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住腰间的猎刀手柄,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心中不由庆幸,自己做戏做了全套,早将整套衣服连着武器全都换上了。
波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我们涌来,看动静只有一人。几乎在我们停下来的瞬间,脚步声就消失了,整个山间重归静寂,只剩下风声,和水流的声音。
来的是个高手。
说来惭愧,黑瞎子曾经专门训练过我听声辨位。当时我听完以后很惊奇,武侠小说里面经常写主人公听到嗖嗖几下破风声,就能判断出暗器来的位置。但那是因为大侠的听力都非常好,本质上和机枪手在八百里开外一枪干掉敌人没太大分别,都属于玄幻范畴的东西,我感觉自己是没有仙根的。
黑瞎子就给我解释,不是听力的问题。不同的方位的声音,传到左右耳里,是不同的。关键是我要学会分辨这个细微的差别,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我感到实在很牛逼,就问他是不是要传授我独门秘法,结果他就给我头上套了个降噪耳机,指了指手机上的某个软件,表示打通关以后可以跟他实战。
方法很荒谬,我以为自己被耍了。但是练了一个礼拜之后,我把眼睛蒙上,脑子里会自动浮现出对手的位置,和攻击的方位。虽然因为关节不够灵活,黑眼镜的攻击我并不能完全躲开。
代价很残酷,我再也不能听着白噪音入睡了,否则闭上眼睛就是满池塘的青蛙。但付出是很值得的,我知道,此刻,那人就在我们西北方向三十米左右的地方。
狗日的,我暗骂了一声,突然明白了猴子说的诱饵是什么意思。两边都等着放这批孤儿的血下斗蹚雷呢。自己有血不放,真是不拿人当人看!我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上来,恨不得拿刀上去戳他们几个窟窿。
眼下不是生闷气的时候,一起走已经来不及了,必须有人去拖延时间。想到这里,我指了指来的方向,对小闷油瓶比了个手势,做口型道:“我留下,你先带他们走,快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从没想过自己能这样对闷油瓶说话。过去我从来没有机会断后,在斗里更是必须全听他的,才能勉强保住一条性命。现在掉了个个儿,一下子回想起过去的情形,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又有点感慨。
“那你怎么办呢?”其中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脆声问道。她看起来才不过六七岁,稚气未脱,脸色苍白得惊人,整个人都站不稳。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旁边的男孩子冲上去,死命地去捂住她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声音已经传出去了。小闷油瓶没有丝毫的犹豫,对着所有人做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跃了出去。
我心中警铃大作,选了个方向,趁乱把位置换过去。然后,屏着呼吸贴在树干边,目送着孩子们快速撤离。我需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以免心跳声暴露具体位置。
这是一个绝妙的视觉死角,我需要耐心地等待机会。偷袭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要比送命好得多。
过去的我习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但是被动防守是没有尽头的。现在我已经可以理解闷油瓶在地下的频频失踪。对于记忆不完整的人来说,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根本无从判断。相比于奇技淫巧带来的伤害,把后背交出去更危险。
没有人愿意涉险,可是,要想看到事情的真相,只能忍耐最极端的条件。
地上的人影在慢慢靠近,然后停顿了一下。我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发现了我的位置,果断地看准他的脖子刺过去。这一刀的角度非常刁钻,速度也极快,我有心算无心,一般人根本躲不掉。
不过,张家人都受过极度严苛的训练,即使是孩童也不例外。来人显然没有想到我的位置,他的身体反射却还是很快。在刀触碰到脖子之前,他整个人已经突兀地扭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姿势。
试探的结果很糟糕,我叹了口气,顺势转变了刀的去向。既然不能一击必中,就要尽可能对他造成伤害,削弱他的战斗力。
这一次我成功了,人的关节活动起来毕竟有个极限。我把他逼到死角,刀口很顺利地砍在对方的右肩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很可能伤到了骨头。
敌人露出了吃痛的表情,快速把匕首交到左手,就欺身上来想要制住我。他的弹跳距离竟然足有三米多,我心下大惊,我操,世界冠军。
一个呼吸间,匕首的寒光已经在我眼前闪了过去。我完全不敢眨眼,这个时候丢失视线会很要命,只能在地上打了个滚,拉开距离。
对方走的是技巧路线,动作很快,角度也选得极好,专门朝着我不好躲避的位置下手。我暗道侥幸,这种情况后天的训练可以勉强补一点短板,换作是力量型的对手,就这几下我肯定扛不住,直接躺倒在地上认命吧。
我的锐气已经开始减缓,大吼了一声,就扑了过去,猎刀朝着他的眼睛刺戳。他的匕首贴在了我的脚踝上,跟着我感到小腿一凉,但我完全没感到痛,手上一点也没有放缓。
他愣了一下,不得不收刀来躲避我的攻击,似乎没想到我会不顾性命。我更加确信,这个人不是来杀那些孩子的,只是来控制他们,否则张家不可能只派一个这样的人来。
村子里应该到处都是伏击。
局面越来越坏,我的手臂、小腿、左胸都有不轻的伤,袜子已经被血浸透了,我也开始头晕起来。要是现在说“哥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能打动他吗?他会放下刀和我促膝长谈吗?
我知道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是给自己的退缩找借口,生存的本能开始控制了我的大脑。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但我根本打不过,只能以命搏命,以伤换伤,多拖延一点时间。
晕眩的感觉比普通的失血来得急很多,我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心里异常焦躁。好在对方并没有我这么不惜命,让我多坚持了一段时间。他显然不愿与我缠斗,想快速解决掉我,把那群孩子的去向公布出去。
要是在混进张家的头一天走向生命的终点,那还是让人相当郁闷的。
敌人的手法很刁钻,每一下都是为了削弱我的行动力,才正面PK拼了几下,脚上的伤就严重影响了我的动作。我不得不坐倒在地上卸去一部分力量,顺势向后一滚。刚想站起来,眼角就瞥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人忽然倒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了,我不由得一愣,就见墙后面闪过几片衣角,然后转出来一个人。
竟然是小闷油瓶。
他跑到我面前,突然捏了下我的腮,往我嘴里塞了粒什么东西。我只觉得面颊一阵酸麻,不由自主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就听他快速道:“咽下去,快走。”
我猜测他是用了什么特制的毒药把人放倒了,刚刚入口的应该是解药。他返回来的风险很高,张家其他方向上随时会来人,不由连连点头。
接着,我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抬头就发现,小闷油瓶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很干燥的山洞里。里头的空间有半个篮球场大,内壁崎岖不平,夹杂了很多反光的颗粒,应当是天然的云母片。身下是一整块石头,摸起来非常光滑,一看就是长期摩擦留下的痕迹。
“你失血太多,又中了毒。已经喂了解药,这两天会没有力气。”小闷油瓶道。
我一瘸一拐地凑上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受伤,心下稍定,“回来没碰上他们的人吧?你的伙伴们都安全了?”
他无声地点了下头,坐下来安静地看着洞口。类似的动作出现在那个大的身上,我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一个孩子露出如此表情,我觉得很好玩,身上也不觉得疼了。
我笑道:“真是多亏了你!你的力气也太大了,成年男子也能抬回来?我以为自己铁定得交代在那儿了!”
“不是抬回来的,”闷油瓶将外套拿给我,认真解释道,“是拖回来的,放在衣服上。”
他忽然转过身,很肯定地说道,“你不是新派的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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