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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雀飞(三)

秦理到家冲了个澡,一时感觉没那么困了,便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躺到床上去看。

他成年后就离了家里,在这东郊购置了处房产。房子不大,不过他一人住是足够了。

秦家是做房地产的,秦理在他老爹的安排之下从实习期开始就在自家公司开干,五六年下来总算也能独当一面。虽然集团如今掌舵人还是他爹,不过股东们心里都门清这集团未来是要交到秦理手上的。

秦理毕竟年轻,要彻底成为当家人也是需要功夫的,所以他忙的时候是真忙,整月在外面跑的情况也有,空闲起来则可以给自己放个大长假、去世界各地逛逛,也算是既有祖荫又自己上进,加之政策红利,集团规模越来越大,效益更是十分乐观。

双层玻璃隔音很好,屋子里很安静。

床头灯散开温和的光线,这书本的功效也很显著,很快秦理便又有了睡意。

书一丢,灯一关,他放任自己陷入了睡眠。

.

黑暗来的很快,却不是那种失去所有视觉的纯黑,而是朦朦胧胧仿佛光线不甚明晰、眼前又遮了一层灰蒙蒙阴翳的感觉,能看见,却看不清晰。

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下,秦理知道自己应该是在一处书店内。

他这是做梦了?

秦理隐约还保持着一丝清明,他看到他面前有两个半圆形的展台,上面摆了很多书,可是也不知怎么,他看到那些书,感觉陌生极了,封面上的字体歪七扭八,他连书名都看不懂。他抬头转了一圈,看到展台后面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也整齐排列了很多书籍,陈列成墙。

他走过展台,却发觉自己走了很久也走得很慢,瞧着短短几米的路程,他走了好几步……然后他又发现自己的视线高度有点低,而余光中看到的自己手脚也很短。

心里的疑惑更甚,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尖锐呼啸声。

不知怎的,他的心脏忽然提了起来,好像知道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

到底怎么回事?他是在哪个小孩的视角里吗?这什么书店,怎么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理勉强维持着一丝对自我的认知,却发现身体的主人好像对将来的危险浑然不觉,还在书店里好奇地闲逛着。

“砰!”

巨大的冲撞之下,面前书架轰然倒下,书籍散落一地,更可怕的是,一团诡异的黑影蓦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黑影仿佛是个活物,它在半空停滞一瞬便在这个书店里肆意流窜起来,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秦理只能跟着他所在之人的视角借着书墙遮挡仓皇小跑,却在一地书册中磕磕绊绊着根本没有地方躲藏,只能尽量躲到墙边、想往屋外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好像是很短的一刻,又好像过了难熬的很久很久,忽然他眼前黑影一闪,被发现了!

一股力量猛得勒住他脖子把他吊到了半空、勒紧了气管!

小孩惊慌之下难免挣扎,激烈的动作加剧了氧气的消耗,秦理很快感受到了一股痛苦的窒息。

不是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小孩是要死了吗?这团黑影又是什么东西?

秦理还没搞明白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身体挣扎之际手脚乱扑腾,划过窗台边忽然摸到了有个什么冷硬的东西,在视线里亮晶晶的。他当下顾不得许多,抓过来猛得往面前那一团黑影砸了过去。

眼前流光一闪犹如星火点燃,有什么明亮的东西撞进了勒住他的黑影。

他听到黑影之中传来一声尖呼,那叫声几乎把他鼓膜震破。怪物受到重创陷入狂暴,黑影膨胀而剧烈颤抖着,将怒意发泄在这吊在半空的孩子身上,将他狠狠砸向了地面!

“咔!”

脑门砸到了什么硬物之上,秦理只觉得眼前一黑简直要晕死过去。

有什么凉凉的液体流到了他的眼皮上,然后一阵剧痛从额角传来。

“啊!”

