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将季幸安顿好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两人约定第二天还在馄饨店里见面。
路灯在渐亮的天空下失去主角光环,取而代之的是行色匆匆的人类和叽叽喳喳的小鸟。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不能真正开心了?”
季幸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把故事简单叙述给林弋:三岁那年在幼儿园的秋千旁,她攥着一枚暖融融的金豆豆笑出眼泪,转身接老师递来的糖果时,金豆豆突然从掌心消失了。那天下午她哭到脱水,从此再没真正开怀大笑过。
馄饨店的吊扇吱呀转动,将油烟味吹得四处飘散。老板娘在灶台前舀起一勺滚烫的高汤,白雾腾起的瞬间,季幸突然看见窗外闪过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他们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正盯着店里看。
“他们是谁?”季幸的声音发颤。
林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然变了。他伸手按住季幸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抬头。是黑市的人。”
“黑市?”
“专门倒卖情绪结晶的组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用力到季幸觉得自己的手指要断了,“他们盯上你了。”
季幸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想起昨天地铁里那个暴躁的男人,想起同事说的刘姐情绪崩溃,还有李莉邻居家突然沉默的小孩,八成都是这些人干的。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
“你的情绪结晶能量太纯,在黑市能卖出天价。”林弋从风衣内袋摸出枚银质打火机,指尖在金属外壳上快速敲击着,“尤其是负面情绪,能被制成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剂。”
窗外的黑夹克突然推门进来,风铃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季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见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腕上纹着枚黑色蝎子,蝎尾正对着她的方向。
“两位要点什么?”老板娘热情地迎上去,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戴鸭舌帽的男人没理她,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店内,最后定格在林弋身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颗金灿灿的虎牙:“林老大,好久不见。”
林弋把玩着打火机,指节用力:“张晋,别来无恙。”
被称作张晋的男人嗤笑一声,往旁边的空桌啐了口唾沫:“我听说你快枯竭了,你也真是可笑,放着顶级粮仓不用,非要守着什么规矩。”他的视线滑到季幸身上,像毒蛇在吐信,“这就是传说中的情绪泄漏体吧,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季幸的后颈泛起寒意。她能感觉到张晋身上散发出的贪婪,像尖利的钩子要把她的骨头都钩出来。
“滚。”林弋的声音冷得像冰。
张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拍着桌子笑起来:“林老大这是护上了?可惜啊,这小姑娘我们黑市要定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几十颗灰黑色的结晶,形状像扭曲的小蛇,“看看吧,上周刚收的‘绝望’,够你撑半个月了吧?只要把她交出来。”
“你找死。”林弋突然起身,带倒的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季幸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晋的笑容僵在脸上,往后退了半步:“沈逸,别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顶级猎人。你现在就是条快渴死的狗”
话音未落,林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动作快得像阵风,季幸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张晋的脸瞬间涨成紫色,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灰黑色的结晶滚了出来,接触到空气后发出刺鼻的腥气。
“告诉老鬼,她是我的人。”林弋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再敢动歪心思,我拆了他的黑市。”
另一个黑夹克想冲上来,被张晋摆手制止了。他费力地掰开林弋的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眼神里又恨又怕:“好……好样的,林弋,你给我等着。”
两人狼狈地走出馄饨店,风铃再次响起,却带着落荒而逃的仓促。
老板娘吓得手里的汤勺都掉了,“哎哟,造孽啊,怎么来了这样的人在店里啊。”
林弋弯腰捡起地上的椅子,对她道了声抱歉,脸上的戾气已经褪去。
“你说的老鬼是谁?”苏瑶的声音还没有平稳下来。
“黑市的头目。”沈逸坐回座位,“三十年前也是顶级猎人,后来为了增强力量,开始倒卖情绪结晶。”他抓住季幸的手腕,“你必须跟我走。”
“去哪里?”
