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没想到下一个“召唤”来得这么快。
离开洋房才两天，他正在街角的咖啡馆整理上一个项目的资料，一阵尖锐的嗡鸣突然刺入耳膜。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频率的震动，直接钻进颅骨。
他皱眉环顾四周，顾客们谈笑自如，显然没人听到这异常动静。嗡鸣带着明显的焦虑感，断断续续，像是某种求救信号。
林默放下咖啡杯，尝试定位来源。当他面向窗外那栋七层公寓楼时，嗡鸣变得强烈而急切。
“好吧，好吧，”他低声自语，“我听到了。”
付完账，林默穿过街道，站在公寓楼前。这是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外表普通，与周边楼房无异。但那种嗡鸣在这里变得格外清晰，整栋楼仿佛在轻微震颤——当然这只是林默的感知，旁人眼中它静立如常。
“哪里不舒服？”林默将手贴在大门旁的墙壁上，轻声问道。
一瞬间，各种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电梯又卡住了——”
“304的水管漏了三天——”
“七楼楼道灯坏了——”
杂乱的信息中，那个尖锐的嗡鸣依然突出，来自更高处。林默集中注意力：“慢慢说，一个一个来。最紧急的是什么？”
整栋楼突然安静下来，接着一个颤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顶楼…西南角…有死亡…”
林默脊背一凉：“说清楚点。什么死亡？”
“不是自然死亡，”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接话，似乎是主结构，“不是正常死亡。藏在墙里。”
林默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很多年…”声音断断续续，“但最近…震动…我们不安…”
这时，公寓管理员从门房走出，疑惑地看着贴在墙上的林默：“先生，需要帮忙吗？”
林默迅速恢复常态：“您好，我是建筑修复师，对这栋老建筑很感兴趣。听说最近有装修？”
管理员点头：“七楼有个单位在翻新，业主准备转卖。”他指了指电梯，“不过电梯今天又坏了，得走楼梯。”
林默谢过管理员，走进楼道。一脱离外人视线，他立即将手贴在内部墙壁上：
“具体哪个单位？”
“706，”墙壁迅速回答，“西南角单位。新租客刚搬走…装修工发现…但他们没报告…”
“发现什么？”
一阵沉默后，一个细小的声音说：“我的一部分被重新砌起来了…不一样的材料…重量也不对…”
林默沿着楼梯向上走，越接近七楼，那种不安的嗡鸣越强烈。到达七楼时，他明显感觉到整层楼都弥漫着一种焦虑感。
706单位门开着，里面传出装修声响。林默站在门口观察，这是一套普通的两居室，工人们正在铲除旧墙漆。
“您好，有什么事吗？”工头注意到门外的林默。
“我是建筑顾问，物业请我来检查结构安全。”林默半真半假地解释，“听说最近这楼有多处漏水？”
工头耸耸肩：“老房子都这样。不过这间单位挺奇怪，卫生间那面墙特别潮湿，房东让我们重新砌一下。”
林默心跳加速：“哪面墙？”
工头指向卫生间方向。林默走过去，将手贴在卫生间外的墙面上，立即感受到一阵冰凉的震颤。
“就是这里，”墙低声说，“我里面的部分被换过…不一样…有东西不应该在那里…”
林默仔细观察墙面，发现靠近地面的部分颜色略有差异，像是后期修补过的。
“师傅，这面墙之前修过？”他故作随意地问。
工头走过来查看：“咦，确实。上个月租客抱怨卫生间有异味，房东来说检查过，可能那时候补了点灰。”
“租客为什么搬走？”
“说晚上老是听到奇怪声音，睡不好。”工头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也觉得这间屋子有点阴冷，比其他单位温度低好几度。”
林默借口要检查结构安全，请工人们暂时休息片刻。等他们离开后，他闭目凝神，全力倾听。
先是细微的水管流动声，然后是电线内的电流声，最后是墙体内部的细微共振。在所有这些声音之下，有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低频震动，来自那面重新砌过的墙。
“告诉我具体情况，”林默轻声对墙说，“什么时候发生的？”
墙体的回答断断续续，像是回忆久远的往事：
“很多年前…十五个冬天以前…有争吵…男人和女人…然后一声巨响…然后安静了很久…然后有凿墙和砌墙的声音…”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一直有居住者…声音被生活声掩盖…现在空置了…装修震动唤醒记忆…而且…”墙体犹豫了一下，“材料老化…裂缝出现…空气进入…变化开始发生…”
