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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沉舟

右佥都御史的官服是绯色的,绣着代表风宪官的獬豸补子,比那身青袍厚重了许多。沈云霓穿着它,走在都察院的廊庑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敬畏、嫉妒与审视的目光。

她这个“协理漕运审计”的差事,如同一条被皇帝亲手放入池塘的鲶鱼,瞬间搅动了整个官场的神经。

都察院内并非铁板一块,有清流,有浊流,更有无数观望风色的墙头草。几位资深的御史对她这个空降的、以“算学”幸进的年轻上官,表面恭谨,眼底却藏着不以为然。他们习惯了引经据典、风闻奏事的弹劾方式,对于沈云霓那种拿着账本和算筹、试图用数据厘定罪责的做法,既陌生又排斥。

沈云霓并不在意。她深知,要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立威比怀柔更重要。

她在都察院辟出一间值房,挂上“漕案审计”的牌子,从翰林院调来了自己信任的几名低级文书,又从户部强行借调了几个精通算学的老吏。她没有召开冗长的会议,而是直接将前期分析出的几个关键问题点,拆解成具体的核查任务,分派下去。

“核对景和五年至七年,临清闸段疏浚银两拨付与实际工料消耗明细,凡有超过核定损耗一成的记录,全部标记,附上原始单据。”

“统计过去三年,经由淮安枢纽北上的漕船数量、载重,与对应时段沿途各仓实际接收粮米数量,核算差额,列出所有异常波动。”

“厘清徐州卫管辖河段,近五年所有‘事故沉船’记录,核查打捞报告、损失核定,以及相关责任官员后续调动情况。”

她的指令清晰、冰冷,直指要害。手下的人起初还有些懈怠,但很快就被她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质询逼得冷汗直流。任何一个数据上的含糊、逻辑上的漏洞,都逃不过她那双仿佛能洞穿数字背后真相的眼睛。

短短数日,原本如同一团乱麻的漕运旧账,开始被梳理出清晰的脉络。一份份指向明确的核查报告,被密封起来,直接呈送御前。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弹劾沈云霓“操切擅权”、“以术乱法”、“苛待同僚”的奏章,开始零星出现。但皇帝皆留中不发,态度暧昧。

这日清晨,沈云霓正准备出门上衙,观墨急匆匆跑来,脸色发白:“大人,不好了!刚传来的消息,昨夜……昨夜有一艘满载江南丝帛和税银的漕船,在徐州卫管辖的河段……沉了!”

沈云霓正在系官袍腰带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沉了?”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可有人伤亡?货物打捞情况如何?”

“船上的漕兵和船夫倒是大多获救,只是……只是货物,听说沉得太快,只捞上来少许,大部分丝帛和税银,都……都沉入河底了!”观墨的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外面现在都传疯了,说……说是因为大人您要查账,逼得太紧,下面的人心惶惶,才导致了这般祸事!还说……这是天降警示……”

“天降警示?”沈云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还是人为的警告?”

她立刻改变行程,没有去都察院,而是直接进宫求见皇帝。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也已得知消息。太尉李崇虎、户部尚书,以及几位掌管漕运事务的官员皆在列,个个面色沉痛。

“陛下,”李崇虎率先开口,语气沉痛,“漕运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沈佥都年轻气盛,急于求成,固然有其道理,但如此霹雳手段,引得下面人心浮动,酿成如此大祸,致使国帑受损,臣以为……此事沈佥都难辞其咎!当暂停其审计之权,以安人心!”

“李太尉此言差矣!”一位与沈云霓并无交情的清流御史竟出言反驳,“沉船之事尚未查明,岂能轻易归咎于办案御史?若因查案而遇阻便退缩,则贪腐永无肃清之日!”

双方争论不休。

皇帝揉了揉眉心,看向一直沉默的沈云霓:“沈卿,你有何话说?”

沈云霓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镇定:“陛下,臣无他言。只请陛下给臣三日时间。臣愿亲赴徐州沉船之地,查明真相。若真是因臣办案不当所致,臣甘愿领受任何责罚。若此事……另有隐情,”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几位漕运官员,那几人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也定当将其揪出,禀明圣上!”

亲赴徐州?

众人都是一愣。那里水深浪急,形势复杂,她一个文弱书生,又是大病初愈……

皇帝凝视她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点头:“准奏。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务必查明真相!”

“臣,领旨!”

沈云霓没有片刻耽搁,当日便点选了都察院两名以刚直著称的御史,以及一队精锐的皇家禁卫,轻车简从,冒着秋日的寒风,直奔徐州而去。

一路上,她不断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情报。沉船地点、当时的水文情况、获救漕兵的口供、地方官府初步的勘验记录……所有信息在她脑中飞速整合、分析。

疑点太多了。

那艘船并非新船,但保养记录显示状态良好。

事发当晚,风浪并不算大。

沉没过程极快,几乎没给救援留下时间。

而最蹊跷的是,沉没的地点,水深流急,打捞极为困难。

三日后,风尘仆仆的沈云霓抵达徐州码头。当地官员早已得到消息,在码头迎候,个个面色惶恐。沈云霓没有理会他们的寒暄,直接要求前往沉船地点。

河面上,寒风凛冽,浊浪滔滔。几艘官船正在事发水域徘徊,尝试打捞,但进展甚微。

沈云霓站在船头,眯着眼观察着水流和两岸地形。她命令随行的禁卫中精通水性者,携带她的特殊指令,秘密下水探查。

等待是漫长的。当地官员陪在一旁,额上不断渗出冷汗,言语间多有推诿搪塞,试图将此事定性为一起意外的“事故”。

傍晚时分,下水探查的禁卫终于返回,带回来的不是金银丝帛,而几块被水流冲至下游浅滩的、焦黑的船板碎片,以及一小撮粘附在碎片上的、不易察觉的黑色粉末。

沈云霓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熟悉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硫磺硝石气息,隐隐传来。

她的眼神,瞬间冷冽如万古寒冰。

不是意外。

是人为的沉船!

有人,为了阻止她继续查下去,不惜炸毁漕船,牺牲部分利益,也要将“办案不力、引发动荡”的罪名,扣死在她头上!

好狠辣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计!

“大人,”一名禁卫低声禀报,“我们在下游一处隐蔽河湾,还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被水泡得发胀的腰牌,材质普通,是底层漕兵常用之物,但上面却刻着一个模糊的、不属于官方制式的特殊标记。

沈云霓接过腰牌,指尖感受着那刻痕的轮廓。

这标记,她在那本无字账册的角落里,似乎见过类似的符号!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仿佛穿过了迷雾,指向了某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黑影。

她抬起头,望向徐州城方向,那里官署林立,灯火初上。

这徐州官场,乃至这漕运上下,恐怕早已被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她将腰牌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回驿馆。”她淡淡下令,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燃起冰冷的火焰。

“今晚,本官要好好看看,这徐州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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