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晴空与画布 > 第3章 生疏的对话

第3章 生疏的对话

画室里的时间,仿佛在林骁抱着清洁工具冲回来的那一刻,才重新开始缓慢流淌。然而,流动的空气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感。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与污水的微腥味古怪地混合着,诉说着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林骁高大的身躯杵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扫帚和拖把,像是一个被临时抓壮丁来打扫战场的士兵,与他身上那套象征着活力与自由的篮球服格格不入。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最终落在张老师身上,喉咙有些发干,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老师,我,我从哪里开始?”他急于做点什么来弥补,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把他淹没,以至于声音不自觉地又拔高了些,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张老师看着这个满脸写着“我错了、我认罚、让我干什么都行”的大男孩,心里那点无奈又加深了几分。她指了指那片色彩斑斓的“重灾区”,尽量让语气平和:“先把还能用的、没摔碎的颜料管捡起来。小心点,别踩得到处都是,也别再把自己滑倒了。”她顿了顿,看着地上那些黏糊糊、晕染开的颜料,叹了口气,“地上的颜料……先用那边废纸篓里的旧报纸或者这些废画纸尽量吸一下,能吸掉多少算多少。然后再用湿拖把清理。水渍一定要拖干净,不然地板泡坏了更麻烦。”

“是!保证完成任务!”林骁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正回答,声音洪亮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意识到后又赶紧缩了缩脖子,脸颊耳根再次烧了起来。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什么艰巨的战场,毅然决然地走向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彩虹废墟”。他先把拖把和水桶放在一边,然后蹲下身,开始对付那些散落一地的颜料管。这些软管平日里在画家手中温顺无比,此刻却像是充满了恶作剧的精灵,滑不留手。

林骁那双在篮球场上能精准控球、做出各种花式动作的手,此刻却笨拙得令人扼腕。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管湖蓝色,结果因为指尖沾了汗和之前的颜料,一下没拿稳,“啪嗒”一声,管子又掉回地上,溅起一小朵蓝色的浪花,正好崩到他小腿上。 “哎哟我……”他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偷偷瞟了一眼季然和张老师,见没人注意(其实张老师无奈地看了一眼,季然则根本没抬头),才松了口气,继续跟那管蓝色颜料较劲。好不容易捡起几管,放在还算干净的区域,他又去对付一管被踩了一脚、挤出大半的柠檬黄,黏腻的触感让他龇牙咧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收拾残局,而是在进行一场异常艰难的手部运动协调性测试,而且成绩显然不及格。额头上刚刚被风吹干的汗水又冒了出来,混合着不小心蹭上的赭石色和翠绿色,让他那张原本阳光帅气的脸变得像一块调色盘,还是抽象派的那种。

季然终于暂时将笔袋里幸存(或者说半幸存)的物品清理出来,用纸巾垫着放在一边。他直起身,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正在和颜料管“搏斗”的林骁。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满脸花花绿绿却异常认真的模样,季然心里那点因为画材被毁而升起的薄怒,像是被针轻轻戳了一下,不知不觉泄掉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有点无语,有点好笑,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同情?毕竟,看起来对方似乎比他自己还要狼狈和难受。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只“闯祸的大型犬”,弯腰检查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有没有被波及。

林骁好不容易把大块的、能捡的颜料管都归拢了,又开始按照张老师的指示,撕扯着旧报纸去吸附地上晕染开的颜料。他用力地把报纸按在色彩斑斓的地板上,试图吸收那些黏稠的液体,但效果甚微,反而把报纸也弄得五彩斑斓,徒劳地将颜色涂抹得更开了一些。他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却缺乏技巧和耐心,看得张老师在一旁直摇头,但看他那么卖力,也不好再说什么。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且效率低下)的努力,地面上的颜料总算被大致处理了一下,虽然地板上依旧留下了大片难以清除的色块痕迹。林骁长吁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全场篮球赛还累。他站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酸的后腰,拿起浸湿的拖把,开始吭哧吭哧地拖地。他用力很猛,仿佛跟地板有仇似的,拖把在他手里虎虎生风,水花四溅。

张老师检查了一下那个被撞歪的颜料架,稍微扶正了一下,还算坚固,没有散架。她又走到季然身边,关切地问道:“季然,损失严重吗?笔和本子怎么样了?”

