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落雨了。
细雨朦胧的天色，滴到青石板上腾盛起一缕无形的烟来，幽幽的烟散开，云灿的哥哥云柯从水墨烟雨中回来了，带回来一辆鲜红的摩托车和两个头盔。
他将钥匙隔空甩给云灿，对家里打过照面的来客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云灿叫人上车时，眉心挑了挑。
云灿把摩托车头盔戴在裴屿的头上，为他系好卡扣，又给自己扣好，坐上车时，自然地对他说：“你抱紧我，不然小心掉下去。”
大概有三四秒钟，一双手很轻的环住他的腰，克制的抓着他的衣角，云灿踩油门，拧把手，摩托车腾的一下起步，那双手蓦地收紧，就这样将他紧紧抱住了。
云灿心想，就该是这样。
按道理来说，他们本来也该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何必那么见外呢。
裴屿感受到少年薄薄的衣领下滚烫的体温。
又或许那并不是少年的体温，而是他自己胸口，那颗滚烫发热的心。
-
从烈日当头到夜色降临，从朦胧细雨到长空万里，一路呼啸，疾风在耳，等红绿灯的间隙，云灿的声音隔着头盔传到他耳朵里，得意又臭屁地炫耀说：“我车技还可以吧。”
他短促的笑了声。
云灿感觉耳朵很痒，心里惊奇又别扭的想，原来他会笑。
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县城只有一个游乐场，又旧又破，游乐场门口的盗版米老鼠霓虹灯牌已经不亮了，他停下摩托车，裴屿自然而然地松开了环住他腰地双手，下了车，等着云灿过来给他解扣子。
还真跟少爷一样的架子。
云灿看笑了，还是去给他解了，头盔拿下来，将他的头发压的很凌乱，翘起来几根头发，配上他平静的眼睛，莫名喜感。
他看见云灿笑起来，捉弄似的抓了几把他的头发，冲他扬下巴：“这样看起来才好嘛。”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发又理回去，看着他放下头盔，过来拽着他往前走，絮絮叨叨地买了票。
县城的游乐场，没有云霄飞车，没有鬼屋，甚至没有喷泉，他们由几个大大的遮阳棚撑起来，棚子下，是小小的蹦床，劣质的沙堆场和旋转时发出嘎吱嘎吱声响的脱漆木马……
云灿花二十块钱买了四十个套圈，指着摆满地摊的物件，将二十个圈塞进他手里笑道：“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玩这个，用圈套中你想要的东西，那东西就归你了，试试？”
他将手中的绿圈甩出去，差一点就套住一个木雕摆件，他也没失望，说：“再试一次。”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圈稳稳的圈住那个木雕
摆件，轻盈地不可思议。
他转过头去，问云灿：“要……哪个？”
四十个圈，全部套中，成为这个小游乐场的奇观，小孩子，大人全部围在他四周，看着他甩出去的圈随意又精准的落地，金鱼缸，毛绒玩具、泥塑，狂风过境一般的打劫，轻而易举的赢下全部。
然后是堆沙堡，他堆出了最高大的城堡。
捕鱼，他赢了最高分。
投篮，他与云灿打了个平手。
最后的射击比赛，气球全爆，赢回来一只同人高的大狗熊。
云灿抱着那只狗熊，叹为观止，眼神里都是仰慕。
太厉害了。
这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少爷。
他叫住裴屿：“喂，我们还没去做摩天轮。”
摩天轮吱呀吱呀地攀上去，云灿把狗熊挡在身前，玩儿起来。
“狗熊警官99号，报道！”
云灿乐不可支，摩天轮升到最高处，他用方言细细碎碎的说：“狗熊警官好奇怪，我们的观众一点也不开心，他的心事有好多啊。”
“我的探员，耐心一点，牢记你的任务，用爱感化他，你肯定能成功的。”
云灿点点头：“我明白了，长官！”
他抬起头，看见裴屿安静注视着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傻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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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暴雨，河水猛涨，翻滚着脏黄色，云灿做好早餐，在暴雨里敲响紧闭的房门。
里面无人应声。
云灿轻声说：“打扰了。”扭开了门把手。
屋里的窗帘拉着，黑成一片，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走到床边，用手去摇尚未清醒的睡美人：“喂，裴屿，起床了。”
他没应答。
云灿一顿，只摸到一片滚烫的额头。
第三天，他发烧了。
没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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