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昭转头看去,不远处街市上,一男子正跟两个女子争吵着什么,男子嘻嘻哈哈,高声叫嚣,那两个女子一个容貌秀丽,另一个则寻常些,被这么拦住,她们二人俨然吓得不轻,转身就想跑开,却被那男子拦住。
声音闹得越来越大,引得周遭议论纷纷,就连宋千昭都听见了几声。
男子拦住两人道:“这位小姐貌美如花,本人有爱美之心,为何不可让我欣赏欣赏呢?”
寻常女子挡在那秀丽女子身前,颤声呵斥道:“你这登徒子,知道我们是谁吗?胆敢调戏我家小……我家姑娘,还不快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男子笑嘻嘻道,眼神不老实地往那秀丽女子身上瞥,把对方吓得一激灵,“方才说了,本人只是欣赏嘛,小丫头,你何必如此?”
秀丽女子神色恐惧道:“素玉,别同他争。”
说完又转向那男子,有些害怕道:“你看也看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总可以了吧?”
男子饶有兴趣道:“小爷也没看够呢,你们就要走?实话跟你说,这衡城的守城官兵,我也是认识几个,你们喊破嗓子也没用!”
说着朝前靠了两步,似乎想要动手,那两个女子慌忙后退,被叫做素玉的少女神色惊恐,却是分步不让。
事情眼看是越闹越大,到了收不了场的时候。
现在多事之秋,宋千昭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那两人可怜模样,还是于心不忍,径直走上前,对男子道:“这位先生,还是勿要欺负女人家。”
男子先是惊讶,旋即面露厌恶道:“你算什么东西,这说话声音跟破风箱似的,也敢教训老子?”
啪——!
宋千昭抬腿,一脚蹬在了他下腹处。男子被踹飞在地,一阵干呕,待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指着她道:“你……你胆敢……”
宋千昭没说什么,转身便走,却被那秀丽女子叫住,恭敬地行了礼,感激道:“郑榆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话毕,她朝素玉使了个眼色,对方连忙奉上一袋钱币,道:“一点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宋千昭想了想,道:“钱就不必了,想问下姑娘,手中可否有止血化淤的伤药?”
郑榆同素玉对视一眼,抱歉道:“大人,我们两人出门,也是临时起意,恐怕帮不到大人了。”
宋千昭有些失望,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郑榆还想叫住她,可人已经走远了,她朝前走了几步,看见那人手臂上,有一截鲜红的伤口,顿时疑惑起来。
素玉问道:“小姐,你怎么啦?”
郑榆脸色微微变化,道:“我方才见那人手上,似乎有箭伤的痕迹,看样子,还是宫中的形制。”
“护城军?”素玉讶异道,“小姐,你定是看错了,他们只对朝廷重犯出手,总不可能……”
郑榆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道:“好了,既然人家帮了我们,就不要乱想了。”
素玉道:“小姐,出来这么久,咱们总该回去了吧,老爷该担心了。”
郑榆点点头:“知道了。”
宋千昭回到休憩处,崔晟似乎已经昏迷了,额上见汗,她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啧了一声。
眼下没有药材,这伤口拖着,只会越发严重,随时都会危及性命。
正焦虑着,面前忽然走来一队卫兵,看见巷子中的两人,立刻问道:“你们二人是何人,为何呆愣在此?”
宋千昭道:“回大人的话,我和他是过路的行商,不慎感染恶疾,怕传染他人,再者手上盘缠有限,就没找客栈歇息。”
卫兵显然并不相信:“你们姓甚名谁,做什么生意,既是行商,盘缠都不够,居然还敢行路?”
一阵盘问,那卫兵脸上狐疑之色愈发明显,宋千昭隐隐觉得事情不妙,眼看即将败露,她握紧袖中刀刃,随时打算动手。
果不其然,卫兵很快道:“你们两个,跟我们走一趟。”
刀刃即将脱手,寒光猎猎。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宋千昭瞪大眼睛,林青披着甲衣,缓缓走来,对那卫兵道:“这是做什么?”
卫兵连忙变了脸色,道:“大人,属下方才看这两人身份有些可疑,便打算带去内府讯问一番。”
林青眯起眼睛,看向两人,宋千昭心里咯噔一声。
所幸他并没有看出来,见两人衣着简陋,模样贫苦可怜,仿佛是于心不忍,对卫兵道:“罢了,看这二人也是可怜之人,行商而已,不必为难。”
卫兵点点头,应了声明白,带着手底下人离开了。
林青道:“你们好自为之。”
话毕,他正欲离开,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林青,是我。”
林青面色一僵,环视周围,压低声音,半信半疑道:“千昭?”
“是我。”
林青脸色遽变,道:“现在衡城守卫森严,陛下已安排我来此严加看守,这里四处都是你的通缉令,危险至极,你怎的会来?”