“我住的地方,比你家安全。”他的目光很坚定,“老鬼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抓不到你,就会用各种手段逼你产生负面情绪,制造意外让你恐惧,散播谣言让你愤怒,甚至……”
“甚至什么?”季幸急了。
“伤害你身边的人。”
她的心沉了下去,想起远在老家的父母,想起公司里对她照顾有加的李莉。
“我不能连累他们。”她咬了咬下唇,“但我也不能跟你走。我还有工作,还有生活。”
“你现在的生活已经被打破了。”林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银色盒子,推到她面前,“这是情绪屏蔽器,能暂时隐藏你的气息。但老鬼的人里有嗅探者,最多只能撑三天。”
季幸拿起盒子,金属外壳冰凉光滑,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她打开盒盖,里面放着枚像耳钉一样的银色小玩意儿,顶端镶着颗暗淡的蓝晶石。
“戴上它。”沈逸说,“今晚我在你家楼下守着。明天一早,我们去查当年取走你‘快乐’的猎人。”
“好。”她把屏蔽器放进包里。
林弋点头:“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摘下屏蔽器,更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季幸站在阳台上往下看,路灯下果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林弋靠在梧桐树干上,像只蛰伏的黑鸟。
她拉上窗帘,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看那枚屏蔽器。蓝晶石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摸起来暖暖的,像是有生命。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李莉发来的微信:【小季,你今天看公司群了吗?刘姐被送进精神病院了,说总看见黑影跟她。】
季幸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敢回。她点开公司群,聊天记录已经刷了九百多条,附带着刘姐被救护车拉走的照片——她穿着病号服,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手里紧紧攥着几颗灰黑色的结晶。
和张晋掉在地上的那些一模一样。
季幸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染过。
林弋说的都是真的,那些情绪结晶不仅会偷走人的情绪,还会摧毁人的理智。
她扶着洗手台,看着镜中的自己,如果被老鬼的人抓住,她也会变成刘姐那样。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季幸踮着脚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林弋还站在树下,但他对面多了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根铁棍,正往他腿上招呼。
“砰”的一声闷响,季幸看见林弋踉跄了一下,却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铁棍“哐当”落地。
另外两个男人立刻围了上去,拳头像雨点般砸在林弋身上。他没有躲闪,只是弓着背护住要害,偶尔出手反击,动作却明显慢了许多。
季幸突然想起他说的“枯竭”,原来他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
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手一抖,刀掉在了地上。不行,她出去只会添乱。
就在这时,林弋突然猛地发力,一拳砸在张晋的侧脸,男人踉跄着后退,撞在树上。林弋抓住机会,转身踹倒另一个男人,却被身后的人用铁棍狠狠砸在背上。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林弋!”季幸忍不住低呼出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林弋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目光与她撞在一起。他的嘴角在流血,却对着她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别下来”。
张晋捡起地上的铁棍,狞笑着走向林弋:“现在给我装什么死,刚才不是挺横吗?”
铁棍带着风声落下,季幸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住手!”楼下突然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张晋等人骂了句脏话,很快就消失在楼下。
季幸抓起钥匙冲下楼,林弋还跪在地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你怎么样?”她跑到他身边,想扶他起来,却被他躲开了。
“别碰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身上有‘狂怒’结晶的碎片,它们会影响你。”
季幸这才注意到他的风衣上沾着几片暗红色的结晶,像凝固的血。她想起林弋说过,负面情绪结晶会污染普通人的精神。
“我去拿药箱。”她转身想跑回家,却被林弋抓住了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血腥气。
“不用。”他慢慢站起来,动作有些艰难,“他们还会再来,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里?”
“老巢。”林弋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小本子,“这是黑市的交易记录,刚才从张晋身上摸来的,上面有他们的据点地址。”
季幸接过翻开本子,里面用潦草的字迹记着密密麻麻的交易信息,地址栏写着“城南废弃工厂区B3栋”。
“我们现在去?可你的伤还没处理。”她看着沈逸渗血的嘴角。
“没时间处理了。”他扯了扯风衣,遮住背后的伤口,“他们回去发现本子丢了,老鬼肯定会转移据点。”
夜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吹在脸上有些疼。季幸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突然想起他掌心那颗失去光芒的糖豆。
原来他说“你的情绪能让我活下去”,并不是夸张。
她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从包里掏出那枚情绪屏蔽器,踮起脚别在他的衣领上:“这个借你用。”
林弋低头看了眼蓝晶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说过,它能隐藏气息,你现在状态不好,被人盯上更麻烦。”季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别扭。
林弋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屏蔽器往衣领里按了按,遮住了那颗蓝晶石。
两人并肩走在凌晨的街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远处传来野猫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凉意。
“为什么要帮我?”季幸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林弋沉默了很久,久到季幸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见他低声说:“我也丢过核心情绪。”
季幸猛地停下脚步:“什么?”
“是‘愤怒’。”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残月,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平静,“所以我现在很难生气,哪怕被人砍一刀,也只有麻木。”
季幸不知道能说什么,她一直以为这些强大的猎人是无坚不摧的,却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这样的伤口。
“被谁取走的?”
“老鬼。”林弋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当年用我弟弟的命威胁我,逼我交出了‘愤怒’结晶。”
季幸看着林弋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却又藏着难以言说的脆弱。
原来他们都是被老鬼伤害过的人。
“我们一起去找他,把我们失去的,都拿回来。”季幸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
林弋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像是碎了的星辰。他点了点头,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却很快消失了。
季幸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她伸手摸出一颗半透明的糖豆,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
是“希望”的结晶。
她捏着那颗糖豆,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对手强大到难以战胜,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远处的天际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前方的路。废弃工厂区的轮廓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已久的巨兽,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而季幸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弋的掌心正躺着一颗刚刚凝结的红晶石。它滚烫如火,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汹涌的情绪。
那是“在意”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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