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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思殿

第二章

【清思殿】

大阳宫中的清思殿是景和帝日常寝宫,此刻诺大的寝殿却只有零星几盏罗枝灯,罗幕低垂,掩住了榻上之人低沉的气喘之声,夹杂着些微咳嗽。床榻边上坐着一位珠衣宝髻的宮妃,用罗帕轻轻擦拭着榻上之人的面庞。小内侍跪捧着铜盆,大气不敢出。

榻上正是大栗朝景和帝,他睁开双眼微微一笑,握住榻边齐妃的手说道,“爱妃辛苦了,朕只是歇了个午觉,又不是犯病了,爱妃不用守着,快去歇息吧。”

齐妃扶起皇帝,示意宫女呈上托盘,柔声说道:“陛下下朝疲乏,午膳一口未进便要歇午觉,臣妾见陛下近来没有食欲,昨日便让小厨房发了开胃的凉粉,今日做熟了,陛下勉强用一碗开开胃。”

景和帝饶有兴致道:“哦?是你家乡那种小吃吗?朕记得你做过,甚是美味,快让朕尝尝。”

齐妃玉手亲启,捧起一个邢窑白瓷鎏金盏,揭开盖子,里面是热腾腾的浅褐色片状之物,香味扑鼻。齐妃到,“这凉粉虽好吃,却是性凉之物,陛下开开胃便罢,陛下吃一半,将剩下一半赏给臣妾吧。”

景和帝戏谑到:“你还怕朕贪嘴不成?也罢,你盛一半,咱俩一起吃。”

宫女忙过来将凉粉盛出一小盏,又添了筷箸,帝妃二人相视一笑,相对而食。

食罢齐妃伺候景和帝净手漱口,又将火盆拨旺,扶皇帝在榻上斜斜靠着,二人说些家常闲话。

景和帝道:“说起这凉粉,我记得你那时刚入宫,还是才人之位,却邀我至你房中,特意做了这小吃来与我佐酒,酒至三巡,你便下跪求我出兵相助弘农守军。”

齐妃不语,只默默拨着炭火。

景和帝深知失言,怕是触到了她的伤心事。自己即位后感于父祖穷兵黩武,黎民苦兵役杂捐已久,便厌兵止武,各处边防都削减了军费兵员。弘农郡被及戎东西两部合力围猎,他出兵不及,那太守齐豫竟战死殉国,他追封齐豫,封齐豫之女齐圆为齐妃,多年来与齐妃举案齐眉,情爱甚笃。齐妃专宠后宫十余年,从未提过往事,今日也是凑巧,景和帝由着小小一碗凉粉,提及了齐太守往事。

景和帝看齐妃神色略有悲戚,便好言抚慰道:“弘农县侯为国捐躯,朕日后定要加封追赠。我已立铭儿为储君,他的外祖自然也要位列国公才是。”

齐妃收住悲容,谢道:“臣妾替铭儿谢过陛下。只是一日未举行立储大典,昭告天下,臣妾心中便一日未安。”

景和帝说:“不忙,过了年再说。”

齐妃正欲奏请能否在年前举办,只听大太监常宝来禀报,“皇上,大皇子二皇子问安求见。”

景和帝眉头微蹙,早上在上书房宣旨时并未召见他二人,只宣了宰相姚平、镇南节度使梅仲慕、奕国公崔澄三人。奕国公是大皇子岳父,想必此刻得了消息,求见也是情理之中,便颔首默许。齐妃默默退至偏殿。

大皇子詹祈年方三十,身形瘦削,步履间颇为沉稳,二皇子詹佑体貌魁伟,面色微黑,隐隐有武将之风。 二人至床榻前跪下问安,景和帝许二人平身,却见二人依然长跪不起,不免惊讶。

詹祁沉声说道,“听闻今日父皇欲立詹铭为太子,儿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儿臣附议!”

景和帝面有不悦,“君无戏言,岂有收回之理。詹铭仁善纯良,颇有先祖之风,必为一代贤帝。我儿应当效仿周召二公,合力辅佐詹铭,才是我朝长治久安之计。”

詹祈冷笑道,“先祖之风?太祖皇帝以武立国,改朝为栗。祖父明武帝开疆拓土,西挫及戎,南定江梧。而詹铭幼时犯过癔症,大了虽好些了,如今依然拉不开弓,骑不得马,前年秋狩竟从马上摔了下来,哪来的先祖之风?怕是只有父皇之风吧……”

“大胆!住口……”景和帝大怒,从龙床上猛地坐起,额头青筋暴立,用手指着詹祈不住颤抖,想说什么却大声咳嗽起来,一旁宫女内侍赶忙上前,抚胸拍背,递水的递水,一时顾不上地上的兄弟二人。

景和帝大咳不止,竟呕吐出腹中尚未消化之物,一地狼藉,又咳喘不已。皇帝近日龙体欠安,太医本就在宫里候着,此刻大太监常宝已经宣了太医进来,齐妃听到此间动静颇大,也带着刘德喜忙从偏殿过来。

