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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苏醒

惊曲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

窗棂外隐约传来人声喧嚷,似有仆妇奔走,铜盆磕碰的脆响,混着几句焦灼的"快去请大夫"。

她蹙了蹙眉,喉间灼痛如含炭火,额上却覆着冰凉的帕子,一冷一热激得她微微战栗。

"五月天……怎会这样冷?"

她勉强睁眼,帐顶是靛青的素罗,绣着疏疏几枝白梅——这绝非她那间贴着浮世绘的卧房。檀木床柱上悬着鎏金熏球,正幽幽吐出杜若香,而自己身上盖的竟是五色丝攒成的合欢被。

"你终于醒了。"

一道人影自屏风后转出。玄衣广袖,腰间蹀躞带缀着错金螭纹,随步伐轻响。

他逆光而立,面容隐在阴翳里,唯有袖口一段素白中衣,如新月破云般皎洁。

惊曲倏然屏息。这声音她听了千百遍——从泛黄词笺里,从午夜梦境中,从《清和序》的每一处朱批眉注里渗出来,裹着三百年的风霜。

"时……"

名字哽在喉间。她忽觉颊上一凉,原是那方冰帕滑落,溅起枕畔一片水痕。

惊曲的指尖在被褥上猛地一蜷。

那方滑落的冰帕还带着杜若香气,而眼前人已俯身拾起。玄色袖口掠过她眼前时,她看清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时……上玄?"她哑着嗓子试探。

男子动作顿住。光影流转间,他的面容终于清晰:长眉入鬓,眼尾微垂,唇薄如刃。分明是史料中"性躁烈"的形容,此刻眸中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夫人烧糊涂了?"他掌心贴上她额际,温度灼人,"连自家夫君的表字都要问。"

惊曲浑身一颤。

榻边铜镜映出她此刻模样:散乱的青丝下,分明是她自己的面容,此时略显苍白。

他方才自称夫君……

窗外忽有婢女惊呼:"夫人落水时砸碎的冰面又冻上了!"

她倏然想起《清和序》的一页批注:"惊氏于天启十年冬,失足冰窟。"而今日,恰是腊月初八。

天启十年,天寒地冻。

《清和序》中寥寥数笔,只道惊氏此年与时觞完婚。至于落水缘由,不过"失足"二字带过,纸墨间晕开一片疑云。

更奇的是,惊曲竟寻不到惊氏过往半点记忆。

她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角上绣的忍冬纹。若历史如棋局,她这一子落下,可会乱了整盘?

"阿曲?"

时觞的声音将她惊醒。抬眼见他眉间微蹙,执一青瓷药盏,匙中汤药腾着热气。

她尚在恍惚,忽觉唇边一温,那匙药已抵了进来。

"咳——咳咳——"

措不及防的药汁呛入喉中,激得她眼角沁泪。时觞慌忙搁盏,素帕已抚上她面颊。他指节带着薄茧,拭泪时却极轻,似拂去花瓣上的晨露。

"是本官心急了。"他掌心贴在她后背,暖意透过单衣,"你素来嫌药苦,可寒气郁结,如何能恢复,所以出此下策......"

惊曲抬首。

窗外一树梅花正落,碎玉般的光影里,时觞的眸子清亮如初雪消融的溪涧。她忽地记起《清和序》里那句——

"卿卿目如点漆,映我半生风雪。"

惊曲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眼尾微垂,如工笔勾勒的墨痕,眸色却清浅,似初春将融未融的薄冰。日光透过窗纱漏进来,在他眼底碎成点点金屑,倒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她本该移开视线的。

万时朝的女子们都说,时家公子生了一双惑人的眼,望得久了,魂儿都要被勾去三分。可惊曲只觉得,这双眼像极了她书房里那盏青瓷灯——明亮,却冷得很,照得人心里发空。

"本官好看么?"

