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漫溪望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喊道:“喂,你走那么快干嘛,前面有狗。”
“有狗?”乔冬云下意识的躲到霍漫溪身后。
而随着霍漫溪的这句话落下,前面拐弯处果然出来一只狗。孟渡辰虽然已经顿住了脚,也没有恶意,但对那只狗来说。除了霍漫溪他们都是会伤害它的陌生人。
它呜咽两声,突然冲着几人大叫:“汪汪汪”
“这…这怎么把狗养在路上啊。”容征月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狗挣脱了链子朝他们扑过来。
“别怕,它一直栓在那。不咬人。”霍漫溪安抚着乔冬云,接着径直走到狗身边,蹲在身摸着它脑袋,“它原来的主人离开这了,没能带走它,就把它拴在了这里。住在这边的人,会轮流喂它的,下次走到这边,记得手里拿些吃的,喂熟了就好了。”
霍漫溪说着轻轻抓稳了铁链:“我拉着它,你们快走。”
“好。”容征月拉着孟渡辰就往前跑,乔冬云小心翼翼的,边走边看着在霍漫溪腿边蹭的小狗。
见几人过去了,霍漫溪才松开铁链,跟了过去。
躲开了狗,他们又绕着巷子走了一大圈,终于在尽头的一处自建房前停下来。
“你…你就住这啊?”容征月二次震惊,眼前的房子墙壁泛着青苔,墙皮脱落大半,露出的砖块彰显着岁月的痕迹,破旧的仿佛风一吹就倒。
霍漫溪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锈迹斑斑的铁门大门前,从包里翻出一大串钥匙,钥匙的碰撞声在几人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极为清晰。
开了门,她牵着乔冬云沿着角落狭窄的楼梯上去,边走边说,“我住在上面,最边上的房间。”
她指了指楼下院子里那扇紧闭的房门:“那里之前住的是房东,但他快结婚了,搬走了,偶尔才回来一次,这儿现在相当于就我一个。”
走到楼上,霍漫溪在最边上的房间门口停下。在那串钥匙里扒拉出最小的一把,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后,一股浓烈潮湿的霉味瞬间扑面而来,平等的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乔冬云下意识的捂住鼻子,轻声道:“霉味好像有点大…”
孟渡辰咳嗽一声,眉头皱的比刚才体验“风土人情”的时候还要深。
“窗户关久了,通通风就好了。”霍漫溪像是早已习惯,率先走进去挂起钥匙,推开边上的窗户,风立刻钻进来,带动了暖色的窗帘,“先进来吧,外面冷。”
三人这才踏进房间,好奇的打量起来。出乎意外的是,房间内部和楼外的破旧感截然不同,空间狭小,一室一厅。
不过与其说是客厅,也只不过是比卧室的空间大了一点,摆放着一张双人沙发,一个方形木桌,两个叠摞在一起的红色塑料凳。
但好在布置的用心,沙发被一块针织毯子遮住,虽然能看到补丁,但添了几分温暖。
桌子上是用废塑料盆养的绿植和几个塑料茶杯。墙上还贴着电影海报,堪堪遮住了墙皮的裂纹。仔细看还能看到胶带的痕迹。
“进来做啊,就是地小了点。”霍漫溪随手把行李放在角落。
乔冬云也跟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她手心都出汗了,黏糊糊的把手机屏都染花了。最后不得不把手机丢在桌子上,擦拭着掌心。
容征月和孟渡辰也跟进来,在这个空间不大的地方他们行李都没敢拎进来,只背着随身包,抱着吉他。狭小的空间让两人动作都有些拘谨。
“你这布置的挺温馨的。”容征月说着去扣那两个叠摞的,严丝合缝的塑料凳,然后推给孟渡辰,“先坐。”
孟渡辰看着眼前的红色塑料凳,默默坐下。他目光扫过屋内,她最后看向正拉着乔冬云往卧室走的霍漫溪:“这里没有厨房和卫生间吗?”
