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上枝头,黄鹂清脆的鸣叫声从敞开的梨花窗里送进来,宋箐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雪白中衣微微散乱敞开,薄纱帷帐随风飘动。
日头从窗子门板缝隙跃进来,照在山水素屏上,榻上的女子揉了揉额角,才终于醒了。
撑着身子起来缓了好一会,女子呲牙咧嘴的摸了摸酸痛的腰,心里骂了那酷吏百八十遍,才终于穿鞋下来。
素兰推门进来,见她已经醒了,遂笑逐颜开的端着铜盆进来,“娘子,奴婢服侍您起来。”
宋箐平日里没被人伺候过,也觉得不习惯,边穿衣裳边道,“我自己来就行。”
素兰拦住她动作,小声道,“这怎么好?您现在就是楚娘子,娘子过身前吩咐了,要奴婢好好伺候您,您要为楚娘子报仇,往后素兰心里都把您当主子。”
宋箐轻叹一声,这丫头,倒也算爱恨分明。
日头落上枝头,时候不早了,素兰服侍她净面穿衣,匆匆去江大娘子的院子请礼问安,新妇进门头一天,可万万不能怠慢了。
正闷头走着,宋箐没瞧见廊庑拐角处正站着个人,闷头走过去,一个不慎险些撞在他在他胸口上。
萧奉渊身量高长,同她说话都得低头。此时见她梳妆整齐,自顾牵了她的手,带着她沿游廊走,“怎么不多睡一会?昨夜你睡得晚来着。”
还知道她睡得晚?宋箐磨牙霍霍,面上挂着笑,“要给阿舅阿婆请礼问安,耽误不得的。”
一路走到主母院子,萧奉渊遣婢子去唤大娘子,带着宋箐去了前厅等。
昨夜不过坦诚相见,萧奉渊垂眸品着婢子端上来的双井茶。前厅内只她们二人,宋箐也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努力活跃下气氛,“官人今日不去上值吗?”
萧奉渊抬眼瞧她一眼,解释道,“只准娘子在家,不准我也休沐几日了?”
也是,新婚都有几日休沐的。只不过他在府上,她办事总没有这么方便。
“没有,我是怕皇城司里事忙,耽搁你时间了。”
新婚的小娘子软着嗓音跟他说话,还这么关心他。再联想到昨夜旖旎场景,萧奉渊顿了顿,妥帖道,“司里也没这么忙,这几日我都休沐。”想了想又补充道,“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
江芸从外头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进来先是赞许的看了萧奉渊一眼,把他看的莫名其妙。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萧二郎君对谁服过软,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和他爹爹一样,都会哄人了。
“见过阿舅,阿婆。”
今日奉茶礼,萧玟托自家儿子儿媳的福,也能回家几日,只不过很快又得回军营了。
“快起来吧,咱们自家人不讲究这么多的规矩。”江芸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这几天忙,我都没来及的好好照看你,在府上住的可习惯?”
“都习惯的。”
“那就好。往后住在渊儿院里,丫鬟婆子要是不够用了就跟我说。”江芸越看宋箐越高兴,只当她是自己的亲闺女一样,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抛在脑后。
“你身上的嫁妆铺子多半都在鄯州,相隔千里,往后也难免遇见什么急用钱的事儿,还得有银子傍身才行,渊儿在皇城司上值,俸禄也可观,他还有些铺子田庄,那些地契留在他手上也没用,回头你找他要来,捏在自个儿手里。”
宋箐默默看了当事人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道,怎么会没用呢?谁不希望自己手头宽裕一点?
心里这么想,口头上还是应了江大娘子的话,只不过心里却没打算真的要他的铺子田庄。
用膳之前,萧奉渊和宋箐给双亲奉了茶,各自落座。
宋箐坐在他的左边,见桌上只有萧家的主母主君,不见萧仪,才歪头低声跟萧奉渊说话,“三娘不来么?”
她方进萧府,还是跟年岁差不多的萧仪玩的亲近些,怕她不自在,萧奉渊也歪着头道,“萧仪每日都要去学塾,她起得晚,早上是赶不上吃早食的。”
“原来是这样。”
江芸眼底含着笑看着这对新夫妇歪着头讲悄悄话,唇角都压不住,偏过头去抬抬下巴示意萧玟。
“咳...”萧玟也点头,不多时才道,“官家准了我几日假,如今时候快到了,我明日就得启程回去了。”
江家同萧家都是武将,正因此,官家才有意让萧家的儿郎娶公主,可惜萧大郎君早年间就成了亲,萧二郎君又自小同楚家娘子订了亲,和官家的亲事做不成了。
官家念萧玟年轻时出征立过战功,也算老将,这些年边疆稳定并无战事,也就让萧玟去京畿的守备军练兵,不常回来而已。
江芸念叨道,“这才回来几日,怎么又要走?”
