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云山上耕作不完全是面朝土背朝天式的。从前确实如此,但是因为山上环境并非最佳,再加上山上人众多,经常出现吃不到的情况,直到黄靖改变了耕作的方式。
黄靖先找一片土地进行试验种植,随之模拟植物的生长过程设计法术,从而将作物的生长过程缩短到原来的一半,再一半的一半。从前的敬棠长老和敬懋长老先后设计出了可以让药草和作物加速生长的法术,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山上众人吃饭和用药的问题,但是对法术控制不当,作物就会长得太快,导致直接枯死。彼时常常出现二位长老累了一天,最后发现只有一地干枯的死叶子。济桢跟着他们二位学习,调整了草药的生长法术,降低了法术使用的精准度要求,随后又修正了粮食生长的法术。
一直到黄靖拜入济桢门下学习,根据她从会走路开始就在自己父母身后种田的经验,再加上自己对于木术的超人禀赋,尚未出师就发明了此术,全山上下无不惊讶赞美。山上的粮食产量增多,也可以照顾山下的百姓们外出的修士们佩囊里的粮食也更丰厚了。随后又依据经验改进了草药的生长法术。
“果然啊,下一任的药宗宗主,就是元熙了吧。”还没出师的时候,偶尔闲聊时,杜格文门下三弟子也会闲谈到这些事情,而对继承人之事深信不疑的第一名,那就是明斤了。
“因为可以畅快吃饭,天光特别喜欢元熙呢。”朱真韵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不只天光,和羹堂的师傅们也都特别喜欢元熙师姐,”沈度也悠哉游哉地喝茶,“天光的猜测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掌门也对元熙师姐特别刮目相看。新任宗主即位,不仅要获得山上半数以上长老的同意,尤其要掌门和武宗宗主的认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大概也是板上钉钉了。”
“那武宗宗主呢?穆长老会同意吗?”朱真韵问道,“话说回来,穆长老到底算不算咱们武宗的宗主啊?”
“穆长老虽然没有正式典礼,但是宗主的职责不都是他在担任。现在山上只要提及这个位置,想到的肯定是穆长老。而且因为穆长老来了,原本空置的灵台也有人驻守了,功不可没呢。”明斤说。
“穆长老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吧,”沈度顿了顿想了想,“元熙师姐的成绩众人可见,他作为武宗宗主,肯定能看的比其他人更清楚吧。”
“说起继任人,因为都是担任二旬到三旬之间换人,济长老未到三十就继任了,穆长老继任比济长老晚了近一旬的时间,所以还不急。但是掌门比济长老还要早继任,掌门有心仪的继承人吗?”朱真韵好奇地说。
“不是有世和吗?”沈度听了这话倒是奇怪,“虽然说掌门一共有世和和陆绥师兄两个弟子,但是世和是前任掌门敬豫长老的亲孙子,掌门又是敬豫长老的弟子,无论怎么想,世和都是一个继承人考虑对象吧。”
“陆师兄对于掌门位置毫无干劲,”明斤笑了笑,“更希望继承陈夫子的位置,想要在孟谷书院当第一人。当初拜师之后,陆师兄得知空云山的掌门管不到孟谷书院,惊吓的下巴都要掉了。”
“是啊。也是因为子安坚持,所以孟谷书院才有了大厨房,再加上元熙送下山的粮食,书院里的弟子们也都能吃得更好了。”朱真韵赞叹道。
“哎,天光,你也在这呢?”因为太忙了,所以黄靖和周危没时间把粮食送下山去,于是只能托苗盛来帮忙。哼着小曲推着平板车的苗盛从房屋门口经过,从敞开的两扇大门,一转眼就看到了坐在屋里发呆的天光。
“苗叔,”明斤的思绪被苗盛的声音拉了回来,起身扶着房门走了出来,外面暖和的阳光照的人很舒服,“这段时间托您照顾了。因为我不能和大家一块吃饭,每次都让你单给我留一碗。”
“这孩子,别跟苗叔说这些,”苗盛哈哈地笑道,顺手把一不留神爬在自己小车上一灰一黄两只猫拎着脖子弄下来,“去,去,去,小家伙一边玩去。”
