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尹慕声手一抖,杯盏哗然落下,摔裂一地,陶瓷的碎片微微摇晃,叮啷作响。
婢女听见声响,赶忙推门进来,问发生了何事,警惕的视线直直射向李芷柔。
尹慕声脸色发白,冲婢女摆摆手,道:“出去。”
婢女只得离开,尹慕声眼神有些发颤,但还是勉强稳住心神,问她道:“你此话何意?”
“回娘娘的话,宋千昭乃害死大皇子的元凶,”李芷柔道,“上元案之时,宋千昭逃脱之后,化名陆月,与还是书生的长史为伴,之后长史进京做官,她仍纠缠不休,崔长史受她欺瞒,才把她留在身边,此时长史身边有这样的人在,实在危险!”
尹慕声脸色时青时白,望向她的视线也越发古怪,只道:“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想做什么?”
“陛下让我入崔府,是想成了这桩姻缘,”李芷柔眼含泪珠道,“崔长史谦逊多礼,臣女愿嫁他为妻,如今夫君蒙难,臣女只身一人在蜀州,举目无亲,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静妃娘娘。”
尹慕声无奈道:“你要我做什么?”
“臣女只希望夫君一切都好,所以这宋千昭……决不能留。”李芷柔语气虽软,眼神却森冷,即使低着头,也叫尹慕声看了个清清楚楚。
“臣女告退。”
尹慕声目送她离开,眼神复杂,半晌之后婢女走进来,自顾自关上门,低声道:“娘娘以为如何?”
尹慕声抿了口茶水,道:“宋千昭若真的回来,除掉自然是最好的,若真有此事,全听陛下安排吧……”
宣室殿。
室内燃着熏香,李郴挥笔批着案上的奏折,神情懒怠,内监缓步走进来,恭声道:“陛下,沈通判求见。”
“终于舍得来了,真是让朕好等,”李郴冷笑道,“叫他进来吧。”
内监应了声,转身出去了,沈季大步走进正殿,跪下行礼道:“臣沈季,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李郴摆摆手,“今日所来何事啊?”
“回陛下,臣有要事告知,”沈季目光灼灼,“陛下,当初害死大皇子的元凶,臣已经找到!”
“是么?你说说看。”李郴撑着下巴看他,神色并无太多波动,仿佛并不意外。
沈季道:“四年前宋千昭背叛大皇子,潜逃他地,从此再无音讯,前些日子,臣得到消息,在进城之人中发现一可疑之人,一番盘查,发觉此人跟宋千昭身形极其相似,便一直调查,发觉此人在崔长史府上做家臣,崔长史遇险那日,此人动手救下,宋千昭身法特殊,天下无二,臣已确信,崔长史的这位家臣,正是叛贼宋千昭!”
“有趣。”
殿中响起一阵突兀的掌声,李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爱卿替朕做了这么多事,你说说,朕该如何赏你啊?”
沈季斟酌片刻,恭声道:“此乃为臣本分,臣不敢请赏,此人现在还在上京城中,希望陛下早日封锁城门,避免此人外逃。”
“好啊,朕允了,”李郴笑眯眯道,“对了,你说说,这崔晟,朕该如何处理啊?”
沈季心头一动,谨慎道:“崔长史受人欺瞒,臣以为,此事与他无关。”
“无关?”
李郴哈哈大笑,沿着台阶慢悠悠走下来,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两人咫尺之距,沈季愣了一下,迟疑着不敢后退,李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问他:“沈通判,是不是巴不得崔晟下狱?”
沈季瞳孔骤然紧缩,呼吸猛地一停,半晌才道:“臣……绝无此意。”
李郴笑眯眯地打量着沈季,半晌才站起身,随意道:“去吧。”
沈季出了殿门,一摸额头,已是一手的冷汗。
他走远了,内监缓步走进大殿,来到李郴身边,低声道:“可要派人盯着沈通判?”
“不必,”李郴不紧不慢道,“朕知道他要去哪儿,派人跟着,他反而施展不开。”
内监面露疑惑:“陛下是指……?”
“他不是和崔晟政见不和么,那就让他们斗吧,”李郴垂眸,重新看起了案上的奏折,“他巴不得人赶快下狱。”
内监掀了掀眼皮,神情似乎有些犹疑,却未作声。
李郴道:“怎么,想问事情?”
