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
沈千的声音在静室中格外清晰。顾也盘坐在蒲团上，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已经尝试了七次"引气入体"，却始终无法感受到师尊所说的"天地灵气"。
"闭目，凝神，想象你的意识像一张网，慢慢向外延伸。"沈千站在顾也身后，声音近在耳畔，"不要强求，要像呼吸一样自然。"
顾也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他闭着眼睛，努力按照师尊的指示去做，但脑海中不断闪过破庙里刀疤脸狰狞的面孔、顾府那些人的嘲笑，还有江渝轻蔑的眼神...
"啊！"一股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顾也猛地弓起身子，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他眼前发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胡闹！"沈千厉喝一声，一掌按在顾也背心。
一股清凉如泉水的灵力涌入体内，迅速平息了暴走的能量。顾也大口喘息，像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河中。沈千的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引导那股灵力在他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周天。
"引气入体最忌心有杂念。"沈千收回手，声音冷得像冰，"你刚才在想什么？"
顾也羞愧地低下头："弟子...弟子想起了以前的事。"
沈千沉默片刻，走到顾也面前蹲下，罕见地平视着他的眼睛："顾也，修仙之路漫长艰险，若不能放下过去，终会被心魔所困。"
师尊的眼睛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顾也才发现不是纯黑，而是带着一点深蓝，像夜空中最深邃的天幕。他闻到了沈千身上淡淡的冷香，像是雪后松林的气息。
"弟子知错。"顾也低声道，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沈千站起身："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后不要自行尝试引气，先把《静心诀》抄写十遍。"
顾也行礼告退，推开静室门时，看到江渝正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师尊，弟子做了您爱吃的雪莲羹..."江渝的声音在看到顾也时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沈千微微颔首："有心了，放在那儿吧。"
江渝得意地瞥了顾也一眼，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在桌上。顾也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
回到自己的小院，顾也拿出纸笔开始抄写《静心诀》。写着写着，他的思绪又飘回了静室中沈千靠近的那一刻。师尊的手掌贴在他背上的温度，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拂过他耳畔的触感...
"砰！"顾也猛地将毛笔拍在桌上，墨汁溅了一地。他在想什么？那可是他的师尊！寒山派高高在上的沈长老！
"大师兄在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顾也开门，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童站在外面，手里捧着一本书。
"执事长老让我给大师兄送《寒山基础心法》来。"小童怯生生地说，"说是沈长老特意吩咐的。"
顾也接过书，心头微暖。翻开扉页，一行清隽的小字映入眼帘："循序渐进，戒骄戒躁。——沈千"
这一晚，顾也挑灯夜读，将《寒山基础心法》反复研读了三遍。书中许多术语他看不懂，但基本方法已经牢记于心。
次日清晨，顾也早早来到练武场，发现江渝已经在练习剑法。看到他来，江渝故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一剑劈向场边的试剑石。
"轰！"试剑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江师兄好厉害！已经能剑气外放了！"几个路过的外门弟子惊叹道。
江渝得意地收剑，看向顾也："大师兄要不要也试试？哦，我忘了，你还没引气入体呢。"
顾也握紧了腰间木剑，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知道江渝是在激他，但少年的好胜心让他无法转身离开。
"让开。"顾也冷冷道。
他站到试剑石前，回忆着昨日沈千教导的要领。闭目，凝神，想象意识如网...这一次，他刻意压制了所有杂念，只专注于一点——让手中的剑动起来。
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顾也猛地睁眼，挥剑劈向试剑石。
"啪！"木剑应声而断，而试剑石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江渝摇头叹息："大师兄，木剑是不能...等等！"
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顾也低头看去，发现断掉的木剑尖端竟然有一缕极淡的白气缭绕不散——那是剑气初成的标志！
"这不可能！"江渝脸色煞白，"没有引气入体的人怎么可能..."