说完之后,苗盛看向明斤:“我得赶快回去了。要是饿了就来找我,我那随时随地都有饭吃。”
“那就多谢您啦,”明斤笑着说,“我总是很快就饿了,幸好苗叔煮饭的速度也一样快呢。”
“那就别和叔客气,想来就来。”一边说,苗盛推着小车就走了。
外面天色好,明斤回屋里面摸了一个草帽出来,走过一块块整齐的田地,朝着黄靖正在研究法术的地方走去。视线之内所见,除了碧蓝的天空,便是与羊肠小道同样蔓延的田地。这里原本是一块肥沃但是无可用处的土地,幸而敬棠、敬懋、济桢和黄靖一个接着一个来到此地。
“你今天时间都花在这边了。”带着同款草帽的黄靖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正在检查手边的果实。
“毕竟天气好啊,好暖和,感觉身上的骨头和肉都在一个劲的长出来。”明斤手插着腰,欣赏着黄靖和周危的成果,“真是壮观啊。长颀呢,趴在哪儿呢?”
“在小屋的另外一边收庄稼呢,”黄靖说,“他最近好不容易掌握了收庄稼的法术,干得不亦乐乎。我本来以为他会想赶快结束帮我种地的活,怎么看都是给掌门干活更有意思,不过之前聊起来,他好像还挺愿意呆在这边的。”
“那这样的话,长颀也算你收的第一个弟子了。”明斤打趣道。
“掌门和师父都劝我多下山走走,这样才能收弟子。我本来也没本事把一个一无所知的弟子从头教起,也没本事像陈夫子和容夫子那样对所有新来的、一直保持一致的教导,累都累死了,而且也实在无聊。我在别的方面尽力不让师父们烦忧,在这方面就叨扰他们二位,给我帮个忙吧。”
田地两边有林子,最近处有一棵树冒了出来,相较来说更靠近外围,黄靖休息的时候喜欢躺在这棵树下,她的水葫芦和其他的东西都摆在附近。看黄靖逐渐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明斤准备自己找点乐子,于是站在树下,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来拉住上面树枝的动作。
风术之“归雁载轩”可以让使用者身轻如燕,踩着片叶和流水穿行,行动的速度也远超旁人,这也是最基础的法术,明斤还未入学时,和周危、庞冥跟着卢缨玩的时候就逐渐学会了这个法术,但是现在没有起势,她无法自如地使用了。
明斤只在树下站了短短一会儿,肩部就传来的隐痛。这疼痛如一道细雷贯穿明斤全身,因为受伤过重而导致留下不可弥补的后症,常常因之痛苦,这样的修士不在少数。治疗术能将伤口治好,但毕竟不是让身体重返受伤之前的状况,而是经历一次重创之后在长好,无论是肉身还是心都经历一次巨变,而巨变多了,性命便不能持久。
明斤听到心重重跳的声音,呼吸也需要靠自己完成,漫出细汗的双手焦灼地贴在一起。
卢缨去世的原因,她正在经历第一步。
受伤太多,伤好了,身体却垮了。
附近安安静静,明斤的耳边传来锐利的鸣叫。
“你在干嘛呢?”干完活回来汇报的周危,看着在一旁傻站着的明斤,好奇问道。
他现在完全一副农夫打扮,正拿着草帽给自己扇风。七月流火,但是农忙繁累,所以周危还是把袖子撸起来,明斤因此一看就发现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晒黑了不少,。
“在练着不在口上、甚至不在心里默念法咒也能使用法术,而且要能同时用好几个,”被周危一喊,明斤回过神来,“当时,要是能同时用治疗术,再叫牙仔出去搬救兵,那就好了。之前穆师父就叫我专门练过,但是我一直都做不到,还觉得辛苦,结果自己就差点死在那儿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都叫你好好修养吗,那才是最重要的。多想对恢复不利。”周危看着明斤无奈地说,“你们师徒都把治疗术好好学学吧。穆长老因为自己的治疗术治不好你的伤,救你回来之后,穆长老显然备受打击,专门找济长老求教过呢,只不过这段时间跑哪去了。”