“老奴不敢,”内监慌忙跪下道,“老奴不敢妄自揣测陛下圣意。”
“怕什么,朕又不会杀了你,”李郴笑起来,“朕只是在想事情。”
内监低着头,不敢做声。
李郴自顾自踱步,边走边道:“朕是在想,这城防之事乃是林青负责,此事怎会绕过他,叫沈季一个通判发现?”
内监错愕道:“陛下的意思是……”
“这个林青,”李郴捻着袖口处的衣料,出神道,“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叛有其一,不知是否有二……罢了,出去吧。”
内监小心翼翼转身离去,大殿内空旷寂寥,风声穿堂过,呼啸作响,李郴额间发丝被带得轻晃,更映得眉眼冷俊,放下奏折,自言自语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
出了宫,沈季半刻不停地上了马车,径直驶向城门,到了地方,事先安排好的人大步走来,沈季一把掀开车帷,低声问他:“这几日城门,你可盯住了?”
“回大人的话,弟兄几个轮番看着,不敢疏忽,”那人连忙道,“这几日来,各城门都没有那人进出的踪影,她应当还在城中。”
沈季微微颔首,道:“陛下封城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拿下这宋千昭,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
那人一怔,犹豫道:“沈通判,崔长史出事那天,陛下就已经下令封城了,只是吩咐我们不得向外宣扬。”
沈季脸色连变,但很快恢复如初,咳嗽几声,道:“继续盯着,一有情况就向我通报。”
那人连忙答应。
重新上了马车,严知不由分说凑上来,慌忙道:“陛下早就下令封城了,这是何意啊?”
“你我先前动作,陛下恐怕都清楚,”沈季话说到一半,忽然瞪他,“身上哪来这么多灰,离我远点。”
“哦。”
严知识相地挪开了点,等着他继续说。
“他提前封城,显然是要拦住宋千昭,”沈季伸出一根手指,在严知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严知摇摇头,愣愣道:“不知。”
“笨!”沈季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道,“这说明陛下知道我们要借宋千昭之事发难崔晟。”
严知懵懵地看着他,有些转不过脑筋,奇怪道:“陛下不是最喜欢崔晟的么,怎么会让我们动他?”
“崔晟恃宠而骄,静妃生辰宴那天你没看见么?”沈季语气森冷,“陛下给崔晟安排婚事,他居然还敢推三阻四,陛下对他,早就心怀不满,这下刚好借我们之手打压他几分。”
严知想了一阵,面露兴奋道:“沈兄,这是我们的机会啊,只是不知可否借这一次机会,彻底废了他?”
“那恐怕有些困难,陛下在尚月台对崔晟动手的时候,也没下死手,”沈季眼神一暗,“不过这崔晟若真喜欢那宋千昭,我杀了此人,他定痛心万分。”
严知脸色连变,压低声音道:“沈兄,你怎知那事一定是陛下所为?”
沈季声音极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上元节,尚月台,严知,你是不是脑子糊住了?”
严知挠挠头,道:“我读书时候就愚钝,是不如你聪明。”
“眼下这种机会,你我决不能放过……”
客栈。
尚是清晨,一楼客人还不多,却已是议论纷纷。
“听说了没有,那个崔晟,前几天在尚月台遭人害了!”
“又是尚月台,大皇子就在那儿死的,怎么又死一个?”
“他倒没死,听说现在在府里休养呢。”
“事情刚过,城门立马就封禁了,看来陛下真的很想抓住那个凶手呢……”
宋千昭拉紧兜帽,付了酒钱,起身离开,恰是正午,冬日里街上仍是凉飕飕的,寒风过境,她望了望远处高耸的城墙,守城的卫兵多了些许,正在来回巡逻。
事发之后,城中戒严,她完全找不到出去的机会。
仔细想想,崔晟的确在朝中确实有政敌,但那些人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这个程度。
上元节,又是在皇帝膝下。
皇帝膝下……
宋千昭啧了一声,有些懊恼地砸了下巷子的青墙,后悔没早些想清楚。
胆大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对宠臣动手,除了他李郴本人,还能有谁?
崔晟先前屡次拒婚,想必早已惹怒李郴,上元节那日,那人分明能一击毙命,却一剑捅穿了崔晟肩膀,未伤及要害,更是奇怪。
李郴是在教训他。
事情是他一手操办,并没有所谓的真凶,那这突如其来的封城,又是为谁设下呢?
脑海中混乱一片,千丝万缕间只觉得某件大事正在迫近,风雨欲来一般。
“究竟如何出城呢……”
宋千昭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眉头紧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