“有啊。”霍漫溪脚一顿,指了指问外楼道另一边一个用铁皮搭出来的小鹏子,“厨房在那,是公用的,不过现在就我用。”
说着她又指了指楼梯口一个紧闭的小门扬了扬下巴:“卫生间也是公用的,在楼下。”
霍漫溪很满意自己租的房子,两位少年却听得怔住,在大城市习惯了,第一次见到这种,到底是不太适应。
容征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心直口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公用的…是不是有点不太方便?”
乔冬云闻言,担忧的捏了捏霍漫溪掌心:“漫溪,现在是我们两个了…会不会更不方便了?”
“怎么会?”霍漫溪笑了笑,安慰的回握住她,话也是说个两个男生听,“这多好。房租便宜,而且整个二楼就我一个,现在你来了,我们正好一起把它布置成我们的家啊。”
“真的……可以吗?”乔冬云攥紧她的手,声音里有期待也有担忧,她怕给霍漫溪添麻烦。
“当然可以。”霍漫溪语气一转,指着楼道对面那间紧闭的,连油漆都脱落的门说:“那本来还有一户邻居的,不过上个月他们搬走了,这层清净了。虽然厨卫公用,但空间都是我们的了。一点不麻烦。”
孟渡辰的目光从霍漫溪亮晶晶的双眸,移到她刚才说的厨房,在落到对面空屋的门上。
他闻着空气中散不尽的霉味,听着那公共水龙头的滴水声。这一切都在提醒他这里的窘迫。可偏偏霍漫溪站在这,像石缝里长出的草,扬着下巴。不肯低头。也不怕被压倒。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漫开。
“你们先歇会儿。”霍漫溪安顿好两人,拉着乔冬云,“走,看看我们的房间去。”
两人走进挂着门帘的卧室,卧室的空间比客厅小很多,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房东留下的老旧衣柜几乎就把空间占满了。
好在霍漫溪会布置,床上铺着的洗的发白但很干净的格子床单,床头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和小挂件,破窗子都被她用墙纸重新封边,挂满了叠的星星。风一吹轻轻晃动着。
“来,把衣服挂进来吧。”霍漫溪打开空荡荡的衣柜。
乔冬云从袋子里掏出叠的整齐的衣物。一件件递过去,看着柜子逐渐被填满,她小声问:“漫溪,我真的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吗?”
“笨蛋。”霍漫溪关上柜门,转身握住她肩膀,“你来了,我才不孤单。别多想,等下午我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干活是累。但总比回去嫁人强,对不对?”
“强一千倍一万倍!”乔冬云想到那个场景,鼻子一酸,却有咧嘴笑了。
霍漫溪伸手抱住她:“现在不用怕了,我把你抢出来了!来,我们一起铺床。晚上奖励你抱着我睡。”
“好!”乔冬云重新挂起笑。
客厅里,两个少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容征月终于憋不住了,压低声音对孟渡辰说:“唉,说真的这地方跟我在短视频里看的“县城文艺风”差太远了!根本就是照骗啊。
孟渡辰抱着吉他,轻拨下了下吉他弦,没抬头:“所以?”
“所以?所以这地太破了!”容征月抓了抓头发,“你确定要待在这?”
孟渡辰抬眼:“那现在回去?”
“不回!”容征月一口否决,假都请了,现在回去露馅不说,难道还要看着孟渡辰回去吧自己关起来,在屋里研究一百个自杀方法吗?
他叹了口气,神色认真起来:“但你跟兄弟说实话,真觉得这行?要是你…”
“嗡嗡嗡…”
话被桌上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打断,容征月低头一看,是个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
“不是我俩的。”他摸摸自己口袋,朝着卧室门口喊,“诶,你们谁的手机响了?”
“我们的再兜里。”霍漫溪的声音传来。
“那这是谁的?”手机还在响,容征月拿起看向孟渡辰,“要不…我先帮忙接一下?”
孟渡辰未置可否,容征月刚滑开接听,对面就传来一连串的吼叫:
“乔冬云!你死哪去了?全家找你一上午,你知不知道。现在赶紧给我滚回来,翅膀硬了是吧!”
容征月瞬间懵了:“喂?您…哪位?找谁啊?”
听到对面的男声,梁晓梅顿了一下。语气稍微缓了些,“这不是乔冬云的电话?你是谁?”