林默感到一阵寒意。他仔细检查墙面，果然在墙角发现几处细微裂缝。靠近时，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不是普通的霉味，而是某种更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需要更多信息。
林默找到管理员，借口要了解建筑历史以评估结构安全，询问706单位过去的住户情况。
管理员翻出老旧记录：“706…十五年前租给一对夫妻，男的叫张建，女的叫李梅。住了不到一年就突然搬走了，没提前通知，押金都没要。”
“之后呢？”
“空置了半年多，后来房东重新装修后租出去了。奇怪的是之后每个租客都住不久，最长不超过一年，都说晚上睡不好，有怪声。”
林默又走访了几家老住户。多数人不愿多谈，只有一位住在七楼多年的老太太提供了一条线索：
“那张建和李梅啊，记得他们经常吵架。有一天吵得特别凶，然后就没声音了。第二天只见张建一个人搬着大行李箱出门，说李梅回娘家了。”老太太压低声音，“但谁也没再见李梅，连她东西都没来拿。大家都猜是跟人跑了。”
返回706单位，林默再次将手放在那面墙上，这次他问得更直接：
“里面是不是有人类遗骸？”
墙沉默良久，最后轻声回答：“不确定…但不是自然死亡…我能感觉到痛苦和恐惧…残留的能量…”
林默知道必须报警，但如何解释消息来源是个问题。最终他决定匿名报告，称在装修过程中发现墙体异常及可疑痕迹。
一小时后，两名警察到达。初步检查后，他们也认为墙体有新旧不同的修补痕迹，决定凿开部分墙面查看。
当电锤击破墙面，一块不同颜色的砖块露出来时，整个公寓楼的嗡鸣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安静，我会处理。”林默低声安抚，周围的警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移除几块砖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弥漫开来。警察立即停止作业，呼叫支援。
当更多砖块被小心移除，灯光照入墙内空腔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一具被塑料布包裹的人形物体，虽然年代久远，但仍能辨认出是人类遗骸。
现场立即被封锁，刑侦技术人员接管了工作。林默作为第一发现人之一被要求留下做笔录。他谨慎地描述为“注意到墙体修补痕迹不一致且有不寻常气味”，隐瞒了真实的信息来源。
在等待问讯时，林默将手轻轻贴在走廊墙壁上：
“谢谢你发出信号。现在可以安息了。”
整栋楼的嗡鸣逐渐平缓，转化为一种低沉哀伤的频率，仿佛整栋建筑都在为这漫长的秘密终于揭晓而悲叹。
“她叫李梅，”墙壁轻声说，“现在她可以回家了。”
刑侦队的调查证实了墙体中的遗骸正是失踪十五年的李梅。进一步调查发现其丈夫张建三年前已因病去世，这起杀妻案永远无法正式审判了。
但对林默而言，更重要的是给了受害者和这栋建筑一个交代。当遗骸被移出后，他感觉到整栋公寓楼的“情绪”明显平静下来。
一周后，林默再次造访706单位。新的房东正在监督工人完成墙体修复工作。令林默惊讶的是，房间的感觉完全不同了——那种阴冷和不安感已经消失，温度恢复正常，空气中也不再有任何异味。
“奇怪，”工头对林默说，“自从那件事后，这间屋子感觉没那么‘冷’了。现在干活舒服多了。”
林默微笑不语。当他离开时，整栋公寓楼传来温和的感激频率，不再有尖锐的嗡鸣。
走到楼下，管理员叫住他：“先生，有你的信。前几天清理旧储物室时发现的，应该是上一位管理员留下的，写着‘致能听者’。”
林默惊讶地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简短的字条：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这栋楼一直不安，藏着秘密。谢谢你让它安宁。——前辈”
林默抬头看向公寓楼，轻轻点头。能听者不止他一人，这个发现既让他安慰，也暗示着更大的责任。
街角的风带来远处一栋玻璃幕墙办公楼的低语，林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些呼唤。他朝着下一个需要帮助的建筑走去，准备好倾听另一个被隐藏已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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