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棂上繁复的镂空，在微尘浮动的空气中切割出片片碎金，清冽香甜的桃花香弥漫空气之中，还掺杂着淡淡的檀木香萦绕不散，将倾雪阁的内卧浸润得如至深春。
灵淇轻轻推开古朴的内卧门扉，撩开锦幔一角，轻声说道，“小姐，小姐，该醒了……”
床榻上的小人儿羽睫微颤，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挣扎，借了灵淇递来的腕力，缓缓坐起身，如同一株晨露中初醒的素兰。“舅母送来的南朝遗梦果真一绝，今后便将常点的老檀香换成这个吧。”
“是，小姐！奴婢记下了。”灵淇笑着颔首应下了。
隔着雪青色帷幔，君柠妖静静看着灵凉忙碌的身影——捧着澄澈的玉盆清水置于紫檀黄花梨六角架上，又将今日入宫赴宴要穿的华服悬起，然后，抬脚去了正阁，把从小厨房做好的朝食拿出来摆好。
待到一切妥帖，灵凉才转身进了内卧，和灵淇一同伺候君柠妖下床洗漱，梳髻穿衣。君柠妖瞧着双鸾菱花铜镜中映照出的少女容颜精致如画，身上的华贵锦衣衬得她恍若琉璃娃娃——华美而易碎。
今夜宫门之内，未知似渊潭，这身装扮岂非自寻瞩目？一丝抗拒悄然划过眼底。
然而君柠妖深知，若是换了这身衣饰，娘亲绝不会让她出君府的大门。边想边往正阁走，到紫漆镌花镂空黄花梨木四方桌旁坐下了，略用了些朝食，便不想吃了，起身带着灵凉灵淇直接出了倾雪阁，踏入了尚有寒气的晨风，去寿康阁请安了。
——————寿康阁——————
“章嬷嬷，祖母起了吧。”君柠妖立在寿康阁门槛处，声音清脆。
“老奴见过二小姐。回二小姐的话，老太君正在穿衣，小姐请内堂坐着吧。”章嬷嬷垂首回话，眉眼间的恭敬一丝不苟，“夫人和大小姐已在里头了。”厚重的门帘由小丫鬟掀起，“谢谢嬷嬷。”君柠妖轻提裙裾，跨过高高的门槛。
正阁内沉木香弥漫。
“妖妖给娘亲、姐姐请安。”君柠妖行至中央，动作流畅优雅，裙裾铺开如莲，俯身、屈膝、交叠、叩首，一套世家嫡女的大礼行得一丝不苟，端庄无可挑剔。
“快起来！自家人哪需这般礼数！”苏筱茵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亲自搀起爱女，那份宠爱浓得化不开。
君柠妖唇角弯起俏皮的弧度，“娘亲，今日可是除夕，该有的礼数，女儿可不敢忘怀。”
“你们两个啊，真是娘的贴心小袄子。”苏筱茵一手一个，将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温暖而坚实。
双生子的默契，在无形中流淌。
正说着，内卧传来轻微响动，“老太君到——” 柳嬷嬷扶着君宋氏缓缓步出，诰命礼服庄重华贵，深紫色的宫缎绣着复杂威严的纹样，沉重的金饰在光线中沉坠着岁月与权势，让初见的君柠妖姐妹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媳妇（孙女）见过娘亲（祖母），娘亲（祖母）万安。” 君宋氏在主位的长榻上坐定，目光扫过下面行礼的儿媳和两个嫡孙女，心中的酸涩略减了几分，“都起来，坐吧。”
“谢娘亲（祖母）。”母女三人皆欠了欠身，随后依次落座。
“娘，凤主口谕到府，一个时辰后，宫中会命轿撵过来接咱们君家女眷进宫赴宴。” 君宋氏点头，眉心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既是‘所有女儿’，盈秀丫头……规矩可都仔细教过了？除夕家宴也是臣僚云集，半分错漏都出不得！” 苏筱茵笑容微凝，随即恢复温婉，“娘亲放心，寿辰宴当晚，教养嬷嬷就已入府了。盈秀聪慧，定不负您的期望。”只是指尖在不经意间，轻轻捻了一下帕子。
“嗯。”君宋氏知道苏筱茵一向稳妥，她说安心，那应该十之有□□了，只希望这个庶出的孙女儿能够争气些。
“确似有半月未见三妹了。”君柠妖小声附在君析妍耳边说道。
“三小姐到。”章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门帘轻挑，一道身影携着淡淡的冷梅香气步入，来人青丝如瀑，肌肤胜雪，樱唇饱满。衣着一身浅粉雪狐棉袄，搭配芙蓉祥云褶裙，外罩同色苏绣梅花纱衣，行走间莲步轻移，单螺髻上一支嵌着幽紫温玉的簪子垂下流苏，半掩在乌发间若隐若现，清雅灵动，煞是好看。