“我不知道你说的谁?这机主不在,你可能打错了。”容征月说完,赶紧挂了电话。
几乎同时,乔冬云慌慌张张的从卧室冲出来:“是,是我的手机!”
“啊?找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接的。”容征月手忙脚乱的递还手机,“我刚问了,你们说手机在兜里…”
“谁的电话?”霍漫溪跟出来,看见乔冬云捧着手机,浑身发抖。
“漫…漫溪,是我妈。”乔冬云捧着手机,声音染上哭腔,“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他们会抓我回去的…”
霍漫溪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动作利落的扣除SIM卡,然后“啪”的一声掰成两半。
“漫溪?!”
“这号不要了。”霍漫溪把断卡扔进墙角的垃圾桶,“下午我带你去办张新的。”
容征月看的目瞪口呆,这才反应过来:“电话里是你妈?你们…该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打工的吧?”
“我们不是…我只是…”乔冬云的眼泪滚落再来。慌乱的抓住霍漫溪的胳膊,“漫溪…我不回去!我不要嫁人。”
“不回去!谁也别想逼你!”霍漫溪紧紧抱住她,声音坚定。
容征月彻底无措,扭头看向孟渡辰:“我是不是闯祸了?”
孟渡辰没有立刻回答,他默默地望着那两个相互依偎的女孩子。
破旧的出租屋里,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霍漫溪指腹擦过乔冬云的眼角,在抬头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对着手足无措的容征月说:“没事的,不怪你。迟早的事。”
毕竟乔冬云不是什么物品,没了就没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见了,家里人肯定着急,加上她还背负着那十八万八的彩礼。
霍漫溪顿了顿,想要打破着沉重的气氛,转而问道:“你们呢?接下来什么打算。”
话题的突然转向让容征月愣了下,他下意识的看向孟渡辰,寻求他的意见:“我们…你要留在这吗?”
孟渡辰放下吉他,终于摘下口罩。霍漫溪也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他鼻梁高挺,精致完美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只是那双颓废的眼眸中…似乎别他在火车上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紧紧攥着口罩,吐出的一句冷冰冰的:“这挺好的。”
意思足够明显了,容征月虽然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孟渡辰都肯定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深吸一口气,然后尬笑一声看向霍漫溪:“那个…这还有合适的地方吗?我们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
“住这?”霍漫溪有些意外。从刚才坐三轮车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二位对这里不是一般的嫌弃和抗拒。现在竟然想待上一段时间。
“对。”容征月语气坚定了几分,他又瞄了眼孟渡辰,“具体多久说不准,但暂时走不了。”
他不知道孟渡辰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声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从抑郁的泥潭走出。
现在的一切都是未知,但只要他在这,不在想着怎么死去,那待上多久都无所谓。
霍漫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指向那间空房:“要不嫌弃,隔壁那间,和我这差不多。能接受的话,现在帮你们联系房东。”
容征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问孟渡辰:“可不可以,你不能接受。”
孟渡辰:“随便。”
“那行。”容征月点头答应,“麻烦你了。”
霍漫溪按着乔冬云坐在沙发上:“别怕,没事的,我出去打个电话。房间信号不好。”
乔冬云:“好,你去吧。”
霍漫溪捏着手机跑去阳台,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铁轨。还好现在没有火车经过,显得没那么的吵。
她拨通计清风的电话:“喂,清风哥。是我…嗯,回来了。”她侧身靠着窗台,目光草果屋内沙发上蜷缩的乔冬云,声音压低,“就是我这来了两个朋友,你隔壁那件空房你不能租他们?……对长租,人我看着…挺靠谱的…好,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霍漫溪回到屋对着容征月说:“帮你联系过了,房东一会就过来。”
她说着,从墙角拿出个烧水壶,壶身有些掉漆。经过孟渡辰身边时她来了句:“你们也是不读书了吗?”
她长发随着动作飘动,发烧不经意间扫过他手臂,带着一股廉价且清新的薰衣草洗发水香味。
孟渡辰抱着吉他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看着他的身影走进厨房接水,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不是,在读书。”容征月目光飘忽的抢答,“我们…请假出来玩的。你们在这打工多久了?”
