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欢呼都抛于脑后,安砚深的话让路为知坐在床上深思。
第二日下午,路为知对阿枝的好奇与日俱增。那个袭击过他、又让安砚深如此沉重的女子,像一个谜团。他终于在一个傍晚,鼓起勇气,对正准备出门的安砚深说:“学长,我……我想去看看阿枝。”
安砚深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她情绪不稳定,可能会吓到你。”
“我不怕。”路为知目光坚定,“我想知道。想知道你一直在面对的是什么。”
安砚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最终,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跟紧我。别乱说话。”
去阿枝家的路沉默而压抑。越靠近那间孤零零的土屋,安砚深的脊背似乎绷得越紧。
阿枝正坐在屋外的石墩上,眼神空茫地对着远处的山峦,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她比路为知上次见她时干净了些,但那种抽离于世界之外的破碎感依旧浓重。
看到安砚深,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像投入死水的石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阿枝。”安砚深的声音是路为知从未听过的低柔,他蹲下身,将带来的一包饼干轻轻放在她旁边,“吃的。”
阿枝没什么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路为知站在一旁,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忽然有些明白安砚深那份沉重的责任感从何而来。这不是同情,而是一种面对巨大创伤后的无力和必须做点什么的坚持。
就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令人极度不适的口哨声从不远处响起。
“哟,安老师,又来送温暖啊?真是菩萨心肠。”
路为知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是刘老六,安砚山经常观察的人,难道……
他叼着烟,斜倚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眼神像黏腻的沼泽,先在阿枝身上扫了一圈,最后不怀好意地落在路为知身上,上下打量着,嘴角扯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笑。
“这位就是新来的小路老师吧?果然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少爷。”他的语气轻佻又充满暗示,他身上有一股劣质的香水味,路为知感到反胃。
安砚深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路为知挡在身后,目光锐利地射向刘老六:“刘老六,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刘老六嬉皮笑脸地往前踱了两步,目光依旧黏在路为知身上,“都是一个村的,我来关心关心阿枝,不行啊?安老师,你总不能一个人把好事都占了吧?这小路老师……”
他的话越说越不堪,眼神里的淫邪几乎毫不掩饰。
路为知被他看得胃里一阵翻腾,又恶心又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往安砚深身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刺激了刘老六,他笑得更猥琐了:“哟,还知道躲呢?怕什么呀,老师我又不会吃了你……”
“刘老六!”安砚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裂,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和怒意,“把你那张臭嘴给我闭上!滚!”
刘老六被他的气势慑住了一瞬,但随即恼羞成怒,啐了一口唾沫:“安砚深,你他妈少在老子面前装!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也是个外来户!老子……”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直呆坐着的阿枝,突然发出了极其恐惧的、尖锐的抽气声!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破碎的、含混不清的呜咽:“……别过来……恶魔……走开……走开啊!!”
她的反应激烈得异常,显然是刘老六的出现和那些污言秽语刺激了她深埋的恐怖记忆!
路为知恍然大悟,刘老六就是那个畜生!!!
我真是……我操!
“阿枝!”安砚深脸色一变,立刻蹲下身想去查看她的情况。
刘老六却像是找到了乐子,不但不愧疚,反而嗤笑起来:“疯婆子,又开始了!装什么装……”
就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
安砚深猛地站了起来!
他转身,动作快得惊人!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蓄满了冰冷骇人的怒意!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路为知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的暴戾和杀气!
他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只是一个眼神。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狠绝,死死地钉在刘老六身上!
刘老六所有的嬉笑和污言秽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被安砚深那可怕的眼神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你……”刘老六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壮胆,却在安砚深那沉默的、步步紧逼的冰冷注视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安砚深又往前迈了一步。
无声,却压迫感十足。
刘老六彻底慌了,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疯子!都是疯子!”,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消失在小路尽头。
直到刘老六的身影彻底消失,安砚深周身那骇人的戾气才缓缓收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和深重的无力感。
他重新蹲下身,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低声安抚着还在瑟瑟发抖的阿枝:“没事了,阿枝,没事了……他走了……别怕……”
路为知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那一刻的安砚深,陌生得让他心惊,却又……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他看着安砚深耐心安抚阿枝的背影,看着他对弱小的守护和对恶戾的强硬。
心里那层关于这个冷峻学长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露出了底下更复杂、也更真实的轮廓。
伤疤之下,是獠牙。
冷漠之下,是滚烫。
回去之前,安砚深将一切收拾好后,已到了夜晚。
路上,两人依旧沉默。
但这一次,路为知主动靠近了安砚深一步。
他不知道刘老六干了坏事为什么没有接受惩罚,但既然安砚深留在了这里,便也有一定的道理。
夜风微凉,他却觉得,身边这个人散发出的温度,足以驱散所有寒意。
他们的纽带,因为共同守护了某样脆弱的东西,也因为共同逼退了某种黑暗,而在无声中悄然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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