“盈秀叩见祖母、母亲、大姐姐、二姐姐。”君盈秀的声音清亮平稳，行礼的姿态标准得如同尺量过，膝下仿佛铺着无形的仪轨。君宋氏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庶出孙女，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世族贵女应有的风姿，“起身吧，上前来，让祖母看看。”
君盈秀迈步上前，立在矮墩上，垂首敛目，恰到好处地展示着温顺娴雅，“好好好。这才是君家的闺秀。”
“是赵嬷嬷教的好。”
君宋氏是越看越开心，“嗯，是是是，这嬷嬷寻的好！”压根没注意苏筱茵说的是谁。
“赵嬷嬷之前乃是长公主的陪嫁嬷嬷，后因年迈得了长公主恩典回了汉京安家，是汉京各个世家都在争抢的教养嬷嬷，这次也是凑巧，赵嬷嬷在妙可处做客，儿媳便递了帖子请了过来，也是我君家女儿聪慧，半月之余便学得如此之好。”
君宋氏猛然一愣，这时才听清了教养嬷嬷是谁，心中着实吓了一跳，“怎得不同我讲？”语气里有些责怪。
“娘，赵嬷嬷入府时说，您是长公主敬重的长辈，不该叨扰，若是惊了您，倒是不合适待在君府的，儿媳便没有惊动您。”
君宋氏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左右看了看，又想了想苏氏刚刚的话语，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得意。“必定好好招待赵嬷嬷，莫失了礼节。”
“是，儿媳记下了。”
君析妍听了一转儿，抬眸看了看站在君宋氏跟前的君盈秀，嘴角微扬，手上杯盖点了点浮着的茶叶，抿了一口茶，‘好苦。’小眉头一皱。
“嗤……”君柠妖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妖妖？”君宋氏目光含笑，越过面前的君盈秀，“何事这么开怀？”
“祖母，妖妖在笑姐姐，才喝了一小口您的苦茶，眉头都快拧成小核桃了！”君柠妖轻快地绕过君盈秀，像只灵巧的蝶栖落在君宋氏左侧，抱着君宋氏的胳膊，君宋氏宠溺地戳了戳小孙女的额头，“就你皮！越发没了体统了。”君柠妖顺势撒娇，脸颊轻蹭祖母的衣袖，“孙女这是仗着祖母疼我呢！”
君析妍看着君柠妖对着自己使了眼色，也起身上了长榻，抱着君宋氏的胳膊坐在了右侧，“祖母！您听，妹妹又编排我！您可得给孙女做主啊！”委屈的小模样，红唇微撅。
“哈哈哈哈——”君宋氏开怀大笑，轻捏君析妍的鼻尖，“你们两个小冤家，可真是祖母的开心果！”
“能博祖母一笑，是孙女的福气。”姐妹俩齐声应道，默契十足。
苏筱茵静坐在旁，含笑看着这融洽祖孙情，温暖驱散了方才的微冷，矮墩上的君盈秀悄然退后，低眉顺目，安静地在下首座位坐下，姿态娴静得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老太君，夫人，宫中车马已至府外！两位少爷也已门外等候了！”远处似有急切的脚步声正往此处过来，帘外昌桂的声音响起。
君柠妖姐妹俩迅速起身恭敬地搀扶君宋氏下榻，又伸手接过了柳嬷嬷手中色泽深沉如夜的亮黑孔雀羽大氅，“祖母，晨寒露重，昨夜又落了雨，把这大氅披上吧。”说完，君柠妖便将大氅给君宋氏轻轻披上，带子小心系好后，和君析妍一左一右扶着君宋氏出寿康阁，往大门处走，君盈秀自知祖母那里没她的份，默默走到了苏筱茵身边，替下了竹香，动作轻柔地扶着苏氏跟在君宋氏后面。
苏筱茵微微侧目，审视的目光掠过，最终化为一丝难辨的颔首——规矩，确是大成了。
君府正门外，长街肃然。
黑红相间的酸枝木宫车厚重奢华，金线织就的苏绣帷幔在微风中纹丝不动，无声言说着尊贵，两队身着玄甲气度森然的皇家护卫，如同冰冷的铁壁，拱卫在两旁。
“孙儿见过祖母、娘亲（大伯母）。”君泽枫和君泽桓回头见君宋氏几人过来，忙俯身行礼。
“我的宝贝孙儿们快起来。”君宋氏看到君泽枫愣了一下，心中的愁绪猛地又翻腾了起来。见了礼，君泽桓和君泽枫便转身回了骏马旁，君柠妖和君析妍则扶着君宋氏和苏筱茵上了马车后，走到了第二辆马车处，和君盈秀一同上了马车，随侍进宫的婢女在第三辆马车，见女眷们都上了车，君泽枫兄弟俩一同翻身上马，带着车马队往皇宫去了。
