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昱垂了垂头，这姑娘惯是个没心的……饶是世子大人司空见惯了那些个女眷们之间的善变，也得说声“你行！”前脚才让他去办事儿，事还没办呢，这会儿就要撵他走了，就是那啥，也不至于是这么吝啬吧？
好歹也让他混来两句好话吧！
人家都说过河拆桥，这眼下都没走到河边呢，顾二姑娘就翻脸了？真是无情啊。
对此，阿玉瞧他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脸上她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不过换个立场想想，她顿时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姿态难看的，让人卖力气费神儿，又不给好处，默默的伸手想要将那碗茶水收回来。
陆昱手更快些，端起那碗茶水，眼神突然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这种让她感觉到像是一种冷意的动物，慢慢地爬过全身，后背顿让她生出冷汗，露出了防备姿态。
这样的眼神。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这种她看不懂的眼睛里的含义，每每当这样的眼神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都要去猜。
有些话不能省，不然要出事就一定会出事。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不要这么看我。我讨厌。”所以你不许，不要这么看我！我讨厌！
“你刚才的眼神，让我觉得难受。”
这种带着一种，不一样的眼神目光，曾是她的噩梦。
很多年的噩梦。
陆昱目光一闪，“抱歉，是我的缘故。”
见她的反应不对，陆昱便知自己猜的不错。他垂下脑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在他离开的时候，小姑娘不仅有了自己的心事儿，而且她的心事儿，还是多半与位男子有关系。
“你放心，外面事情有我看着，不会生事儿的。”
他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怎么做。
…
京都里近来甚是平静。
所以，当丞相府与永宁侯府退亲，或说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往后啊还是朋友啊！消息传出后，那可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谁还没点好奇心。
她就睡了个午觉起来的功夫，不用出门，就已经听到了许多据说真切的一手“内幕消息”。
诸如“那丞相府的大公子是抱着那女子，言其才是真爱，身泪俱下，跪在丞相面前，听说都哭了，这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可见真心。”
“我怎么听说是那女子有了，就是这个，所以丞相府才不得不赶紧办，不然肚子大了可怎么办哦！”
“丞相府？不是和永宁侯府的嫡长女的那位，那这未娶亲先行这般做派，这，这实在是有辱，也难怪？！”
“难怪侯府要退亲！这要是以后进了门，成亲之前，岂不是还得先喝两杯茶啊！”
“你们的消息都慢了！我二婶的四女儿的婆婆的外甥女的弟弟就在那府里做事儿，他亲口跟我说的，那孩子都生了。被送到庄子上养着呢！等回头成亲，进门就做娘亲呢！”
“丧良心啊！这是。”
“这可真是老天有眼。不然这事儿落在谁家身上，父母不得心疼死啊。”
“那那个侯府退了亲，往后怎么说的？”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说起来啊！
“去品楼置办一桌宴席，等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庆贺一番。”
阿玉也知道此时这般大张旗鼓不好，不过这么好的喜事儿若是悄无声息地就过了，她可觉得太憋屈了。因而指了珊瑚亲自去走着一趟儿，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前个儿大病得好，也算是逢凶化吉，母亲不是使人去庙里祈福了，现下合该施财还愿才是。我让李妈妈换了些铜钱，就在巷子口，左右讨个吉利。”
“等过些时候我铺子上的利银到手里，我给大姐姐你做衣服打首饰，再点上两出热闹的戏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欢喜，这种开心，永宁侯夫人就安静地看着，没有多说什么。
她这开心，一直精神到晚上。等到永宁侯下值回府后，硬是打着庆祝“病好”的理由，把人从书房拽了出来，四人一起吃了这桌席面。
“快快快，大姐姐喜欢的老鸭汤。”
“往后都是好日子！”因着高兴，阿玉还被永宁侯夫人允许饮了些酒，有些醉乎乎，兴致所来拉着阿慧两人弹了琵琶，唱了两句词儿。
晚些散去时候，阿慧本想着扶她回去自己院里，晚上她也能看顾她些。可是永宁侯夫人拉着了她的手道：“你等等，我与你再聊会儿话。”
“就在自己家里，不会弄丢了的。”
“母亲。”她呐呐地喊了声。扭头看着妹妹走远去的背影，她不大想这会儿和母亲交谈的……这门亲事儿，本朝对于女子的管束虽不似前朝那般苛刻，可自古退亲，无论如何，吃亏多些的总还是女儿家。
“大姐姐。我书读的少，可许是走的地方多了，就慢慢想出一个道理来。你且听听，有没有点道理？”说这话时，她坐在她身边轻轻地依偎，就像是只蝴蝶一样轻薄，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如一声惊雷般响在她的耳边。“就算是父母亲，你我的至亲，他们也无法成为我们，去过你我的一生。”
这话，初听只觉得骇俗的。这父母在前，自古便是如此。可这些时日，她经常会想起来，想起来这些话，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挽过母亲的手臂说道：“好。女儿也有些话想和父亲，母亲说。”
这人生，到底是她自己的人生。
她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和他们说出来。
…
无论以后是什么样的？今夜时分，她只觉得自己是痛快着快乐的，眼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着。
退了亲事儿，不用因为这门亲事委委屈屈的。京都如今人尽皆知，那子风流有瑕，以后就不会再因为这次退亲，受人悱测，被讹上跳进火坑。
得明日起来，她多去些京都人家里的宴会走动。再过段时日，叫她说，这夫婿什么的，好的遇见了自然是好，可没有也没什么天大紧要，反正不是还有个女官呢嘛！
毕竟这是阿慧的人生，不是她的。
她心里想着这些，又想起刚刚说的，喃喃道了个，“银子。”等银钱到手，她就买上七八件时兴的钗环首饰，轮着给阿慧装扮上，人要衣装，让他们有些眼瞎的瞧瞧，她家的才貌！
待伺候完姑娘换了衣衫，珊瑚守在脚榻旁，见床上的阿玉睡着儿，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绣活儿。
二姑娘这段日子来，白日里瞧着还行，不过瞒不过身边人总是夜里睡不好觉她们靠近还会惊醒，反正夫人今日开了口子允了姑娘喝酒，醉了一场儿，瞧着姑娘睡得舒服多了。
府上，大姑娘没了坏的姻缘，她们姑娘得了个好觉，真好！
都是顺遂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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