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没几天,梁立人就过16岁生日了。这天,母亲特意起了个早,用家养的土鸡蛋给她打了两个荷包蛋,平时一般是梁立人自己在上学路上买包子吃。
到了学校,她刚要走进教室,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住了书包带。一回头,撞进了吕铭钰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她也笑,任由吕铭钰调皮地扯住带子,一直把她拉到走廊尽头。
“立人,生日快乐。”少女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双手仍捏着她的书包带轻轻摇晃。
“谢谢。”梁立人有点羞涩地笑着,“铭钰你是……第二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第一个是我妈。”
吕铭钰眼睛弯了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和一个小瓶子,递给她。
梁立人双手接过来,都是热乎乎的。她好奇地拆开那层小兔油纸,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立刻散入空气,有麦香、蛋香,还有蔬菜的清香——是一个三明治。
“这……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吕铭钰点点头,手指头绞在一起,“你快尝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梁立人赶紧咬下一大口,面包松软、鸡蛋嫩滑、蔬菜新鲜,还有其他甜甜的味道。她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个劲儿地点头。
“唔……好好吃!”她含了满嘴,口齿不清地嚷嚷,嘴角还沾着点面包屑,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看她很是满足的样子,吕铭钰抿唇笑了起来,眼睛漾开一圈圈涟漪。
梁立人再拧开豆浆,灌上一大口,香浓醇厚,不是外面那种粉末一样的口感。一口下去,一路暖到了胃里,足以驱散早春的清寒。
“做这个要很久吧?你自己吃了早餐吗?”
“当然吃啦!”吕铭钰指了指三明治,“这个面包就是我的早餐。”
“你给我吃这么好,自己就啃面包?”
“要是做两个,爸爸妈妈肯定要问东问西的……”
梁立人突然想起了那条手织围巾,会意地笑起来,“你爸爸妈妈不准你早恋呐?”
“肯定啊。”吕铭钰反问道:“你爸爸妈妈会准你早恋吗?”
梁立人转了转眼珠,做出夸张的害怕表情,“我会被混合双打,打死的吧?”
两个少女一顿,都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清脆的笑声融入了渐暖的春日气息里。
中午,父亲特意去外婆家抓了只老母鸡下来炖汤,还张罗了一桌子说得上丰盛的午餐。母亲的态度更是称得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今天寿星最大”,没摆脸色,没骂人,更没有拳脚。弟弟也用零花钱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
夜晚,梁立人正伏在书桌前,抓耳挠腮地和作业搏斗,客厅里突然响起了门铃声。她听见母亲接起对讲电话,“喂?”
“对,你是哪位小朋友啊?” 母亲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哦,没问题没问题,我让她现在下来,你等一下哦。”
房门被打开,母亲探进头,“梁立人,你有个同学来了,要你下去。”
梁立人装作懵懂的样子,站起来问道:“是谁啊?”
“我没问,是个女孩子。”
梁立人踩着楼道里皎洁的月光,脚步轻快。她想起傍晚分别时,吕铭钰问她今晚会不会一直在家。
推开大门,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梁立人嘴角瞬间咧开,露出一排大白牙。
“铭钰!”
她轻轻把门关上,迎上去,却被少女不轻不重地一拳捶在胸口,伴随着软糯的控诉:“你也不跟我说清楚!明明有两个门嘛!”
吕铭钰委屈地撅着嘴,“下面这个门关着,我进不来。你说住六楼,我就按了601的门铃,结果那个阿姨凶巴巴地说……不认识什么梁立人,然后‘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她越说越气,脸鼓得像个小包子,“我又按了602,才找对了。”
梁立人恍然大悟,讪讪地挠着头赔笑,她当时怎么就忽略了这个小细节。
“要不是你今天生日,我都不想理你了,哼!”吕铭钰转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像是真动了气。
梁立人忙绕到她面前,双手合十,眉眼耷拉下来,摆出一副可怜相,“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给你跪下道歉,好不好?”
在吕铭钰奇怪的目光里,她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当作“地面”,右手则竖起食指和中指,模仿小人“站”在掌心。接着,那两根手指一弯,麻溜地“跪”了下去。
她看着吕铭钰,撅起嘴,变了个调,“世界上最笨的大笨猪梁立人,向世界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小仙女吕铭钰道歉!”