那声音清凌凌的,像是初春的溪水撞上了青石。

惊曲蓦地回神,才发觉自己竟盯着他艳得孤绝的脸出了神。

"自是......无人能及的。"

惊曲所言确非虚词。时觞之姿,实乃她平生仅见。

那袭玄衣非但未掩其风华,反似夜穹衬月,愈显骨相清绝。

眉如远山含翠,眼若寒潭映月,鼻梁挺直似玉管雕成,唇薄而色淡,偏在唇角处微微上扬,天然一段风流态度。

最是那肌肤,莹润如玉,在晨光中竟隐隐透着珠光,教人疑为鲛绡裁就。

他立在她面前,一袭玄衣被风轻轻拂动,恍若画中仙人将欲乘风而去。

这般姿容,莫说当世无双,便是翻遍史册,怕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惊曲暗想,难怪《清和序》中那些闺阁词句,字字皆是情真意切,这般人物,任谁见了能不倾心?

她低头,指尖触到袖口冰凉的缠枝莲纹。那丝线绣得密,摸上去微微的硌手,倒让她想起《清和序》里那句"卿卿绣帕上,并蒂莲萎了一瓣"。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穿堂风,案上灯焰猛地一颤。惊曲望着墙上两人交错的影子,忽觉恍惚——她此刻的每一句话,会不会正化作无形的笔,在篡改千百年后史册上的墨痕?

时觞的结局,她只在史书里窥得零星光景:“觞性轻躁,趋世利,与石绥等谄事谢尧……及谢尧败,觞、绥皆被诛。”

至于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那个断头台的,那些散佚的岁月,就像他词里写的"花影碎于廊下,无人拾得"。

她望着帐顶悬下的鎏金熏球,轻声道:"我们……拜过堂了?"

时觞正为她掖被角的手忽地一滞。

窗外融雪声滴答,他抬眸时,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焰,像碎了的琥珀。"夫人不记得了?"

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散一场梦,"七日前,高堂上那对龙凤烛,还是你亲手剪的灯花。"

惊曲闭了闭眼。原该浮现的记忆却如隔雾看花,只隐约见得满目红绸,耳畔似有喜乐声声。再细想时,便如握沙在手,愈紧愈散。

"那日夫人执却扇的手在抖。"时觞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她腕间玉镯,"本官悄悄扶了夫人一把,夫人便在扇后瞪本官。"他说着竟低笑了一声,眼尾弯出温柔的弧度,"扇面上绣的蝶,翅膀颤得快要飞起来似的。"

一簇琼雪从窗外梅花上坠落,正打在青石阶前。惊曲望着他袖口暗纹的云鹤,忽然觉得那鹤也似要破空而去。

“抱歉,我……好像记不起往日那些日子了……”

惊曲话音未落,檐角铜铃忽地一颤,叮咚声碎在风里。她垂首,一缕青丝自鬓边滑落,恰巧拂过时觞执笔的指节。发丝沾着药香,像一段欲说还休的往事,轻轻搔过他掌心的薄茧。

时觞忽觉喉间发紧。

案头烛火"噼啪"爆了朵灯花,映得惊曲低垂的睫羽在颊上投下细碎阴影,宛若蝶翅沾了夜露。

他忽然伸手,玄色广袖带翻青瓷笔洗,水痕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朦胧的山形——恰似那日冰湖对岸的远岱。

"无妨。"

他嗓音比平日低三分,指尖挑起她下颌时,腕间沉香珠串擦过她颈侧。

惊曲嗅到那股熟悉的松烟墨气,混着官服上沾染的雪后梅香,忽想起《清和序》里那句"卿卿呵手试梅妆"。

"若夫人想不起来——"

窗外更鼓沉沉,他的怀抱却比春酒更烫。惊曲隔着衣料听见他心跳声,一声急似一声,竟像是要把她胸腔里那颗也逼得同频共振。

惊曲垂眸,一缕碎发滑下来,戳的时觞心里痒痒的。

“本官便帮夫人一一回想。”

惊曲看着时觞得意的笑容,忽的想到什么,“我们……那夜……”