季然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那只湿漉漉、染着污渍的笔袋和下面垫着的、已经彻底湿透软塌的速写本,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笔袋和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泡水了,速写本也不能用了。画……还好没事。”他抬眼看了看画架上那张完好无损的静物素描,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正在奋力拖地的林骁一直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听到“笔袋和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泡水了”时,他拖地的动作猛地一顿,心脏像是又被揪了一下。强烈的负罪感驱使他必须做点什么。他握着拖把杆,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转过身,面向季然的方向。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甚至还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但道歉的态度依旧诚恳得近乎夸张: “那…那个……同、同学,”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只好用了最通用的叫法,“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你的笔和本子……还,还有那些颜料……我,我肯定赔!全部赔给你!你需要什么样的?告诉我,我立刻就去买新的!”他的眼神灼灼,充满了急于弥补的渴望,但因为对画材一无所知,语气又透着一股明显的心虚和没底气的豪爽。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正式的、目的明确的对话。空气里弥漫着生疏和尴尬,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季然抬起头,看向这个满脸焦急、色彩斑斓的高大男生。对方的眼神太过直白和迫切,那种毫不掩饰的愧疚和负责的态度,让他原本打算就此算了的想法动摇了。他不太习惯接受陌生人如此强烈的情绪,尤其是这种补偿性的。他抿了抿唇,习惯性地选择了最简单的拒绝方式,声音清淡:“不用了。”

他不是客气,只是觉得麻烦。他的画材很私人,品牌型号都有偏好,让别人去买,既未必买得对,也平白欠下一份人情,哪怕对方是理应付出的赔偿。他宁愿自己重新购置。

“啊?不行不行!绝对要赔的!”林骁一听就急了,脑袋摇得像装了马达,手里的拖把杆都跟着晃了晃,“是我弄坏的,我必须负责!这是我的原则!你说要什么牌子的,什么型号的,我保证一模一样买回来!”他坚持道,语气异常执拗,仿佛赔偿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是维持他内心秩序的最后底线。他甚至无意识地往前挪了一小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微妙的压迫感。

季然微微蹙了下眉。他本能地抗拒这种过分热情和直接的纠缠。对方的坚持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他再次简短地拒绝,语气依旧平淡:“真的不用。”

“用的用的!一定要用的!”林骁的固执劲儿上来了,声音不自觉地又提高了一点,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或者说是一种笨拙的固执),“不然我良心过不去!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真的!”他甚至搬出了“失眠”这种听起来有点孩子气的理由,试图说服对方。

“……”季然被他这直白又略显夸张的说法噎得一时语塞。他看着林骁那双因为运动而格外清亮有神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无比认真地盯着自己,里面写满了“你不让我赔我就跟你急”的讯号,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向来擅长应对安静和独处,却对这种直球型的热情和坚持毫无办法。

张老师在一旁看着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男孩——一个拼命要把赔偿塞出去,一个冷淡地只想撇清关系——忍不住再次开口打圆场,语气带着一丝好笑:“季然,既然林骁同学这么坚持,你就跟他说一下大概需要哪些吧。损坏东西照价赔偿也是应该的。”她又看向林骁,提醒道,“不过林骁,画材这些东西有些比较专业,价格也不一样,你最好问清楚具体牌子和型号再买,免得买错了。”

有了老师的“官方认证”,林骁像是拿到了尚方宝剑,立刻用力点头,眼神更加灼热地看向季然,像一只终于得到主人许可、等待投喂指令的大型犬,只差一条摇晃的尾巴。

季然沉默了几秒钟。空气中的尴尬几乎要凝成实体。他实在不习惯和陌生人,尤其是以这样一种“索赔者”与“被索赔者”的身份产生过多交集。但眼下看来,如果不说,这个一根筋的篮球少年可能会一直执着下去,没完没了。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终于妥协。他垂下眼睑,避开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语速不快,声音依旧清淡地报出了几个常用的炭笔品牌和硬度型号。 “……大概就这些。橡皮要辉柏嘉的可塑橡皮,纸笔擦……”他顿了顿,想到那吸饱了污水的纸笔擦,觉得让对方赔这个有点过于琐碎和难为人,便改口道,“……那个就算了,我自己处理。”

