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起暴雨，电闪雷鸣中不小心劈断了镇上的电线，云灿洗到一半，忽然两眼抓瞎，胡乱洗完，他摸黑穿好衣服去摸门把手，结果一头撞到门上，一声结实的巨响，他蹲下身捂头，摸到一个大包。
门被敲响，是裴屿在外面，语调模糊，又带着一丝紧迫：“云灿烂？”
不等他回答，他已经推门进来了，手机的光照亮了浴室，他捂着头，看着裴屿蹲下来拨开他的手，沉甸甸的语调终于出现掀起一点波澜道：“别动，我看看。”
青了好大一块。
他站起身说：“要擦点药。”
雨夜，雷声，独处，说不清谁的心跳声更乱。
云灿的眼睫扑扇得厉害，看得裴屿蹙眉问他，是不是很疼。
“啊，哦，不疼。”他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手脚无措，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在那里，从裴屿的大腿嗖地一下放到手臂，又跳到下巴上，最后落在他的唇瓣上。
他和瞿桂芳只有这点不像，瞿桂芳的唇是笑唇，未语先笑，但他的唇，唇峰到唇边，逐渐成为一条抿直的线，看起来很冷，像是不化的雪山。
云灿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气，清新又冷冽的味道，却让他脑子晕晕乎乎的不行。
他听见自己耳朵边，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声，春夜惊雷一样的，震得他发慌，下意识的去揪衣角。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怎么会对裴屿心动呢。
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不行，你会瞿溪心动吗？你搞错了，你只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过头了，一个在说，为什么不能对裴屿心动呢，他脾气也不坏，人也长的好看，对他也很好。
于是两个小人扭打在一块儿，最后被一道窗外的闪电打得烟消云散。
云灿抬起头，想去摸额头，被另一只手拉住了，对方的手心潮热发烫，有点轻微的抖，很快就松开了，说：“不要碰。”
他同手同脚地站起来，尬笑两声：“谢了，我回屋去了。”
一定是今夜雷声太大，让他意外心跳同频了。
他没去看裴屿的脸色，慌乱地逃离了沙发，关上了房门。
裴屿坐在黑暗里，身上有一股冷颤颤的鬼气，他将衣服里的药瓶拿出来，倒在手里，一大把，生吞下去嚼碎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心中已经开始自己设下的倒计时。
还有两天。
-
云灿做了个梦，他头一天失眠了。
他觉得他可能是被猪油蒙了心。
梦里，他跟瞿溪在一起的画面，全部换成了另一张脸，他们一起在下河村的小溪里捉鱼，在稻田里踩月亮，在挽月河镇骑单车，一起读书，一起登光荣榜，高中一毕业，他就对那人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他被这美梦吓醒了。
于是听了一夜的雨声。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床了，没敢看对面的房门，迎着初日的朝阳，在街角急急的走着，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的吻。
他告诉自己别想，可是脱口而出的还是：“老板，给我拿两个肉包两个馒头还有两杯豆浆。”
天哪，他好像完蛋了。
提着豆浆馒头，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去，不得不接受自己好像对一个男生心动了。
许慧女士会抽死他的。
在小卖部门口，他看见瞿桂芳提着一篮子水果，左摇右摆，似乎想要去敲门，但又不敢的模样，心中猛的一沉，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去打招呼道：“姨妈，你怎么来了？”
瞿桂芳说：“我想来看看阿难。”
终于想起来要看看她的孩子。
云灿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有预感，裴屿不会见她的。
但他没资格拦住瞿桂芳。
他不是瞿桂芳的谁，也不是裴屿的谁，他跟裴屿没有关系。
等手里的豆浆都凉了，瞿桂芳上楼又下来，满眼抹泪地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如梦初醒，慌忙跑到三楼去，看着神色冷清的裴屿。
那股孤寂的冷又来了。
比从前更寒，更彻骨，让他立体的眉骨溢满了阴郁，看得他心慌。
云灿看见他看过来，强颜欢笑道：“我给你带了豆浆和包子。”
裴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股冷散了些，变成他察觉不到的温情，他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来，低头看着他，忽然伸手掐了一下云灿的脸颊：“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云灿烂。”
云灿一怔，看着他慢条斯理喝掉冷掉的豆浆，扑哧一声笑出来，仰头把泪憋回去，灿烂地笑起来：“今天想去哪儿玩儿？”
云灿想。
裴屿比他想象的要更坚强。
那个破碎的裴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力量，好像一点一点，重新把自己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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