腊月的风卷着细雪,在窗棂上敲出簌簌的响,吞没惊曲声如细呐的羞涩。

烛火摇曳间,时觞玄色的衣袖掠过案几,带起一缕沉水香的薄烟。他闻言指尖微顿:

"夫人倒是心急。"

他忽然倾身,离她更近了些,鎏金冠垂下的丝绦扫过惊曲手背,凉得像屋檐下垂落的冰凌。

"腊月初一那夜,夫人执剪剜箭头时,可是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那日他中箭后血染喜服,惊氏替他褪去外袍,把剪刀在烛火上烤好,一个用力顿时将那枚箭头挖了出来。

"后来呢?"她强作镇定,原来这其间竟还有这不为人知的故事。

"后来?"铜炉爆了个灯花,惊曲看清他眸中映着的自己:唇上血色褪尽,唯唇角还凝着道浅紫——是冰窟里呛出的淤痕。眼皮薄得能看清底下淡青脉络,睫羽却意外地黑,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了片鸦青的影。

“桑木一怒之下孤身去杀刘秀,夏容止让本官前去劝阻……”

时觞转而握着惊曲冰凉的双手,忽然低低地道:“让夫人新婚第一夜独守空房,是本官的错……”

桑木,是百里未的小名,史书上记载时觞与齐王百里未关系非同一般,情同手足。

“没什么。你舍身救护齐王,是忠、是勇,也是义。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惊曲的声音淡淡的如同一片轻羽,让人听不出喜悲。

“夫人放心,待夫人身体痊愈,为夫便同夫人圆了洞房花烛夜……”时觞笑道,声音中情思无限,顿时羞得惊曲满脸绯红。

她是性情清冷,可到底还是没谈过男朋友的单身女,她从未想过情爱,自然禁不住时觞的挑逗。

“上玄,出事了!”夏容止慌忙的跑到时觞面前,顾不得榻上的惊曲,拉着时觞急道,“寒柝营的军队进城了,刚刚还砍杀了一会找他们要调兵文书的守门官员!”

“他们要去哪里?”时觞大惊。寒柝营归寒柝将军统领,而如今的寒柝将军齐王百里未正奉旨在府中闭门思过,那又是谁下令将他们从城外调入永安的?

“不知道,但他们一路往北,应该是去宫城那边了!”夏容止回答。

“这件事还不知道齐王是否知晓,无论如何,我得赶紧去齐王府打听一下消息!”时觞转过身来对着惊曲道:“夫人在家静养,为夫出去一趟,桑木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好,你去吧。”惊曲深知百里未对时觞来说意味着什么,便也不阻拦。

时觞跟着夏容止出去,却不料刚跨过门槛,迎面就有两个齐王府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齐王有令,时郎君安心在家养伤,不得外出。”

“走开!”时觞知道百里未是想保护自己,以免自己卷入阴谋之中。但一想到百里未的生死竟被一群无脑武夫牵制,他又怎么能安心在家置之不理?

“我等不敢违抗王令,还请时郎君见谅。”那两个侍卫拦在时觞身前,语气虽然十分客气,脚步却不曾偏移半分。

“你们……”时觞一怔,就听身边的夏容止忽然开口,眼睛盯住了两个齐王府侍卫腰间的佩刀,故意问道:

“两位,齐王只命你们在这里看守时觞,可曾说过若时觞执意硬闯,你们便要刀剑相向?”

“夏侯严重了,我们岂敢伤了时郎君一根头发?”两个侍卫知道时觞与齐王的交情,赶紧辩解,“就是连时家的奴仆,我们也是不敢得罪半分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硬闯了,若是碰了时觞一根头发,就是你们违背了齐王的命令。”夏容止说着,把时觞往前一推,又扭头朝着院子里的几个奴仆道:

“你们几个,快来帮我拦着这两个侍卫大哥,刚才你们也听见了,他们绝对不敢对你们动手!”

于是几个奴仆冲了过来,抱大腿、扭胳膊,弄得两个侍卫反抗也不是、顺从也不是,手足无措间,时觞已然随夏容止上了门外的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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