林骁听得极其认真,眼睛瞪得溜圆,努力想把那几个陌生的外国品牌名字和数字型号塞进自己几乎被篮球战术填满的大脑里。 “马利……三菱……辉柏嘉……HB、2B、4B……还有6B?”他小声地、极其吃力地重复着,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那副严肃困惑的表情仿佛正在记忆圆周率后一百位。这些名词对他而言,其陌生程度不亚于外星语。 “等等同学,你……你能说慢一点吗?或者……那个……”他急得有点冒汗,下意识地又想用手去挠头,幸好及时想起手上全是颜料,僵在半空,“……写下来给我行不行?我怕我记错了,买不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有点傻气的笑容,配合着他花猫似的脸,显得格外诚恳,甚至有点可怜。

季然:“……” 他看着对方那副明明很着急却又笨拙得可爱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不情愿也消散了。他从画板边缘撕下一小张干净的纸条,又从自己背包侧袋里拿出一支用来打稿的普通HB铅笔——这是笔袋里唯一幸免于难的笔——快速而清晰地在那张小纸条上写下了需要的画材清单,字迹清秀工整,一如他给人的感觉。然后,他将纸条递向林骁。

林骁如获至宝,几乎是抢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那张小小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捏着边缘,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或者重要的机密文件。他看着上面清秀工整的字迹和那些依旧陌生的名词,像是接到了无比重要的任务,挺直腰板,郑重其事地保证:“你放心!我记住了!我明天放学就去美术用品店,保证买一模一样的回来赔给你!绝对不买错!”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和热烈,仿佛在立下军令状,让习惯了安静和冷淡的季然反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季然只是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便迅速低下头,假装继续整理自己其实已经收拾好的画架背包,不再与他对视。

短暂的、围绕着“赔偿”议题的对话就此结束。生疏感并未因为这几句交流而消减多少,那层无形的、尴尬的壁垒依然坚固地存在着。他们之间,依旧只是“笨拙的闯祸者”和“安静的受害者”的关系,礼貌、疏离,且目的明确。

林骁终于吭哧吭哧地把地拖完了第三遍,虽然某些边角缝隙可能还残留着淡淡的颜料印记,但大体上已经光洁如新(除了那些永久性的色块)。他把清洁工具一丝不苟地放回储物间,然后拿起那个被他放在门口角落、此刻显得无比安分守己的篮球,再次走到季然面前。 “同学,那个……我收拾好了。今天真的真的非常抱歉!”他又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态度好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我明天买了东西就送过来,放……放这里行吗?”他指了指画室的一个空桌子。

季然已经背好了背包,手里拿着湿透的速写本和笔袋,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放那就行。”

“哦,好!那我明天差不多就这个时间送过来!”林骁连忙确认道。又是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同学再见!”林骁如蒙大赦,抱着篮球,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速逃离了画室,背影都透着一股终于解脱了的轻松和一丝残留的慌张。

画室的门轻轻关上,将那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和外面世界的声音再次隔绝。画室里终于彻底恢复了它应有的安静,但空气里残留的清洁剂味道、地板上未干的水渍、以及那场意外带来的无形躁动,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沉淀、消散。

季然看着被打扫过却依旧留下了永久“纪念”的地板,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惨遭不幸的画材,心里那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再次浮现。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以及那个莽撞、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固执的篮球少年,都像是一笔浓重而突兀的色彩,强行涂抹在了他原本单调平静的生活画布上,虽然不协调,却也无法忽视。

而一口气冲出艺术楼、跑到百米之外的林骁,才终于敢大口呼吸傍晚凉爽的空气,感觉自己像是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水里的鱼。他摊开手心,看着那张被捏得有点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清秀的字迹仿佛还带着那个安静男生身上的冷淡气息。 “季然……”他低声念了一遍刚才从张老师口中听到的名字,又回想了一下对方那双清澈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和自己那一系列蠢爆了的操作,忍不住哀叹一声,把发烫的脸埋进了篮球里。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林骁你个笨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女主并不觉得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当老实人扮演渣攻后[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