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顶监狱里工作人员们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好。
在来之前——或者说是在决定把他送来之前,他和邹端诚曾经有过一段大概没有什么人知道的谈话。
当时在谈话里,邹端诚就说过,尖顶监狱里的人比外人所想象的还要团结。
这种团结有的时候甚至不分是狱警还是犯人。
曲南信本来是不信的,尤其是在第一选区的监狱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去实验室待了两年之后。
简洁把他带到了一个没有关闭的金属门前,跟他说道:“刚刚那个是游朝,四至六区的区长,你大概不会经常见到他。”
“他不会经常去七区的。”
曲南信跟着简洁走进去,他只能用感官判断出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大概有些大件的家具,气味上来说似乎不像是监狱。
而且意料之外的有阳光。
简洁似乎是有些意外,停顿了两秒之后,把曲南信带到沙发前:“你坐一会儿吧。”
柔软的沙发,曲南信上次坐到还是在某个格伦戴尔的飞船上。
“好的。”他很有礼貌地在沙发上坐下,腰背笔直,箱子放在小腿旁边。
大概是这个空间的真正的主人不在?
他猜测着简洁停顿的原因,也猜测着这里的门没有关闭的原因,果不其然,简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什么也没跟他交代,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这里有阳光,曲南信在安静中能够听见自然的风声,他难得地在安静中得到放松。
他缓慢又惬意的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因为一点交易,他在邹端诚的帮助下来到尖顶监狱,但是这里他可以接触到的人很少,也许目前他见过的人就几乎是整个监狱核心的全部。
他要在有限的选择里选择出正确的人。
他下意识的感受了一下小腿边的箱子,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在动它。
但是这里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团结”。
他们熟悉彼此,而且似乎交付信任。
这就导致了他的选择注定艰难。
究竟会是谁呢......
邹端诚让他找的人......
“早上好。”
小腿边的触感骤然消失!
精神激荡下强烈的呕吐欲涌上喉间,发紧的喉间又让曲南信没有丝毫发声的能力,感官的瞬间失调进一步让他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耳边的风声也在一瞬间消失!
只有恹恹的男声不管他是否听得见地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什么?”
锁扣打开的声音大的近乎刺耳。
“啪!”
迟束捂住了自己被打的手。
箱子终究还是没有被打开,端端正正地保持着被人放在茶几上的状态。
迟束抬眼看向自己面前那个浑身紧绷的人:“我说,早上好。”
他的语气还是有气无力的,但是双眼在曲南信的感知之外紧紧地凝视着曲南信,不放过他身上的一丝一毫的反应。
甚至心里还在觉得曲南信脸上的布条碍事。
影响了他观察曲南信的表情。
现在面前这个在监控里一直保持微笑的男人的唇角向下,是个非常不高兴的角度。
迟束防备着对方有可能出现的任何的反击。
“早上好。”
良久,也或许是瞬间,曲南信的唇角勾了起来:“早上好,长官。”
“我叫曲南信,你在屏幕里见过我的。”
迟束因为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反应挑了挑眉,这才在曲南信面前缓缓坐下:“迟束,所以这是什么?”
他没把曲南信当盲人对待,他知道或许曲南信真的看不见,但是他的感官绝对能够弥补当下他视力的缺陷。
不然他也不会被抽一巴掌。
“是母亲的遗物。”曲南信微笑。
迟束:“......”
不确定,这疑似是一种新型的报复手段。
“哦,是吗,真不好意思。”迟束没什么诚意地道歉道。
曲南信倒是很大度:“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因为谁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他母亲的遗物。
曲南信的家庭资料早在三年前就被呈送上了所有能够主宰联邦一方生死的大人物的案上,而几个月前,想必更是被这些人都翻烂了。
怎么会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母亲的遗物。
“没关系的话那方便上交吗?”曲南信听见那个有点气人的长官没什么礼貌地问他,“你知道的,我们这边不鼓励犯人有**。”
他话语里毫无对他人的尊重,只有对自我的肯定:“毕竟我是监狱长嘛。”
“就算是小时候母亲节写给妈妈的感谢信,在我的监狱里也是要逐页检查的哦,”
语气里没有笑意,但是曲南信总觉得这个人就是在笑,“更何况你还是一个这么危险的危险分子。”
“不是每一个犯人都有资格进入尖顶监狱的,也不是每一个犯人都能入住第七区的。”
“‘美杜莎’,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自己有多危险的。”
区长们口中“伟大”的监狱长轻言细语地问他。
“对吧?”