入宫的路必须要经过白昃市的东街，上街后，街上的百姓窃窃私语，“君家的排场……南阳怕是独一份了。”
“何止！看见那护军没？玄武卫！非召不得出的天家近卫啊！”
“到底是……每一朝凤后出处的君家啊……”隐隐约约间，都传进了马车内的君家女眷耳朵里。
领着车马前行的君泽枫听着百姓的谈论，忙吩咐了车马队加快速度，赶紧穿过东街，逃离这些注视，“速行！”车队瞬间提速，玄武卫齐齐一声沉喝，如同惊雷滚过，私语霎时消散无踪，只余下车轮碾压青石板路发出的沉重声响。
东街一过，便是宫门口了。
——————皇宫——————
宫城的轮廓在薄云滤过的苍白天光下森然耸立，那片由六十四座宫殿、六千零八个屋阁构筑的金色牢笼——汉京的皇权之心，正贪婪地吸纳着南阳勋贵的魂与梦。
君府的马车，碾过接近权力的最后一段青石路，轱辘声渐歇，如同心跳被无形的巨手扼住。
朱红宫墙扑面而来，浓烈得刺目，融化的雪气氤氲蒸腾，缠绕着远处虚幻的殿宇，这哪里是什么人间仙境？分明是座精巧绝伦的囚笼。
君柠妖悄然掀起窗幔一角，‘锦绣囚笼，白骨作衬。’想着又匆匆放下了帘幔，心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与身旁的君析妍目光短暂交汇，那无声的默契里，写满对这场除夕盛宴的忧惕。
“祖母，娘亲，已到宫内了。”外面传来了君泽枫和君泽桓的声音，君析妍先掀开了车帘，扶着久珋的手走下马车的车墩，转身去了君宋氏和苏筱茵的马车旁，扶着她们下了车，君柠妖和君盈秀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君宋氏身侧站定。
“见过君老太君。”颇为尖细的声音传来，入目而来的是魏总管的一张老脸，眼角处带着细细的小纹路，鬓角有些发白，嘴角挂着谄媚的笑容。
君家众人面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客气，胃里却翻江倒海，“凤主令咱家在此恭候多时了。”魏总管的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糖的刀。
“有劳魏总管了。”苏筱茵的声音平静无波。
“相将夫人客气！请随咱家移步汀兰水榭吧。”魏总管道。
“汀兰水榭？往年不都在乾华宫设宴？” 魏总管滑步向前，笑容更深，“凤主感念旧规沉闷，特令凤后开辟新席。几番斟酌，便是这汀兰水榭了。”
说罢，一行人皆随着魏总管蜿蜒前行。
君柠妖原本走在最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了君泽桓身旁，“二哥，大哥性子冲动，今儿除夕宴若是遇上什么情况，盯着大哥些，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愚兄明白。”君泽桓眉眼弯了弯，痞痞的一笑，左眼调皮的一眨，一股子魅惑劲儿，怪不得这南阳的女子多数喜欢她这二哥呢，一举一动完全就一妖孽嘛！
君柠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受不了。’抬起手，下意识揉了揉手臂，“你走远些，我可不识得你。”
细细听着妹妹和二哥说话的君析妍，回首瞧了一眼自家二哥，抬起手里的秀帕掩着面容，笑了，漂亮的眼睛都笑没了。
前路忽然顿住。
魏总管转身，面上依旧挂着恭敬的面具，“二位少爷留步。老太君由咱家继续相送，请二位少爷随小贤子，移步南龙阁——凤主与相将大人，恭候多时了。”手一抬，往身后不远处招了招手，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应声趋近，动作恭顺有礼。
就在这小太监抬头的瞬间，君柠妖袖中的双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寒到骨缝里的恨意，如同毒蛇般瞬间游走四肢百骸，恨不能立即上前手撕了这个脏贱之人！