顾也自己也震惊不已。他弯腰捡起断剑，那缕白气立刻缠绕上他的手指，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私自尝试剑气，好大的胆子。"
沈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所有弟子立刻噤若寒蝉。顾也转身，看到师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场边，面色阴沉如水。
"师尊，大师兄他..."江渝想说什么，被沈千一个眼神制止。
"所有人退下。顾也，跟我来。"
顾也默默跟上沈千，两人一路无言，来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小潭边。潭水清澈见底，周围古松环绕，幽静非常。
"脱鞋，进去。"沈千命令道。
顾也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潭水冰冷刺骨，他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
"坐下，水要没过胸口。"沈千继续道。
顾也慢慢坐进潭中，寒意如千万根细针扎入毛孔。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手指很快失去了知觉。
"这...这是...惩罚吗？"他艰难地问道。
沈千摇头："寒潭水有静心凝神之效。你体内有剑气却不自知，若不及时疏导，恐伤经脉。"
说着，他也脱下鞋袜，踏入潭中，在顾也对面盘膝而坐。水面没过他的腰部，白衣在水中如莲花般绽开。
"闭眼，跟着我的灵力走。"沈千双手结印，一道淡蓝色光芒从他指尖流出，缓缓飘向顾也。
顾也闭上眼睛，感觉到那股光芒接触到自己眉心，然后化作无数细流涌入体内。与昨日不同，这次沈千的灵力仿佛带着寒潭的冷意，在他经脉中缓缓流动，所到之处，那些灼热躁动的气息都被平息了。
"你的灵根很特殊。"沈千的声音直接在顾也脑海中响起，"天生剑骨，却暗含煞气。若引导不当，恐入魔道。"
顾也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被动接受着沈千的灵力引导。渐渐地，他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笼罩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沈千收回灵力。顾也睁开眼，惊讶地发现潭水不再那么寒冷，反而有种舒适的清凉感。更神奇的是，他能清晰地看到水中游动的小鱼身上每一片鳞片的闪光，能听到远处松针落地的声音。
"师尊，我..."
"你已成功引气入体。"沈千起身，水珠从他衣袍上滑落，竟不沾分毫，"从今日起，每日寅时来此修炼一个时辰。"
顾也大喜，连忙行礼："谢师尊！"
沈千微微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以后不要与江渝较劲。修仙之路，争的从来不是一时长短。"
顾也怔住了，原来师尊什么都看在眼里。
回到住处，顾也发现桌上多了一套崭新的弟子服和一把未开锋的铁剑。剑下压着一张字条："三日后考校剑法。——沈千"
顾也抚摸着铁剑冰冷的剑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知道，这是师尊的认可。
接下来的三天，顾也废寝忘食地练习。白天在练武场反复演练基本剑式，晚上研读《寒山基础心法》。令他惊讶的是，那些晦涩的文字在他眼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能举一反三，领悟出更深层的含义。
第三天夜里，顾也辗转难眠，索性起身练剑。月色如水，他手持铁剑在小院中一遍遍练习沈千教过的招式。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仿佛剑已不再是外物，而是手臂的延伸。
"这一式不对。"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顾也一惊，剑势顿时乱了。沈千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师尊！"顾也慌忙行礼。
沈千走过来，直接站到顾也身后，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点他的肘部："此处要放松，手腕下沉三寸。"
顾也全身僵硬——沈千几乎是从背后环抱着他，呼吸拂过他的耳际。那股熟悉的冷香环绕着他，让他的心跳再次失控。
"专心。"沈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走神，声音微沉。
顾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跟随沈千的引导调整姿势。就这样，师徒二人在月下一招一式地练习，直到东方泛白。
"可以了。"沈千终于放开他，"今日考校，就演练这套'寒梅十八式'。"
顾也这才意识到，刚才学的竟是一套完整的剑法！他试着从头演练一遍，虽然生涩，但居然一招不差。
"师尊，这..."
沈千已经转身走向院门："回去休息一个时辰，辰时到清心殿来。"
看着师尊离去的背影，顾也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江渝会那么嫉妒——能得到沈千亲自指导的感觉，确实令人沉醉。
辰时的考校，顾也完美地演示了"寒梅十八式"，震惊了所有在场的弟子和长老。沈千表面不动声色，却在众人散去后，轻轻拍了拍顾也的肩膀：
"不错。"
仅仅两个字，却让顾也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配得上沈千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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