小孩惊恐地啼哭起来,叫声充斥整个书店。

秦理自身意识尚在,听着满耳的噪音,透过被眼泪和血糊住的视线,他勉强看清这小孩是一脑门撞到了一面镜子上。

那是一面银色圆镜,不过巴掌大,上有古拙花纹,但是没有手柄,所以瞧着不太像梳妆用的。秦理这昏暗之中也实在看不清太多,却看到方才正是这面圆镜中射出的火光,驱除了差点勒死这小孩的黑影。

也不知怎么就正巧了,小孩被甩过来的那一撞除了把自己撞得一脑门血之外,生生把镜面一角撞出了一道裂纹。

血迹渗入其中。

真痛。他心道。

即便他此刻以一个成年人的感觉来感知,也觉得眼下这伤还怪痛的。

只是这镜子……

某个字眼莫名触到了他,他有点好奇想把那面镜子拿过来看看。

没想到小孩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虽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不影响他伸出手再度探向那面镜子。

“别碰它,小孩。”有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仿佛压抑着怒气,“谁准许你进来的?”

.

“!”秦理蓦然从床上睁开眼,方才梦境中的情形还在他眼前没有褪去。

他记得他醒来之前被书店主人抓住质问,语气还怪凶的,估计是把他当成了破坏书店的凶手。

不过书店主人的声音还挺陌生的……

果然是做梦,一点儿逻辑也没有,他的视角这人才多大,书店主人再无脑也不该把一个小孩子当成破坏者吧?还有什么黑影、镜子之类,一定是今天晚上那不科学的事情影响了他,害得他做了这乱七八糟的梦,搞得他睡着睡着还突然被惊醒。

秦理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借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线照出了此刻的时间。

才凌晨两点,他刚睡了一个多小时。

秦理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忽然,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在窥伺着。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只能说是一种模糊的感觉。那黑黢黢的天花板、遮光窗帘遮挡的窗户、矗立在暗处的木门,他不知道那个视线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他的寒毛一瞬间立了起来。

祝知微这个二百五果然不可信!说什么妖怪的目标在徐铭源、他是不会有事的,可为什么现在这玩意儿就是跟着他来了!

秦理也顾不得其他了,悄悄摸过枕头边的手机,瞬间按下了祝知微的电话。

“滴——”

“滴——”

“滴——”

他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祝知微别开静音,并且妖怪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动作并控制他。

“喂……老秦?”祝知微声音含糊,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吵醒,“大半夜的,希望你是真的有急事……”

“妖怪来我家了。”黑暗中秦理的眼睛如同寒星,他低声短促道,“快来救命,晚了可能要帮我收尸了。”

“卧槽!”祝知微瞬间清醒,脑子飞速运转,“坚持下,尽量拖延!你去找个利器给它染血了做武器,别怕我马上……”然而电话那头忽然一片死寂,再已经没有了秦理的回应。

祝知微迅速套好衣服拿过车钥匙,然而他这里离秦理住处还有半小时车程。

“为什么住那么偏!”回想着电话里听到的动静,他懊恼地捶了下自己,他怎么这么大意!为什么就没让秦理也防范一下呢!要是这妖物根本就是随意行凶,秦理这么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抵挡呢!

祝知微思考两秒,伸手搭在了胸前的挂坠之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兄弟的性命要紧!

.

手机中很快没了声音,秦理所在的房间仿佛突然陷入了某个独立的空间,失去了外界的信号。

但秦理还是听清了祝知微最后的话语。

在窗帘飘动起来的那一刻,秦理把床头柜上的瑞士军刀握在手中,在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躺在床上假装还在睡觉。

一团灰色的影子出现在了窗边。

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鬼东西凭什么来要来找我?妖怪就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吗?真没素质!

秦理躺在床上克制着呼吸,眼睛眯成细缝偷偷看着那团灰影,心里却越想越生气。一生气反而人就没那么害怕了,在灰色影子冲向他的那刻,秦理一按灯的同时蓦然从床上竖起,一刀朝灰影划过去。

“哗——”刀从灰影中划过,依稀触碰到什么东西,刀身之上赤红血色一闪,灰影顿时一滞。

“啾!”

秦理隐约听到了一声嘶鸣,仿佛受伤。

然而他来不及欣喜,灰影此刻已然被激怒,它蓦然膨胀开,灰雾几乎充斥整个房间,而周围温度骤然下降!

秦理再度横起军刀划过去,要驱除灰影,然而此刻他已身陷灰雾包围之中,他朝四面八方划砍,却完全触碰不到对方。

而灰影中仿佛传来志得意满的笑声,西南一角旋起风,灰影再度冲向他的身体。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钻进秦理体内。

而他的四肢再不能动弹。

玩脱了。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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