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周一结束,寒假紧跟着来了。
前一天还满是喧闹的宿舍,今天一下子空了大半。四个室友已经先走了,剩下一个也正弯腰收拾着行李箱。
唯有程青还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死死锁着手机屏幕,对室友的那句再见熟视无睹。
5分钟过去,10分钟溜走,直到30分钟后,暗着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来电提示跳了出来。
“喂!”程青秒接起电话,难掩喜悦。“收拾好了吗?出校门了没?我马上过去啊。”
下一秒,他站起的身子又重重坐了回去,失了方才的雀跃。“昂,这样啊。”
其实程青原本不用等的。家离学校近,加上放假第一天车站肯定人挤人,他索性买了晚两天的车票。但更重要的是,他揣着一个小心思:想趁这两天多和陈星枝待一会儿,最后再送她去机场。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电话那头,陈星枝说她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还叮嘱他也早点回家。
“我知道,我也是下午的车票。”程青扯着嘴角笑了笑,“哈哈哈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
笑声中翻涌着失落和遗憾。分别前都不能见上一面,眼下他已经开始怅然若失,更别说接下来快一个多月见不到面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路上注意安全。”道完再见,程青还是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直到那头“嗯”了一声,剩下嘟嘟忙音。
宿舍里彻底安静下来。程青烦躁地朝脚边的行李箱踢了一脚,箱子在地板上滑出一小段距离。他没再管,脱了外裤,一头扎进被窝里,开启两天昏睡。
等假期真正开始,程青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份相思的分量。
父母忙着工作和各种酒席应酬,家里常常只剩他一个人,于是属于游戏宅的狂欢时刻到了。每到深夜,他叫上堂弟程扬,两人一联机就是一通宵。
但再沉迷游戏,程青都会在每晚开玩前一小时,准时给陈星枝打去电话。通话不长,有时半小时,或十几分钟。
在这短暂的交谈里没有繁琐的寒暄,没有多余的说教,他绕着按时吃饭、注意保暖的话题,关心起她的身体健康。陈星枝则会反过来,叮嘱他早点休息。
经常聊到一半,就出现通话中断的情况。对此,陈星枝会在第一时间发来消息解释:[我这里信号很差。]
简单一句话,却足够让程青开心一整天。
有一次,陈星枝在电话里讲了个冷笑话,程青没忍住笑出了猪叫,此时此景正巧被提前几分钟到达的程扬撞上。
“我就说嘛!怎么每次在大门口都能听见说话声,一进来就没动静了。”程扬坐在电脑前敲了敲键盘,不忘调侃铁树开花的老哥,“老实交代,谈多久了?”
“少管闲事。”程青收了笑,手指已经移向游戏登录界面,不忘叮嘱。
“这事可别跟我爸妈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不得囔个翻天地覆。”
“这有啥好藏的。”程扬揶揄发笑,毫不掩饰对坠入爱河的人发起号召。“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虚,我挺你们!”
程青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表情认真起来:“我不是开玩笑。我倒是无所谓,可人家女孩子不一样。”
程扬听了,歪着头心里犯起嘀咕:真心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该大大方方的吗?如果换成我,肯定第一时间昭告天下。
不过这想法,他没说出口。毕竟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一样。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一个月,转眼新春将近。程青跟着父母忙着置办年货、走亲访友,日子还算过得充实。
难得又等到一个父母晚归的夜晚,他刚向程扬发出游戏邀约,聊天框里那个灰色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心心念念的人主动谈起近况。
程青一个翻身,抓起手机拨了语音通话过去。第一遍没人接,他正打第二遍的时候,电脑屏幕上弹出程扬的消息。
“喂?”陈星枝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点空旷的回响,像在寂静的走廊里,又像站在风不停吹的露台上。
“姥爷身体没事吧?”程青问起正事,忍不住担心地追问,“你现在在哪?怎么这么大的风声。”
“没什么大问题,现在还在医院留院观察。”陈星枝解释起来,“我在走廊里,窗户开着,风从那边吹过来的。”
风声呼呼中,她带着歉意问道:“没打扰你吧?”