原来在这里。
曲南信不笑了。
他面无表情地想。
原来进入尖顶监狱之后早该出现的“为难”在这里。
终究迟束还是没有没收可怜的新犯人的手提箱。
当然应该不是因为他成功摘下了曲南信眼前的布条,也不是因为曲南信又抽了他两个耳光并在生死之间证明了他真的不是武斗派,而是因为早就有人给他打过招呼了。
毕竟这是他们整个尖顶监狱的“人情”。
迟束现在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和曲南信隔了十万八千里,埋头在抽屉里找了半天,终于抽出了一打带着被不知名液体打湿之后又晾干的焦黄水渍的纸。
撕了半天才一张张撕开。
他清了清嗓子。
“现在给你讲一下我们这里的规则。”
曲南信诡异地在这个神经病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新奇,好像他本人也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除他以外的规则:“首先是,这里一共一共有七个区。”
曲南信听着他翻开了下一页。
然后不说话了。
曲南信:“?”
迟束身体的声音太小了,小到他本来就在办公室里也没被简洁察觉到,也小到就算是现在,只要他不主动发出什么动静,曲南信的感官也不会告诉他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绝对有着尖顶监狱顶尖的体术。
其次应该就是那个浑身血腥气的青年。
所以眼前这个尖顶监狱实至名归的掌权人现在是要说什么?他的沉默有着什么样子的意味?
会是一种新的威胁和暗示吗?
“现在为你朗诵的是尖顶监狱卯月历4235年第二版医疗卫生和健康条例。”
曲南信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感官。
他听错了吗?
这个人在威胁和肢体冲突之后在若无其事地说什么东西?
才进入尖顶监狱一天多,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想睁开眼睛了。
迟束其实也一点都不想二了吧唧地在这里和什么犯人朗诵什么医疗卫生和健康条例,但是不久前才被夫人打过通讯嘱托的监狱长大人此刻并不是一个伟大的、独裁的监狱长,而是一个无助的青年,只能谨遵家中“母亲”的要求去做这种一点都不“酷”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他没招了。
但是他绷着脸,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算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之外的另外一个人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肢体动作,但他看起来还是非常地松弛自如,丝毫看不出被强迫的样子,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反抗地开始朗诵起了一篇非常符合联邦医疗业标准的条例。
在尖顶监狱这样的法外之地。
好在客人的表情管理也十分优秀,全程没有露出一丝荒唐的表情,没有了白布的遮挡,迟束可以清楚地看见曲南信脸颊上的每一根绒毛。
嗯,年纪还挺小的。
迟束回忆了一下资料里被尹在水归类为不重要的内容——这个在舆论里大名鼎鼎的蛇系男子今年其实才21岁。
甚至因为变故,还没来得及读大学。
迟束一边念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怎么他的尖顶监狱里面全是些学历底下的。
怎么回事。
曲南信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监狱长在想什么,只知道这个人在要死不活地念完一大堆条例之后,对着他突然话锋一转:“你眼睛能睁开吗?”
话题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曲南信开始怀疑这个人就是单纯的没有边界感,而不是什么为了唬住他:“可以。”
也许看监控也只是因为爱偷窥别人,而不是他所想象的“控制欲过强”。
果然,下一秒打蛇顺棍上的监狱长就马上开口了:“你睁开我看看。”
曲南信:“......”
他好像一点不在乎什么舆论里对他眼睛的猜测,也根本不信他真的经过人体实验之后有了什么“超能力”,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没见过的得见一下看看。
曲南信的感官告诉他,在卫生条例之前的部分确实是试探,但之后的,都只是有人在犯贱而已。
“不好意思,”曲南信婉拒了这份好奇心,“我不能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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