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缓缓让车夫把马车拉到僻静小巷,又让苏芳邀请这夫妇二人上了马车。
她直接在这对夫妻面前分别摆了两样东西。
一箱金子,和一张由刑部签发的雌雄大盗通缉令。
通缉令上画的是一对貌美如花和清逸俊雅的年轻夫妻。
“是要这一箱金子,还是被送进刑部,想必两位心里应当有成算的,对吧?”
其实曲缓缓也不是一开始就认出了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作为一个同样善于用药物改换容貌的医者,曲缓缓最开始只是看出这两人同样用药物遮掩了真实容貌。
等前天陆俭带兵围了商队,这两人惊恐得有些过了头,再加上那一车明明自称仅仅是“杂货”却明显超出普通行脚商家底的珍稀货物。
还有,胡夫人当时一得自由,一眼都没看那些商品,第一时间直奔着胡莱去了,而胡莱也没有露出一点可惜那些商品价值的样子,才让曲缓缓又多了几分疑心。
剩下这小半程路,虽然一路都赶得急,曲缓缓也没忘了让赵安安排人盯紧这对夫妻。
这一查,果然是查出了东西。
现在,知晓了这两人的真实容貌,又查到了通缉令,自然没有再放这两人走的道理。
胡夫人看到通缉令,咬了咬唇,转身与胡莱握紧双手。
“我夫妻二人不过是偷盗些财物劫富济贫,从未伤过一条人命,你怎能……”
“就是因为知道你们两位是义贼,才留下你们。不然,直接扭送官府不好?我还能多在陛下面前多得些好处呢。”
曲缓缓打断了她。
“胡夫人,这一路你一直很关注我,应该可能看出我是什么人吧?都到了这一步了,咱们不妨开诚布公聊一聊?”
“可以。”
胡莱捏了捏胡夫人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认真地转向了曲缓缓。
“不过若是小神医太过强人所难,我夫妻两个也不会轻易屈服。”
曲缓缓给苏芳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守着巷子口,招招手,让胡莱胡夫人凑近些。
“那自然是只能二位帮得上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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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四十巷,礼部侍郎曲府。
主人曲况还没下职就派人给家里传了话,说从城门传来消息,侄女曲缓缓回来了,让夫人张氏安排好下人,把曲缓缓离京前住的小院收拾好,等人回来住。
张氏一得了消息,立刻派亲信嬷嬷去阳雪诗馆找独女曲燕婉回来,商量对策。
阳雪诗社是礼部尚书裴家千金和二公主牵头创办的,笼了几十个官员家的公子小姐凑堆追求风雅,谈诗论画。
曲燕婉虽然是下官的女儿,却因为前年除岁宫宴上的一首贺岁诗扬名,成了皇后娘娘都亲口赞过的京城才女。
这诗社自然少不了她。
每次有聚会,裴千金都亲亲热热下帖子邀曲燕婉过去。
今日一早,听闻二公主要带着弟弟三皇子一起去诗社咏雪,曲燕婉便用心打扮了出门,这都快一天了也没有回来。
张氏知道女儿对三皇子有意,本不欲催促她怕坏了她的事,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等了快一个时辰,暖阁的湘妃竹帘才在张氏渴盼的目光里掀起。
一个穿着素色锦褂,雪青色浮光锦罗裙的端秀少女,疾步走了进来。
许是赶得急了,细嫩的窄额上还带着几粒细小的汗珠。
张氏一看见她,眼睛就亮了,老远就把手伸了过去。
“燕婉,那小孽障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咱们的事还没安排好呢!”
“娘亲急什么?就算她早回来了两天,难道就能逃出我们手心了?”
曲燕婉捏着母亲递过来的手,轻轻拍着,胸有成竹地安慰她。
“左右秦氏是个好拿捏的,您只需跟她提一提,说该去寺里给叔父的长明灯添香油了,她难道会不跟你去?你再劝她带上那小孽障,又有何难?”
张氏很快被说服,又重新放下心来。
两母女又亲亲热热说了会儿体己话,约定了哄骗秦氏和曲缓缓后日去金光寺上香。
张氏又当着女儿面把邀请冯家主母一起去进香的信函写了,让刚跑了一趟叫人地嬷嬷再劳动劳动把信给冯府送过去后,曲燕婉才微笑着向张氏告辞。
“在诗馆忙了一天,染了一身乱七八糟的香粉味儿,趁人还没来,我得回去梳洗,换身衣裳。”
“换什么?这一身不是挺好看……”
张氏絮叨到这里,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女儿的后背,忽然惊叫起来。
“呀!这裙子怎么污了?”
