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霁玉口中的“贵客”正一路风驰电掣落到沙滩上,吓得一边搬货箱的壮汉以为要来灭满门。
风来没有理会周边目光,往丛林深处而去。
面前荆棘丛生,换作一般人只道是条死路,他看了一眼:“障眼法。”
说话间,他抽出归去剑,捏了个决,正打到阵眼上。
虚影一破,显出实景来。
三座竹制高脚屋离地而起,从蜜色到翠色,隐含岁月过渡的痕迹。院子里摆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水缸,地上**一片,作消暑之用。
风来轻飘飘跃过竹篱笆,正好对上尘霁玉的目光。
“风山主,久仰大名。”尘霁玉没问他这梁上君子之举,“有什么事吗?”
风来也不在意,眼睛看向一座蜜色老竹楼,挑眉道:“燕遥呢?”
“他呀……”
尘霁玉欲言又止,看得风来更加烦躁,干脆向老竹楼走去,下一刻被尘霁玉抓住手:“你……别去扰燕公子清梦……”
“这大下午的他睡什么觉?”风来忙问,“他怎么了?你说呀。”
尘霁玉捂住脸:“他用了引梦术,想要找回记忆。”
风来退后几步:“他怎么会知道……”
“风山主,那些传言你就没听说过吗?”尘霁玉声音闷闷的,“你把燕公子当替身……”
“我没有!”
风来思绪杂乱,想到那些流言蜚语,难道燕遥因为那些传闻,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剑尊仙,竟用了这等险招?
可他又不是以前那个天下第一人,贸然入梦引回记忆就不怕出事吗?
风来赶紧向老楼走去,竹枝嘎吱嘎吱晃动,细听可听到屋内平稳虚弱的呼吸声。
他想推开门,却又停住了。
尘霁玉适时问道:“怎么不进去?”
“我害怕。”风来已经被击破心防,忍不住倾诉道,“我怕像青荷城那样,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只能为他收尸。”
“可是,害怕面对,就不会有新的开始。”
“你说得没错。”风来没有否认,话锋一转,“可是失去他的痛苦何其之重?我承受不住,也守不了第二次八十年长明灯,只会想随他而去。”
尘霁玉内心一紧,忙打了个转:“说什么呢,有我在一定没事的。”
“对……”风来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是赤脚仙,一定有办法。”
尘霁玉嘴角含笑:“那,风山主还要进去吗?”
“我……”
“还在害怕?觉得我医术不行?”
“不是。”风来目光飘忽,“我怕他想起来。”
“为什么?”尘霁玉是真疑惑了,看了眼房间,“你们从前不就已经定情了吗?”
“那都是假的。”风来低声道,“他骗我的。”
尘霁玉顺着他问:“那风山主还要重蹈覆辙?”
“不会的,这一世没有那些记忆和任务,他也照样喜欢上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尘霁玉猜出个大概,“哦——难道是还是……心存顾虑?”
风来沉默不语。
这一安静,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呼吸声急促,绝对不是睡梦之人的呼吸频率。
他刚一侧头,房门已先行打开,白衣剑尊衣带飘飘,眼底含雪。
可下一刻,这片雪便化了个彻底。
他听到燕遥说:“错了。”
哪里错了?他做错了吗?
可是燕遥只是把风来拉进门,竹门吱呀一声,将二人笼在一个昏暗悠凉的空间里。那头女人哼着歌远去,不知为何听出了奸计得逞的调子。
风来终于转过弯来:他好像被耍了?
燕遥细细打量他,从眉眼到唇齿,从眨眼到呼吸。风来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含情桃花眼,不愧狐妖之名。
两月不到的时间没有见到这张脸,那颗心一直叫嚣着思念,可真的见到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相对无言。
燕遥迟钝地想起,他是长辈,应该由他先说。他正要张口,一个吻便落下来,堵住了他的话。
平时气得别人说不出话的唇却柔软万分,眉眼褪去锐利张扬之色,和软下来竟也有几分勾人。
勾的燕遥已经忘了反抗,接下这个缠绵的吻。
直到二人都喘不过气来,风来才舍得放开燕遥。
燕遥脸颊两侧绯红一片,声音低哑:“谁准你亲的?”
风来理不直气也壮:“你刚刚张嘴,不就是让我亲吗?”
“我好歹是你师尊……”
“师尊?”风来凑近他,鼻尖对着鼻尖,“我也是这一世你的师尊呀,那你是不是向我表白了?”