“痴迷于武道的修士,往往到了关键时刻,才会意识到缺补的修行。”黄靖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补了一句。
“穆长老到了二十有五才开始修行法术,现在能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咱们望尘莫及的存在了,有点不足也正常。”周危无奈的说道,“要是我有穆长老那个水准的战力,我也不去修行什么治疗术。”
“亏你也是药宗宗主的弟子呢。”明斤道。
“我的师父可是全才,什么都会,我的武道水平也不弱于你们武宗的弟子,”周危骄傲地说,“相较之下,天光你两个师父都是半途入道,而且都痴迷于武道。他们二位都曾考中科举,对于舞文弄墨之事却大在乎。”
“就此提醒,”明斤无奈道,“如果不是他们二位主动提及,可不要在他们面前说起科考之类的事情,包括容夫子也不要提,他们对此都很不高兴。我们师门几个人都问过,师父的脸色瞬间变差,直接避过这个话题,所以我们也就不再问了。穆师父更是如此,还是掌门喝多了说出来这件事,但是更多细节也没人提过。”
“哎,居然这样,”周危很是吃惊,“如果是我,能够写出来完整的一篇长文章,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是自己写的东西赢过那么多人。算了,都是前尘往事,不然他们二位也不会来此。师姐,我活干完了,先回去了。”
“好,早点回去休息吧,”黄靖抬头看了看他们两个,“天光你也一道回去吧,没事就躺着休息,先别想什么修行的事情了。”
“走吧,我陪你回去。”周危手里拎着出头,朝着明斤挥了挥手。
两个人相继和黄靖告别,沿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明斤虽然刚刚被周危打断思绪,但是一直笼罩在那个想法后续的阴郁心情中,一连几天也不大能提得起来精神,除了去吃饭也都没出去。受伤后,明斤每日睡眠时间变长,每次睁眼的时候都天色大亮,但是长久培养起来的晨间练功的意识还活在明斤的心上,因此每一次晚起都觉得自己做事有缺,从床上起身之后还是会试着修行一刻钟,但是如果庞冥还在,还是会劝她回去歇着。
明斤趁着少有的精神好的时候把回信都写完了,这样字迹更精神些。信件还是交给牙仔转达,其他的都还好,只是抓起给邵节的回信时,牙仔的动作不那么顺滑,一卡一卡的,让明斤不由得看牙仔在桌面上蹦跶:“怎么了?”
牙仔佯装轻松地叫了两声,站在桌子上用自己右边的羽翅拍了拍胸口,随后带着信件消失了。
只剩下最后一封,但是因为来信中信息不明,所以明斤也不知该写什么。然而仔细读了一遍之后,明斤抬头,看向窗外的碧蓝晴空,伸出手来,仔细算了算日子。
糟了,今天就是秋分了。
如今午饭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明斤本来有些困倦头痛,但是现在看到这封信,忽然不知如何打算,毕竟她还不知道如此应对此事。
“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呢?难道是受伤,把我的脑子也伤坏了?”
也就在此时,敲门声经过院子,传到了明斤耳畔。
“来了,”明斤把信纸压在砚台下,推开书房的门走出去,“是哪位?”
秋风怡人,明斤刚刚跨入院子,便被风吹拂只是半束的的长发。
“我曾送信来。”
听到回话,明斤原本轻快的步伐也慢了下来,最终停在门后。她拉开院门,眼睛紧紧盯着亮着白光的门缝,透过门缝逐渐看清了来客的面庞。
此人的面容与明斤印象中的逐渐重叠。
光洁额头,平静的双目,修长鼻子立于整洁的面庞中央。来客透过逐渐宽敞的门缝,也看到了明斤,笑着开口道:“初次会面。在下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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