【詹佶】

詹佶在马上昏昏沉沉,一时似乎睡了,一时又醒过来。忽然清醒时,猛抬头看天色也大亮,红马悠闲地啃路边草皮。詹佶左右看看,这似乎是宝清观山下的小镇,平日他都是坐轿或马车来往,从未驻足过,但也知道这小镇的大概方位。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探听一下消息,便向这镇中心的酒馆走去。

詹佶刚刚坐定,还未向小二开口,那小二便惊呼一声,“小道长,你是从宝清观来的吗?”詹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道袍,踌躇一下说道,“不是,我是游方道士,听闻宝清观是个皇家大观,专程慕名而来。小二哥能否为在下指一下路?”那小二大惊小怪地说道:“哎呀,那你可晚了一步,昨夜大火,宝清观现在乱成一团,不知道还能不能接待游方道士呢。连我们镇上的人都上去救火了。”

詹佶心砰砰跳着,强装镇定问道,“那大火可有伤亡?道长们平安吗?”

小二摇摇头,“不清楚,看着火不小,对了,那几个就是救火下来的人,你问问他们吧。张二哥,你们哥几个辛苦一夜,喝几杯压压惊吧!这个小道长是专程拜访宝清观的呢,你看多可惜啊……”

詹佶回头,隔壁桌上刚进来坐下几个灰头土脸的大汉,有的身上黑红焦黑,有的衣衫破烂,众人眼眶通红,面色憔悴,显然整夜未眠。詹佶忙客气行礼道,“众位壮士辛苦了,可有宝清观的消息吗?因何故起火?人员平安?”

为首那个张二哥打量了詹佶一眼,说道,“你也是道士?那也算是物伤其类了。唉,听说死了一个道长,还有一个皇子呢,这可是大事啊……”

詹佶的心跳像凝固住了,茫然问道,“哪个道长,什么皇子?”

另一人插嘴回答,“小道士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宝清观经常有皇子公主来修行呢。这个皇子听说是拜道长为师的,就住在书房。那道长和皇子都爱看书,屋里放满了书籍和灯油,因此那火势才大得很,半边天都亮了。”

“道长也是宅心仁厚啊,听说他最先惊醒,把其他院子的人都叫醒出去了,他自己又跑回去救小皇子,拦都拦不住……”

“是呀,我就在旁边亲眼看见,他一进屋大梁就断了,整间房都塌了,旁人想救也进不去呀。”

……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感叹着一元道长道心仁厚,小皇子命丧黄泉,真是作孽呀,幸而这间小院远离其他殿宇,也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詹佶不死心,仍问道,确定两人都死了吗?看到尸首了吗?

“哎呀,烧了大半夜都烧成灰了,两人都剩下殘骨,可怜呀……”

詹佶问,“既然是殘骨,怎么能确定是这一元道长和皇子啊?”

张二哥愣了一下,“小孩子别乱打听,这皇家的事,能乱说吗?说谁死了就是谁死了。再说了,骨头虽不完整,那小皇子的金冠玉带,身上的宝石玉佩都是烧不烂的,还能有错吗?一元道士是大家亲眼看他进去的,进去就没再出来,也错不了!”

詹佶不再作声,默默想到,看来师傅是有备而来。宝清观常年接待皇亲贵客,不戒荤素,后厨经常宰杀猪羊,师傅拼凑几条残骨掩人耳目并不困难。现在的疑问是师傅逃出去了吗?还是为了掩护他,自己也葬身火海?詹佶使劲回想书房的布局,那间书房藏书颇多,经史子集武功秘籍金石药论杂七杂八都有,书架横几道竖几道布满屋子,詹佶的小床也只能紧紧贴着窗户摆下,是以自己以前从未好好研究过那些书架。现在詹佶只能暗暗祈祷书架后面有暗门地道之类,师傅武功高强,无所不能,也许已经地遁了呢。但是也觉得心虚,心里被无穷的恐慌填满着。

现在还有个消息要打听,但他又不敢过于明显,刚好小二来添水,他小声问道:“小二哥,有宫里的消息吗?”小二疑惑地答道,“宫里?宫里什么消息?哦,这是敕建的道观,主持道士肯定已经去宫里回复了,宫里的消息要等道士回来才知道呢,肯定要拨银子修建啊,那可是宫里贵人们常来的……”

詹佶走出酒馆,看来皇上薨逝的消息还没传出宫外,但是师傅昨日的话言犹在耳,大皇兄是要登基的,也不会放过他的。父皇、母妃、皇兄三人一起薨逝,而且皇兄刚被立为太子,那这是谁干的还用说吗?詹祈本就对储位志在必得,他已年过三旬,母亲卢氏为贵妃,出身名门世家清河卢氏,外祖父位列国公,他已在朝堂经营多年,只等皇后年迈不再生育嫡子,他便理所应当晋位储君。谁料近年母亲齐妃专宠,三皇兄詹铭喜诗词书画,面容禀赋无一不酷肖父皇,父皇喜爱非常,渐有废长立幼之心,所以大皇兄才会在立储之日发动宫变吧。这简直是一定的。