他轻松的扯开话题,把问题抛给霍漫溪。
霍漫溪端着接满的水壶回来插上电源。
“我18岁来到这,在这里两年了。”
“18岁?”容征月下意识的追问,“你怎么没继续读书?打工多累啊。”
“刚才在火车上不是说了吗?该学会生存了。而且…”霍漫溪弯腰看着水壶底座,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家里没那么多钱供我读书,再说…”
她直起身子,撩了下长发,一脸的无所谓:“我成绩也不好。”
孟渡辰垂下眸,指尖无意识的拨了一下吉他的琴弦,发出一个沉闷的音节。他看着霍漫溪的侧脸,她正盯着水壶,眼神中有种过早面对生活的平静。
容征月眸中闪过一丝同情,随即又转向依旧处在不安的乔冬云,声音尽量放轻:“那你呢?也是因为…”
“哥哥要结婚了。”乔冬云攥着黑屏的手机,声音很轻,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每一个子都那么的清晰,“家里拿不出钱,他们要我退学,让我结婚然后…”
“然后用你给你哥哥换彩礼钱啊?”容征月眼睛瞪这,几乎是脱口而出,“卧槽!这…这和买卖有什么区别啊!”
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孟渡辰抬起头,目光落在乔冬云脸上,声音低沉:“所以刚才的电话,是你妈打来让你回去的。”
“卧槽!我不行了,孟渡辰。”容征月突然抓狂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他是陪孟渡辰出来散心的,偶然遇到的两个女孩,以为是同路人,结果接二连三的刷新他的认知。
“我刚才就该…就该骂两句的!这…这还是亲妈吗?”
霍漫溪转过喊饿,拿起水壶,开始给桌上的几个塑料茶杯倒水。
“骂有什么用?”她把杯子推到三人面前,热水沸腾起的水雾模糊着她脸上的表情,“能解决问题的,从来都不是骂声。”
她声音很轻,却狠狠击中了孟渡辰的心。是啊…能解决问题的从来都不是骂声。
他看着她递来的那杯水,雾气后面是女孩子坚定而明亮的眼睛 。
“你们就不怕他们找过来吗?或者报警。”孟渡辰捧起塑料水杯,轻抿了一口。
霍漫溪却毫不在意的笑笑,正要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
“呦,这么热闹啊。”
随着这声话落,四人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门框里站着的男人,裹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大衣,领口露出半截白色旧毛衣。手里拎着串钥匙。
他鼻尖被冻的发红。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
四双眼睛看过来,计清风一愣,片刻后笑出声:“我来的还挺是时候。”
“清风哥。”霍漫溪起身迎过去打,“大冷天的,麻烦你跑一趟。这几位都是我朋友。”
她引着计清风进屋,拉过乔冬云介绍:“这就是我之前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好朋友冬云。”
计清风温柔的目光落在乔冬云身上,笑了笑:“我记得,你说有个成绩特别好的朋友叫冬云,看着是比你小点。”
霍漫溪:“你眼神真好!她比我小一岁。”
计清风点点头,他知道霍漫溪的一切。这姑娘起初找他租房的时候是因为初进厂被欺负了没地方住。
那天她也和这位叫冬云的姑娘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现在,只短短的两年。她像野草般在这个地方肆意生长。敢于和任何人打交道。
计清风很自然的把目光转向孟渡辰和容征月,像是唠家常般问道:“这两位俊小伙是…也打算在这边长待?”
“差不多,”霍漫溪接过话头,顺势看向孟渡辰他们,“是他们想租房。”
容征月立刻站了起来:“你好,是我们想租房。”
“行,那咱们先看看房子?”计清风晃了晃钥匙,“漫溪一个女孩子住这儿,我偶尔也惦记,这下好了,有了你们两个男生做邻居,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邻居?
听到这两个字,霍漫溪和孟渡辰同时抬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
孟渡辰看到霍漫溪眼底闪过一丝和他同样的诧异,随后,那抹诧异便转成一抹挑衅的笑。
“是啊。霍漫溪扬起下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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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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