“娘子难道还不知?官家防备着咱们这些武将,怕出乱子,只能叫咱们去京畿军,在官家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呆着。”萧玟宽慰了几句,笑道,“往后休沐时间多,京畿离家不远,我常回来看看就是了。”
“那明日我送爹出城?”
萧玟摆手,换了副嘴脸,“你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路。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陪陪你娘子,兴许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能说个好消息给我听听。”
好消息是什么,宋箐稍微反应了一会就想到了。只装着没听见的模样,吭哧吭哧的埋头扒饭。
萧奉渊话噎了噎,闷声道,“知道了。”
用过早食,二人肩并肩回了院子,萧奉渊盼着个休沐的时间,原想在家中好好陪陪娘子,谁料昨日来喜宴上的那群人像是没喝够,非要闹着让他去湖前园子吃酒。
萧奉渊本想拒了,他休沐的时间是用来陪他娘子的,不是用来陪这些人吃酒的。再看娘子善解人意的同他说要维持好官场上的关系,萧奉渊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了声,“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来。”
小娘子想了想,唔声道,“三娘之前带了甜水巷的煎包,味道甚好,官人要是顺路的话,不妨也稍些来。”
萧奉渊记下,宋箐送他出门,眼见着他出门向东,嘴角笑意搁下,宋箐折身回去,匆匆换上素衣,扮成个寻常娘子的模样,带着素兰出了门。
身边没别人,宋箐也懒得装了,带上纬帽揣着十三针边走边问,“之前交代你的事可办完了?”
素兰恍然道,“是...咱们进京之后,奴婢找人去各大医坊散了云岭山神医娘子的事,透露出来神医娘子就在汴京了。”
“那汴京大医坊可是其一?”
素兰眼神一亮,惊奇道,“娘子怎么知道?这汴京大医坊背靠太医局,可是汴京里头有头有脸的医馆了,自然是得叫他们知道的。”
宋箐没提这么多具体的事,只道,“那咱们今日就去汴京大医馆。”
“娘子要做什么去?”
“做大医馆的神医娘子。”
要想接近李怀生没这么容易,此人防备心极重且心口不一,那日在茶饮铺子的时候,脸上像是要笑出一朵花来,还说什么出城时招呼一声。
原就是起了杀念,估计回去之后就被他给盯上了,才有了后面城外灭口这么一出。
以他生性多疑的性格,直接动手不易,不如从平邑公主下手。
李怀生自觉是攀附上了皇家,一跃成了准驸马,得了公主的青睐,才狠下心来杀了表妹,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自以为能掌控的东西统统化成粉齑。
汴京大医馆就在坊子内部,穿行三条街便到,素兰和宋箐从一辆黄褐普通马车上下来,给了车夫几枚铜子,马车方驱车离开。
素兰按照宋箐之前给她说好的话,一律叫她宋娘子,人问起就说是从云岭山上出来的神医娘子。
神医娘子就该有神医娘子的派头,素兰趾高气昂的进门,先是扫视了一圈,见门前堂桌后头站着个算账的小厮,足有三个门面的铺子里头通彻敞亮,靠墙的位置上全是竖木的方格柜子。
三四个抓药的小厮,跑堂迎客的医倌,来来往往,竟也并不喧哗吵闹。
迎客的堂倌迎上来,询问贵人犯了什么疾病。
素兰下巴一抬,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你们医坊的东家在哪?我们娘子要见他。”
嚯,好大的口气,一上来就找东家。
堂倌打量几眼,汴京大医坊内人来人往的贵人多了,一看这两人穿着普通,口气却大得很,像是来挑事的,便也不悦道,“东家事忙,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二位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眼见他要赶人,素兰一惊挡在宋箐面前,扬声道,“云岭来的神医娘子你们也敢拒?”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让医坊里的人全都听见,几个坐堂的大夫不由转过身来,悄声打量这位自称是云岭神医娘子的人。
这几日汴京城里传开了,说是云岭来了位神医娘子,就是不知是何模样姓名。
这么一说,堂倌也不敢动了。很快,有人闻声而来,是个身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褐缎绸衣,老远就拱着手过来,“敢问哪位是神医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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