燕遥下意识想躲,风来先握住他的手腕,等他安分下来再将手虚虚扶到腰处。左右他比燕遥要高些,这一番动作下来燕遥再难逃开了。
故意将呼吸声吐到耳侧,风来不怀好意地说:“我答应了。”
燕遥脑子一片空白:“答应什么?”
“你的表白呀。”风来模仿他那时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风来,我喜欢你。嗯……说了两遍呢。”
燕遥耳尖也红了个彻底,破罐子破摔般:“对,我喜欢你,怎么了?”
这话落在风来耳朵里就是撒娇。
风来轻笑一声:“不骗我?”
“不骗你。”燕遥坚定地回答,抚上他轻皱的眉毛,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这次没有任务,没有攻略者。”
那双桃花眼泛起水光,燕遥心一纠,猛地被他带倒,双双跌在榻上。
凉席铺在木床上,这一下应该会很疼。
但身上人反应极快,马上转换了身位,燕遥安稳倒在他怀里,唯有清淡的茶叶香气侵占他的鼻息。
借着这个姿势,风来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燕遥无奈道:“又不是没在我面前哭过。”
风来也想起了埋骨山上哭了半宿的事,面不改色道:“那是意外。”
燕遥失笑:“你的嘴比这张床板还硬。”
“那你再亲一下?”
“什……唔!”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日落西海,整片海面如金焰滚滚,辽远壮阔。
和群山的落日之景有所不同。
风来拉着燕遥坐在窗口,凉风习习,吹得树木哗哗作响。
燕遥喝了点水,润润嗓子,风来侧头看他:“那我们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
“你之前说‘错了’……”风来迟疑道,“是什么意思?”
“你说错了。”
“哦——哪里说错了?”
“我上一世没有骗你。”燕遥顿了顿,“我真心喜欢你,风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可你还是走了。”
“当时那种情况,我唯有一死才能保全你们还有青荷城。”燕遥如实道,“忘记你并非我所愿,但不清除记忆我便只能留下,成为一缕孤魂,再也回不去现代。”
“那你让我忘了你……”
“咳……”燕遥想到那类似于分手的相忘酒,“忘记我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自作主张。”风来再次给予他这个评价,“我不觉得,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风想到那壶相忘酒,心依旧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如果你当时就给了我这壶酒,那我为你复了仇之后,一定会抱着你的尸体去死。”
他的目光比海面上的金焰还灿烂、固执,即便消散后会坠入无尽黑夜。
燕遥呼吸一滞。
对,他失算了。
他不知道风来的爱有这样深,深到思念成疾,病入膏肓。
燕遥竟生出那么几分庆幸,还好上天没有那么残忍,让相爱之人有所回应。
风来见他这样子,慌了心神:“别哭啊……”
“我回来了。”燕遥端起师尊的架子,“你不许死。”
“我怎么舍得?”风来拥他入怀,长舒一口气,“还有多少个一百年能让我再错过你呀,师尊?”
燕遥再难忍住,泪珠滚落而下,风来轻轻吻去,撩起他垂落的散发:“留着等会儿哭。”
“啊?”
“没事,等会儿就懂了。”
那边红日沉入海底,老竹楼却没有亮起灯火。
燕遥不懂。
燕遥懂了。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燕遥才爬起来,趁着洗漱时简单清理了一下。回到房间,风来也洗漱过了,却还懒懒靠在榻上剥荔枝,快活得很。
燕遥刚坐到床边,一颗剥好的荔枝已经落到他嘴里,那捏着果子的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唇,带出清甜的果汁。
见他喜欢,风来才把一碗荔枝都推到他面前,像觅食回来的狐狸般邀功请赏。
燕遥吐出果核到另一个空碗里:“你从哪里拿来的?”
“堂屋里有一筐,绪离愁让我随便拿了。”风来回想起昨日,还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居然商量好了耍我。”
燕遥不知情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窗外传来尘霁玉的声音:“风山主,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了,我们这是不破不立,帮你解开心结,哪有耍你啊?”
说完,尘霁玉从窗外递来一盒药膏:“早晚各涂一次,消肿。”
燕遥接下,低声道:“多谢。”
风来端坐起来,摆出一副笑吟吟的姿态:“多谢。”
燕遥耳尖微红:“你谢什么?”
“谢尘医师帮我解开心结啊。”风来顺势拿过药膏,“你以为是什么?”
尘霁玉“诶”了一声:“他昨天用过引梦术啊,身体还要调养,最多三天一次。”
“嗯。”风来点头,“我会的。”
尘霁玉离开后,燕遥去抢他手里的药膏,风来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我帮你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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