程青抢先快答:“完全没有。”
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程扬的一连串消息轰炸。程青直接了当,回了两字:[睡了。]
他问起陈星枝,“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医院?”
“爸妈刚回去,今晚我在这儿守着,明天早上6点我爸过来换班。”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
程青往后一倒在床榻上,声音软得像是在撒娇:“那我陪你。”
灰暗的被窝里,程青的一呼一吸缠在指尖与手机金属壳之间。
空气粘稠得发闷,湿热感贴着皮肤,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费力。他翻了个身,从床的左端慢慢爬到右侧,自始至终没敢把身子探出被子外一秒。
他怕错过陈星枝的每一句话,漏听她的每一声气息。
直到那头传来困意,陈星枝说她已经躺好在被窝,还说医院的空调热气太足,让人觉得有些燥热。
狭窄的陪护床发出一声吱呀,清晰通透的环境不再有,听筒里是同样也压低的嗓音。程青原本以为,对方会在这时挂断电话。
没想到陈星枝又开了口,“你给我讲故事听好不好?随便什么故事都行。”
程青从没想过拒绝陈星枝的要求。他赶紧在脑海里翻找,可搜遍了记忆也想不起一个完整的故事。他没听过什么睡前故事。
没办法,他只能凭着感觉胡编乱造。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村庄,村里住着一只猴子和一只兔子。有一天,猴子总围着兔子转,还不停叫嚷。兔子终于忍不住生气了,扭头质问他:‘你疯了吗?干嘛一直跟着我?’
猴子笨手笨脚地抬起爪子,挠了挠另一只爪子,反倒反问:‘怎么能说是我跟着你呢?这条路我也可以走的吧……’”
陈星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打断故事发展,低唤了一声程青的名字,却没再说别的。
“我想你了。”程青没再等,把自己的思念直接说了出来,“陈星枝,我好想你。”
故事终究没讲完,通话再次中断。
程青迷迷糊糊地举起手机,重新拨了过去。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两点,接通后,他听着电话那头时断时续的呼吸声,也渐渐睡去。
被窝里的电话粥,一续就续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陈星枝的姥爷顺利出院回家,听说恢复得不错,手术很成功。
年夜饭的饭桌上,程青跟在父亲身后挨个敬酒,应付着一桌子人的新年问候与客套寒暄,心早已飘到了陈星枝那里。
好不容易赶在午夜12点前结束了饭局,他撇下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程扬,来到酒楼的露天阳台。
楼下,一群孩童正追逐嬉闹着。远处火光冲天,伴着连绵不断的鞭炮声,距离12点的烟火大会只剩4分钟了。
11点59分,视频电话刚接通,陈星枝的声音抢先传了过来:“新年快乐。”
“等等,马上有惊喜!”程青笑着把手机镜头摆正,他在黑夜里高举着手机,与屏幕里的陈星枝同框,和又楼下的孩童们一起倒数——
“5,4,3,2,1!”
倒计时结束,漫天烟花骤然绽放,红似火、青如翠、白如雪,一朵朵灿烂在黑夜里炸开。
孩子们欢呼起来,笑声混着烟花的噼啪声。
“新年快乐!陈星枝!”程青对着手机大喊,“新的一年开始了。”
感谢能与你相遇这句话,他没有说。
升空的华丽绚烂,盖过繁星微光。
等程青从这场声势浩大的烟花里回过神,屏幕忽然一闪,通话毫无预兆地又断了。
“陈星枝?陈星枝!”程青赶紧举着手机喊了两声。楼下的孩子们听见了,也七嘴八舌地跟着喊:“陈星星!陈星星!陈星星……”
“嘘——”程青忙转过身,对着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抓起旁边桌上的糖果,往他们身边一撒,才从阳台的木栏杆边快步离开。
身后的烟花还在断断续续地绽放,再热闹的景象也有落幕的时候。
烟火易冷也易散,刚炸开的锦簇花火,转眼就成了一团团小烟圈,看不清飘向何处。
热闹过后,它们短暂地点亮过山的尽头,映亮过远处海的浩瀚,最后消失在城市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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