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知道的，所谓快意江湖不过是强者单方面的肆意，而弱者只配哀哭。
要说叶如云最初的生平，还真是普普通通。最多也只能在平凡人中拔个尖儿，没法做到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身影——太遥远，太遥不可及了。
……更何况，他也根本没那个志向。
他不过就是一叶清风一叶云，即将飘散而去。或许见到时会觉得很清丽漂亮，不过嘛，也就只是那一瞬间了。没多久，就会被各种浓墨重彩遮盖住。
太浅了，太淡了。
江湖。
第一次听到这词的时候，他只觉得奇怪。江啊湖啊……他身旁不就是吗？
但那刀疤脸的壮汉却是摇摇头，颇为严肃地提醒道：“这江湖，指的可不是景，而是人。”
“人啊……”他随手摘了枝柳条抛进一旁的湖水中，“人……”
“你，我，还有那么那么多乡亲，那不都是人，也没见有人说他们是江湖啊。”
“不不不。江湖，那人更多，是城里面各怀心思的各种人，跟咱们这纯朴的乡亲，可不一样。”
他听了，敷衍点点头，没再细问。不过心里，倒是也对这所谓江湖产生了几分兴趣。
又是几年，他也越发出落，身材抽了条似的疯长。好像一瞬间就成了大人了。
娘捏了把他的脸，笑道：“看着一表人才，内里却是毫无志向。”
他一下子愣了愣，没做什么反应。
似乎他本应该与之前一样无所谓地点头的，毕竟自己天生病弱，也没什么人对自己有出人头地的期望。可心里那股对远方的想象却是越来越浓重。
……似乎，他也不是真的毫无志向。
天下多少人家，他不清楚，只知道山中乡中多，余下城中多。
但他忽然想见识见识，见识更多的人，见着更多的事，既然娘说他是片云，那他就要飘遍整世界。
城中的确不同，他实在明白了。带着个小包袱轻飘飘地出发，最后手上空空地进了城，更是一身轻。
他实在没想到，看着与乡亲同样纯朴的老婆婆，居然也会骗人。
不过无妨，他不在乎这些。他只在内心深刻的记下，这就是一种江湖。
自称江湖人的实在多，主打的就是个豪情义气。
叶如云刚进城不久，就稀里糊涂地被江湖前辈相助了，没个由头地招待了他，灌了他一身酒气。又一番交谈，给他提供了宿处，说看他是个混江湖的好苗子。
这是好江湖，他这么想着。
他在酒桌上听了不少这些前辈们讲述的自己的故事。真假掺半吧，又或许根本没个真，反正都是趁个酒疯，说个痛快，最多几人调笑一句：“又在吹牛。”
原来他们不是江湖，是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堪称是纤细的手腕，这样的……能当侠么？
能。心中有义气，就是侠。
他学不了高强的武艺，用了不久的时长练成了个三脚猫功夫就上路了。他成了个游侠，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晃荡，能让他拔刀相助的，似乎也不多。
嗯……他打不过。
地方走多了也就明白，江湖规矩不少，各大组织纵横交错，立了大堆莫名其妙的规定。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混江湖，当游侠，不应该是痛痛快快的，不被束缚的么？
哪来那么多规则，非要这么约束人。
眼下说是混江湖的，其实大多只是为争个名头吧。他觉得没意思，跟着围观的人群看了一会儿大会比拼，更觉无趣。
林外是桥，桥下是江。他上了桥，靠着围栏望着江，江上客船桅杆翘，游人望盼称景妙。
远方水长，不见尽头，背后人过，笑语不散。
他恍然明白，自己在城中，在皇权下，这里再不堪，也不会让他见到太多不堪。
……真正需要拔刀相助的，怎会在城里，在这个表面安宁的地方。
他才发现，原来世上有这么多苦痛——他根本不知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当需要拔刀相助的状况越来越多时，他没感觉到属于游侠的自在快乐，只感觉深深的无力和不安。
哪能帮得过来?哪能那么轻快?不是一人一剑，就能轻松地救下所有。
他没想过，自己生得真是时候，正好赶上了一个朝代的灭亡。
百年的统治，虽说总有预感，可没人相信覆灭就会是现在。
江湖表面的规矩没有了，这层表皮也剥落了。人性，原来必须要规矩才能束缚。
烧杀掠抢随处可见，曾经自称侠义的人做起了不堪勾当，只为换生活的舒坦，不顾弱者的悲哀。
江湖……江湖。江湖还在，只是彻底漏出了原本的模样，的确，这没个规矩的样子，或许才是最初的江湖。
他觉得当初的想法实在天真，可笑，他实在不懂，人的心思太多了，自若时冠冕堂皇，危难时谁又坚守得住。
这江湖不是游戏了，不是自顾自的英雄游戏，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个人命在消亡。
怎么能就这么，草芥人命呢？
或许可以说他刚愎自用。
他最初就没有交付真心，黎曳……莫黎，他从未想过将权力交给他。
太过于感性，过激。他知道他内心痛楚，也知道这个从小没接受过爱的少年的脾性，知道不该这样堪称是欺骗地对待他。
这样说很奇怪。不过，除了这少年，这世上还有千万人处于火海。
而他心中的侠义，就是千万人的安宁。
等一切事情处理好后……才能轮到私心，届时补偿，或许也不迟。
但他手腕还真是一日比一日瘦削了，这大概正昭示着时日不长。不过也无法，做好一切安排，即可随缘去。
他对这种事倒是看得很开。
原本正文还是想写个结局的，但停在第三章或许也不错。
黎曳同学最后会不会zs，emmmm，真的不确定，感觉又会又不会的，所以啦正文就不写了，放到番外来。觉得会的话那就是会，不会的话就当没有那个啦，毕竟只是番外(望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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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番外 叶如云de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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