“出不了上京地带,哪里都不算安全,再者,这衡城下通江南,是我们离开的必经之路,”宋千昭道,“林青,我只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林青神色不定,只道:“你说。”
宋千昭道:“我只求几味止血清淤的药材,崔晟为救我受了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性命堪忧。”
林青看她:“你对他,真是用心。”
宋千昭看向角落里呼吸急促的崔晟,低声道:“他毕竟,是为了救我。”
“多说无益,药材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林青道,“你们在城中这样逗留也不是办法,我在衡城有一处居所,地方小了点,但胜在清净,接下来的几天,你们就在那里歇息吧。”
宋千昭怔了一秒,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林青摆摆手:“不必多言,你们随我来吧。”
林青领着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周遭寂静,院中陈设简朴,却也干净整洁,说了会儿话,两人在此安歇下来,几天后林青将伤药送来,宋千昭熬好药,悉心照料着,崔晟的情况很快好了大半,身子虽然不利索,但已能下地走路了。
在院中待了几天,一日夜间,林青一脸凝重地走进院落,对他二人道:“我已替你安排好了出城的路线,三天之后去南山,走小路出城,衡玉关现已重兵把守,你们走不了。”
宋千昭一怔,旋即就要同他行大礼,被林青赶忙扶起,她定定地看着他道:“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回报。”
林青抬眼,盯着她看了一阵,又移开眼:“崔晟呢?”
“他休息了,”宋千昭道,“这几日身子还在静养,不过出门无碍。”
林青道:“离开上京之后,你们有何打算?”
宋千昭愣了一下,道:“尚未想清,眼下只想早日出城。”
林青神色复杂,犹豫片刻,道:“你喜欢他么?”
宋千昭一怔,回忆起那些混乱的亲昵,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林青转身离去。
宋千昭目送他离开,心里却打起小鼓,总觉得不畅。
上京城,太和殿。
内监站在案前,细致地研着墨,道:“陛下,那邓惜来了消息,说是宋千昭和崔晟,此时就在衡城,三日之后出发南山,逃去江南,陛下是否派人拿下他们?”
李郴慢悠悠地放下画卷,淡淡道:“内监这是什么话,我这一抓,岂不是错过一出难得的好戏?”
内监一愣,道:“奴才愚钝,陛下的意思是……”
“他们此刻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李郴不紧不慢道,“现在下手,未免无趣,朕只是想到件事情,觉得好笑罢了。”
内监道:“敢问陛下,指的是何事?”
李郴道:“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昔日我同林青谋事,他背叛我大哥,这才上位,如今那邓惜却又故技重施,以求加官进爵,朕觉得可笑至极。”
内监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三日之后,他们不是要去南山么,”李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朕就去见见故人,叙叙旧。”
三日后,南山。
天色阴沉,见小雨,淅淅沥沥,山林起风,周遭呼啸声不停,山路泥泞,两人走得十分艰难。
宋千昭看向身后人,见他神色苍白,担忧道:“可还能走?”
崔晟擦擦额上的汗,道:“无碍。”
两人一路不停,很快看见了林青所说的那条乡野小道,宋千昭松了口气:“想不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我们快些走吧。”
崔晟停住脚步,脸色忽然变了,拉住她手臂道:“你听。”
寒风凛冽,山林中簌簌而响,起呜咽声,脚下泥土似乎颤抖了起来。
宋千昭心里一滞,起先以为是错觉,可那颤动由远及近越发迫近,真实无比,她脸色遽变,一把拽住崔晟的手,扔掉几件碍事的行李,脚下飞奔。
“有埋伏!”
山野咆哮般颤抖起来,天地震动,少顷便大雨如瀑,两人不择路,纵身狂奔起来,身后已有铁甲金属之声,刀兵逼近。
哐当——
哐当——
沉重的脚步声愈发压进,宋千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后银色之师雨中奔进,如夺命的幽魂。
崔晟脚步骤然停住,转过身来,指着前方道:“千昭,你看。”
宋千昭回头望去,心仿佛也被这雨浇了个透湿,眼前赫然是一道断崖,早已无路可走了。
两人停住脚步,缓缓后退。
官兵停在距他们十步的距离,却没有出手,行伍散开,李郴慢悠悠自人群中走出,啪的一声合上扇面,笑着看向两人,客客气气道:“崔晟,你也在此处?真是巧了。”
崔晟脸色不变,并未应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见状,李郴颇为可惜道:“怎么,这个时候不认朕这个陛下了?”
崔晟仍是不语。
李郴没有恼怒,而是道:“朕今日来,是给你一个机会,你的通缉令,朕并未广发,世人眼中,只知她宋千昭谋逆,却不知你崔晟劫刑场,只要你肯回来,大可继续做朕的长史,朕是个爱才之人,你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
崔晟道:“千昭会如何?”
李郴似乎很开心:“会死。”
宋千昭转头,望了眼那深不见底的山崖,叹息一声,抓住崔晟手腕道:“崔晟,你答应他。”
“千昭不必说这些,”如此境况,崔晟声音却很平稳,“你我生一同生,死也一样。”
“你……”
“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有完没完?”李郴不耐烦起来,“罢了罢了,朕素来体恤臣下,你既然不肯,我就来帮帮你,来人,把崔晟拿下,再放箭诛杀宋千昭!”
伍中几个人直直冲向崔晟,崔晟勉强招架,独木难支,很快败下阵来,宋千昭并未出手,只是静静看着,神色复杂,众人拖着崔晟离开,山崖前只余宋千昭一人,沉默着立在雨中。
李郴大笑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宋千昭唇角勾起冷笑,未发一言。
崔晟被制住手脚,声音撕心裂肺:“千昭!”
行伍东侧,兵士搭弓引箭,下一刻利箭黑云一般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如雨归山。
宋千昭转过身,一个箭步跳下山崖,霎时周遭死寂。
“千昭!!”
一声凄厉的呼唤,崔晟竟是挣开几人,追着宋千昭一跃而下!
李郴勃然大怒:“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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