君析妍离君柠妖最近，所以君柠妖一有动作，她会第一时间发现，有些疑惑，侧头顺着君柠妖的视线越过面前的君泽桓看到了跪着的小太监，眼生的很，并不识得。可妹妹那几乎破体而出的杀意，绝非空穴来风！
“呼…”君柠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眼中的烈焰被她死死摁灭，转为一片寒潭深水。看向君析妍，轻轻摇头，君析妍心领神会，此地，非解惑处。
“那祖母，孙儿先去见凤主与爹爹。”君宋氏笑着点了点头，“快去吧。”话音未落，君泽桓和君泽枫便随着小贤子往南边去了。
汀兰水榭位于御花园后东南角，建于一小湖泊之上，湖泊旁栽了一片凤尾竹林，环境十分清雅，此处原本是宫中公主学习的地方，因御娉长公主宫嘉诺不喜竹子，所以后来，凤主便将此处化为宫中宴请之处了。
“老太君，相将夫人，咱家送您到此处，您进了这门便是水榭走廊，各大人的家眷皆在偏厅，您去正厅先喝茶，咱家得回凤主身边伺候了。”
“有劳总管。”苏筱茵眼神示意了身旁的竹香，竹香从袖子中拿出准备好的褡裢递给魏总管，“多谢总管领路，辛苦了，这些小心意您收下。”魏总管一脸笑意的收下，便走了。
苏筱茵一旁扶着君宋氏，君柠妖姐妹三人及众婢子跟在身后，君盈秀规矩的跟着，像个隐形人，可仔细看，那小眼神四处飘着，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
—————汀兰水榭—————
越过拱门，穿过长廊，一抬头，那金丝镶边的匾额上写着‘汀兰水榭’四个字，笔锋苍劲，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这字必是御笔亲书。
未出长廊，正厅门前的宫女已打着伞往长廊走来，往外看了看才发现外面竟下起雨来了，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那编钟之声。
“奴婢凡双见过老太君，相将夫人，君大小姐，君二小姐，君三小姐。”君宋氏见来人，忙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凡双姑姑快请起。”
凡双站起身来，身形偏瘦，脸盘白白净净的，长相在这美人如云的宫中只能算是一般的，一袭浅灰色掌事宫女的宫装倒显得她有些贵气，眉眼间一股子精明。
“凡双姑姑怎会亲自前来？可是凤后娘娘已经到了？”凡双微曲了双膝，回答道，“娘娘未到呢，是娘娘怕小宫女伺候不周，早早便让奴婢在此候着呢。”
“那真是多谢娘娘挂念了。”
“老太君请。”凡双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宫女将伞叶撑起，递于君府丫鬟，自己则为君宋氏撑着伞往正厅走，“多谢。”竹香、灵淇、久珬、兰衣接过罗伞，各自为主子们撑着，跟随凡双走的方向，陆续进了正厅。
迈进正厅，便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琉璃为灯，剔透的兰花形琉璃折射着光芒，照亮着整间殿堂，范金为柱础，栩栩如生的雕刻位于之上，颇为华丽，与外界的清雅有些违和，细细打量其实也不然，殿中遍布点缀着兰花，这兰花皆是极品的大唐凤羽，幽幽的兰花香环绕于殿内，叫人闻着心旷神怡。
“老太君、夫人、小姐们先坐着用些茶点，奴婢还需在门外候着其他几位贵臣家眷，便先退下了。”凡双行着礼退出了正厅。
门帘落下，偌大殿堂内只余君家家眷。“娘，凤主是不是真的打算......”苏氏眉间有些愁云。
君宋氏苍老而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个孙女，压低的嗓音如同裂帛，“躲不掉了！妍妍，妖妖，过来！”姐妹二人近前。
“听着，不论今日指向谁，”君宋氏的眼神锐利如鹰，“旨意下时，不许慌！回家前，天塌下来也得给我撑住！”
“是，祖母。孙女儿明白！”双姝应得干脆。
“盈秀。”君宋氏声音微缓，那一直低头绞着帕子的君盈秀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疑与无措，连忙上前。
“你虽为庶出，亦是君家女！比寻常嫡女更贵重！祖母绝不容许你辱没门第。若有旨意，同样不许乱，一切回家再议！懂否？” 从未想过会被如此郑重对待的君盈秀，心头一热，鼻尖发酸，“是，祖母。盈秀明白！”