詹佶牵着马,慢慢想着,那二皇兄呢,二皇兄与大皇兄联手了吗。二皇兄詹佑母亲早逝,他抱在卢贵妃宫中养育,与詹祈一起长大,情若同胞手足。詹佑的外家一门四将,大舅父王朗是玉州太守,镇守着及戎边境,这些年来栗朝与及戎战事不断,大栗朝的西门仰仗于他,父皇也颇为看重王家。詹佑自小习武,弓马娴熟,父皇多次嘉奖他“日后可为天子守国门”。不知父皇泉下有知,是否会认为自己看错了人呢。

说到父皇,詹佶其实与父皇并不亲密。父皇喜欢与三皇兄吟诗作赋,他去母妃宫里请安,经常看到父皇手把手教詹铭作画临帖,而自己没有耐性,他怕父皇责备,便常常溜出去,父皇也不甚注意到他。母亲看他喜武,也时常鼓励点拨,他与母亲倒是能谈论些刀枪棍法,可惜母亲大部分时间要梳妆打扮,静静候着父皇到来,又顾及后妃之德,不能去院里与他比划拳脚,他便索性一年里有半年在宝清观习武,缠着师傅讲些将军白发、沙场征战的故事。

想到父皇母妃,詹佶鼻子一酸,心里暗暗发誓,此后余生的大事就是为父母报仇,可是大皇兄若做了皇帝,杀他就是谋反,自己单枪匹马,怎么能杀掉他呢?唉,师傅在就好了,师傅什么都知道。对了,师傅说自己是在弘农太初宫学艺的,让自己也去弘农。可是弘农在哪里呢?听闻母亲说过,弘农在京城东边二三百里,在一条大河旁边。詹佶只恨自己在太师讲学时太不认真,对地理舆图不甚了了,师傅的书房里那么多卷册,应该有舆图吧,可是自己从未细看。

红马长鸣了一声,似乎在提醒詹佶,詹佶猛地想起师傅说老马识途,难道大枣真的记得回弘农的路?詹佶摸摸大枣的头,对它说,“老伙计,你知道弘农吗?真的能带我回到师傅的故乡吗?”

一人一骑向东走了七八天,詹佶虽为皇子,但自幼跟着一元修行,也时常上山打猎采药,有时一进山便是十多天,也是野惯了的,并不娇气。詹佶不敢住官驿,只敢沿着乡野小道晓行昏宿。师傅给他的包袱里有干粮碎银,詹佶并不吃得惯,又不敢在闹市买热食,只是每天逼着自己勉强下咽几口干粮,路过村镇就顺便打听道路。原来红马带他走的虽是小路,方向却是对的,一路离弘农越行越近了,红马也渐渐兴奋起来,不顾詹佶扯拽缰绳,扭头执拗地走上大路。詹佶无奈也只能随它了。

枣红马一路疾行,等詹佶曳住缰绳,它已行至一座城门前,上面写着潼关二字,看规模像是座县城,詹佶正犹豫着是否进城,忽的看见城门内墙似乎贴着通缉画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旁围观。詹佶不知道是否和自己有关,但是又强烈想看一眼,他在地上抓些灰土鸡粪,忍着恶心抹了抹手脸,又把自己破烂不堪的道袍胡乱拉扯一番,确信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是颜色样式,装作无意地靠近了墙根。那墙上两人,分明就是自己和师傅!只是自己的画像锦衣华服,面庞清秀,一看就是贵胄公子,与自己现在的模样毫不相干。师傅的画像身穿日常道袍,与他平时样子并无二致。画像之下写了“凶道一名,武艺娴熟,持剑伤人,今挟持纨绔一名,有见之者速报官府,定有重赏”云云。看来宫里并不确定他二人是否死了,又不想走漏消息,只做模棱两可之说。

看来这潼关县城是不能住了,不知道距离弘农还有多远,詹佶正打算离开墙根,去找个酒铺食肆问一下路,眼睛却被那通缉画像落款处的官印吸引住了,上面赫然印着永亨元年。詹佶记得自己离宫前还是龙德四年,看来新帝已经即位,那应该是大皇兄吧。自己逃亡的这几天,不知父皇母妃的葬仪举办了吗,还有皇兄,他们葬在哪个陵墓,应该是城南的皇陵吧,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祭拜……

詹佶一路上虽告诉自己父皇已死,但是恍惚间觉得这天下仍是景和帝的天下,此刻看着宝印才有了实感,新皇已立,自己不但是孤家寡人,还是通缉要犯,茫茫天地,何去何从?一路上只有师傅还活着的渺茫希望支撑着自己,但这也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师傅或许已经葬身火海,又或许已经被追兵抓住下入大牢,否则怎么会好几天了也没露面……

詹佶毕竟是锦衣玉食的皇子,连日来心里紧张忧惧,又疲惫饥饿,风餐露宿,本就是咬牙撑着,此刻只觉得明晃晃的太阳在头顶旋转,眼前却阵阵发黑,双腿发软,他想抓着缰绳上马,身体却沉沉地倒了下去,临倒下前看见一个颀长的月白身影伸手拉他,他欣喜地喊了一声“师傅……”,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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