然后,她把鼻子往上撅,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猪叫哼唧,“对不起,对不起!”
吕铭钰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有点嫌弃地评价:“好丑啊,像猪八戒。”
梁立人立刻顺杆爬,粗着嗓子道:“俺老猪是601那个讨厌的坏阿姨!俺跟你道歉,对不起!”她说着,又在掌心上“跪下”了。
“还有梁立人那个大笨蛋。”
梁立人又立刻变回苦瓜脸,指着自己的鼻尖,成了斗鸡眼,“俺老猪是梁立人那个大笨蛋!不求吕铭钰原谅,只求吕铭钰天天开心,不开心了,就揍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吕铭钰看着她,轻柔地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我不要揍你,你那么好。”
梁立人顿了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收起玩笑,凑近她,“那……小仙女不难受了?”
吕铭钰摇摇头,“不难受了。”
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
“过来冷不冷?”梁立人突然牵起她的手,握了握,又顺手把她提着的蛋糕接了过来。
“冷……”
“我给你捂捂手。”说着,她拉开外套拉链,把那双手放进自己衣服里。
一股暖气扑面,吕铭钰望着她,心脏怦怦跳。
月光下,能看见梁立人脸上细小的绒毛,那双褐棕色的眼睛澄澈见底,看着她时,专注而明亮。
吕铭钰低下头,“好了,不冷了……”
梁立人拉着吕铭钰,从一扇不显眼的小门钻进了隔壁一小区,那里面有一架秋千。夏天时这里总有小孩玩闹,现在天冷,空无一人,正好。
吕铭钰有点害怕地靠在她身上,“好黑呀,都没有灯。”
梁立人一手拎着蛋糕盒,另一只手更紧地握住她,“我们把蜡烛点上,不就有灯了?”
她们坐上秋千,尽管还有点冰屁股。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梁立人解开丝带,拿开盒盖。
吕铭钰在蛋糕中央插上一支蜡烛,用打火机点燃。黑暗里骤然亮起一簇小火苗,映亮了两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梁立人看着这个小蛋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点,只是用果酱写着不太规整的“生日快乐”,旁边画了一个彩虹笑脸,看着刚刚好。
“快许个愿吧。”
梁立人双手交握,垫在下巴处,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吹,小火苗灭了。
黑暗里响起了少女忍俊不禁的笑声,“又黑了……”
梁立人又点燃一支蜡烛,滴了几滴蜡油在盒盖上,把蜡烛固定上去,温暖的烛火再次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吕铭钰拿出小勺,在笑脸上挖了一口,送到她嘴边,“第一口,给寿星。”
梁立人握住她的手,张嘴吃下。她想起人生中第一个蛋糕,是小学时,母亲的一位表姐买给她的。后来再也没有过,不光是她,家里每一个人生日都没有蛋糕。
“甜吗?”吕铭钰歪着头问,那双眼睛盛着温暖的光晕。
梁立人重重地点头,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沙哑,“甜,甜得很……”
话音刚落,脸颊上便是一凉——被吕铭钰用指尖抹上了一道奶油。烛光映照下,恶作剧得逞的少女笑靥如花。
“你别跑!吕铭钰!看我不把你画个大花脸!”梁立人也用手指沾了点奶油,起身就追。
少女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在这皎洁的月夜动听得像一首空灵的曲子。
“你要把我亲手做的蛋糕,不用来吃,要画到我的脸上吗?”
“你每次都这样,吕铭钰。”
“那又怎么样嘛?”少女叉起腰,理直气壮。
烛光柔和地勾勒着少女任性娇憨的侧脸。梁立人心头微动,趁其不备,把奶油迅速点在她的鼻尖上,转身就跑。
“啊——讨厌!”
“诶!扯平了!”梁立人跑回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沾着奶油的指尖,“我现在,就把你亲手做的蛋糕全都吃了。”说完,她头一低,舌尖一掠,将那点甜腻卷入口中。
那一瞬间,被握住的那只手清晰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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