只见,那条流光溢彩的半裙腰后偏下两寸处,多了一团足有鹅蛋大的浅色墨团。
曲燕婉被张氏的惊叫吓住,回头看到,面色稍稍变了变,抑制住伸手捂住的冲动,强压着情绪恢复平静。
“大约是娘您唤我唤得急,我从诗社回来时没注意,沾了谁方桌上未干的墨点吧。”
张氏听了,倒没有怎么怀疑。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是最有主意的,不需要她担心太多,自然也没往别处想。
“这浮光锦沾了墨点儿最是难洗,就算清洗及时,这裙子下了水第二次再穿也没有现在这般神韵了。可惜了。这可是那年除岁宴上,皇后亲自赐下的奖励呢。
你当时为了那一首夺魁的贺岁诗,可是熬了好几个大夜……”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曲燕婉打断张氏,纤手在那墨点上也惋惜地多摸了几下。
张氏看女儿长睫低垂,端庄姝丽的脸上都落寞了,又不忍起来。
“倒也不必这般难过。嘉乐公主今年给那小孽障送来的节里礼单里,不也有一匹浮光锦吗?等我一会儿去找秦氏说说,把那匹要过来,重新给你再做一条裙子便是。”
她这么一说,曲燕婉当即便笑了起来。
“多谢娘。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把女儿哄开心了,张氏又催她快回去把这污了的裙子换掉。
“快些回去换了,别等那小孽障进了门看见,不懂礼数地笑话你。”
“是,娘。”
曲燕婉噙着温婉的笑容,和张氏道别。
等她出了张氏的院子,进了后院的回廊,转过一个弯,觑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立刻把自己的贴身丫环娥黛叫到跟前,劈手在她脸上赏了一巴掌。
娥黛被打得偏了半边身子,却不敢叫痛,捂着脸慌忙跪下。
“大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回吧。”
“饶了你?之前帮我重新穿上衣裙时你怎么不多看几眼?真是没用的东西!荼白,把她拉下去毒哑了,发卖了吧。”
曲燕婉伸手,从另一个丫环荼白手里拿过一方丝帕,擦了擦手。
几个粗壮的仆妇扑上来,堵了娥黛的嘴,押了下去。
曲燕婉秀目一转,看到站在后面的一个拼命低头的小丫头,唇角一勾,点了点她。
“你,过来。”
几个丫环嬷嬷分开,将那小丫头让了出来。
小丫头在曲燕婉的逼视下,不得不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
“大小姐,您找我?”
那方只多了几道不明显折痕的丝帕,飘飘摇摇落到小丫环怀里。
她不明所以接住。
“以后你就叫娥黛了。”
“是我房里的一等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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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身边的管家嬷嬷在偏院小佛堂找到秦氏,先是告诉她,后日张氏准备带着二房母女去金光寺敬香,让秦氏好好准备着。
又提醒她。
“老爷传信回来,说二小姐一个时辰前进了西城门。夫人让你这个做娘的上上心,赶紧给二小姐把院子拾掇好,免得二小姐回来没法住。”
说完,管家嬷嬷也不管秦氏反应,直接扬长而去。
留下一边连声念叨着“阿弥陀佛总算回来了”,一边在奶娘钟嬷嬷的搀扶下,捶着跪麻的双腿起身的秦氏。
“嬷嬷,快,让那两个小丫头赶紧操持起来。”
钟嬷嬷看了眼门槛处两个还没扫把高的粗使丫头,摇摇头。
“夫人您先坐着歇歇,我亲自张罗一下吧。”
说完,钟嬷嬷将秦氏扶回正房大堂里坐下,匆匆出门唤那两个正在翻花绳的小丫头。
“别玩了,跟我过来。”
两个小丫头这才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又被钟嬷嬷支使着去拿扫把、水桶。
钟嬷嬷自己也端了个簸箕,拿上拂尘,先去西厢房门口处扫了扫门头上落得浅灰,这才把铜锁打开,推开两扇门页。
秦氏心里火烧似的急,并不能在大堂里稳稳坐着,倒了杯凉茶喝了,又自己走到院子里,站在钟嬷嬷和两个小丫头身后盯着看。
“仔细一些,打扫干净点儿,休叫笙儿回来受了委屈。”
又看了看渐渐沉下来的天色,着急地唤钟嬷嬷。
“嬷嬷,你先别急着开箱笼,先去找管家娘子领些新碳回来。要无烟的银霜碳,笙儿走之前大冬天刚落过水,不能让她被炭烟熏了。”
钟嬷嬷被提醒,抓紧嘱咐了两个小丫头几句,走出来朝秦氏伸了伸手。
“夫人既然这般说了,银子想必备好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夫人教出来的管家娘子,不多使些银钱,怎么可能让咱们办得成事?”
“就你贫嘴。不就是多几两银子嘛,拿着!”
秦氏从袖袋里掏出几两碎银,放到钟嬷嬷手里,又着急地推了推她。
“满意了?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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