瞌睡，晚上精神。她眯着眼看着单子：“嗯，流程走到这儿了？行，我们得发起个线上比价流程，至少挂三个星际日，确保没有更优选择……” 于是申请单在采购部的电子流程里“挂”了三天。
之后，流程飘向了法务部（刺猬星，负责审查合同条款是否规范）、行政部（树懒星，动作慢得能让牛急死）、甚至还有企业□□（孔雀星，负责评估申请鲜草是否符合“艰苦奋斗”的企业精神）……
牛大壮的申请单，就像一叶孤舟，开始了它在安范尔星系三十六颗行星部门间的漫长旅行。每个部门都要盖个章，签个字，提点意见，踢一下皮球。他每天的工作除了拉磨，就是追着这张单子跑，在各个部门的传送带、通讯器之间来回奔波。他见识了獾星的斤斤计较，刺猬星的墨守成规，树懒星的慢如冰川，孔雀星的华而不实……
一个月后，当牛大壮几乎快要忘记这茬事时，野猪舍管突然喊住他，扔给他一捆用透明薄膜裹着的东西。
“喏，你的鲜草，批下来了。”
牛大壮愣住了，接过那捆草。草还是绿的，但已经蔫头耷脑，失去了水分，边缘有些发黄，透着一股长途运输后的陈腐气。薄膜上贴满了各式各样来自不同星球的标签和印章，像是一份辉煌又讽刺的“通关文牒”。
他抱着这捆历经艰险、跨越星际才来到他面前的鲜草，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想吃它的**了。他只觉得累，一种从蹄子尖蔓延到牛角梢的深入骨髓的疲惫。这捆草的意义，似乎早已不再是草本身，而是变成了流程的见证，规则的胜利，和他牛大壮愚蠢坚持的纪念碑。
他看着那捆蔫草，又看了看不远处磨盘上永远拉不完的活，突然觉得，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有那个申请鲜草的念头。有些草，注定只存在于想象里，一旦试图把它变成现实，就要做好被流程榨干一切热情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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