“纳安王妃、和玥郡主到——”门外唱报声起，又有贵人来了。
垂下的门帘掀起了一角，纳安王妃带着婢女微微侧了侧身子，低头往里走，今日着了宫装，非似那日君府相见的衣衫，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紫莲，绣的栩栩若生，裙摆处细致的小苏绣显得别致出彩，腰间同色玉带系着王妃所能佩戴的玲珑玉牌，一头青丝挽起，用一支浅紫色荷花琉璃金步摇固定，垂下细细的流苏汇集于脑后，左簪着田白玉镂空发钗，清丽又不失礼数。“老太君安好。”
“王妃请起，快请坐。”纳安王妃笑吟吟一旁坐下，“臣女见过王妃，王妃万福。”见君家姐妹三人行礼，又抬手扶起君家三个女儿，眼珠子转了转，“快起来，这是盈秀吧，多日不见，漂亮了许多。”
君盈秀微曲了双膝，“多谢王妃夸奖。”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几人行礼完又重新坐下，纳安王妃看了看身侧，未见自己的女儿，歉意的朝着君宋氏笑了笑，对着门外道，“涵儿，站在门外作甚，还不进来见过太君、相将夫人，和君家几位姐姐。”
话音未落，银铃般的笑声先一步荡开了。
只见凡双掀开门帘一角，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一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繁复的花纹，精致的小脸上，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简单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支镂空兰花步摇，随着其一蹦一跳的，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怎得这般没有规矩！”纳安王妃虽说语气严厉了些，眼中的宠爱之意未减，“快去见过太君、相将夫人，和君家几位姐姐。”
“涵儿见过君老太君，相将夫人，君老太君，相将夫人万福。”苏筱茵站起来虚扶了一把，未真让其行满礼，“快起来。”
“涵儿见过三位姐姐。”君柠妖三人站了起来，回了礼，“和玥郡主客气了，应是臣女们行礼才是。”
小小的身影好似没时间多和君家姐妹说话，径直转身对着纳安王妃唤了一声，“娘！”华霓涵见纳安王妃没有接话，便扑到了王妃怀里，摇着王妃撒娇道，“娘！女儿刚刚看见湖里有鱼，您让我去瞧瞧吧。”
“好，带着含春过去，小心着些。”纳安王妃被女儿撒娇整得没了法子，便让身旁的婢女带着出去了，“谢谢娘亲。”华霓涵得了允许，一蹦一跳的出了门，这份不谙世事的天真，在压抑的大殿里投下了一抹短暂的亮色。
“郡主这性子倒是活泼，颇惹人喜爱。”苏筱茵笑着夸赞道。
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女儿蹦跶着出了门，纳安王妃才收回视线，回道，“也就您不嫌弃她这皮猴子。”秀帕遮了遮嘴角，饮了口杯中的茶。
“鄂国公夫人、宁和县主到。”唱报声如同冰锥刺入！君柠妖与君析妍眼底的暖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凛冽的寒光！
‘又见面了，沈蕴缈！’
三妹大变样，也不知是福是祸，只能走着瞧了。哎呀，明显的第一个仇人来啦（祝大家开心o(*￣▽￣*)o）（祝大家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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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宴起·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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