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回来后,祝风起看着岑肃羽穿着一身红裙,坐着看书,忍不住说:“这身石榴红裙,是京城好几年前的样式,这样穿,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从别处来的。”
岑肃羽说:“我本就是从别处来的。”
祝风起说:“话是这么说,可总要入乡随俗。不只是衣服,你的妆容,也不太合适,现在哪儿有人画那么弯的眉毛,点那么红的唇。京城女子的妆容都是清丽自然,你也可以学一学。”
岑肃羽微微一笑:“我觉得我这样就很好。”
祝风起无奈道:“行吧,你觉得好就好。本来也是你的事儿,我不该插手的。”
岑肃羽这才将书倒扣在桌面上,望着他:“既然你好心好意给我提了两个好主意,我也给你提一个吧。你日日穿黑衣服,太丑了,不妨试试别的颜色,比如说红色、紫色。”
祝风起笑道:“你在报复我。”
岑肃羽也笑:“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但是我觉得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所以一直没开口。”
言下之意,就是他多管闲事咯。祝风起指着岑肃羽:“你这个人,真的很小心眼!不如这样,我去试试你说的那些颜色的衣服,你也要试试一些浅色的衣服,我们对比看看那到底合不合适。”
岑肃羽说:“你想换就自己换,我不想换,我不喜欢穿浅色的衣服。”
祝风起拉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天蓝色的衣服,放到床上:“浅色的衣裳多好看啊,为什么不穿?说实在的,你穿浅色要比这种艳红色漂亮得多,红色太俗了!也不只是你,再漂亮的姑娘,打扮得这么花红柳绿,也俗了。”
岑肃羽也过去给祝风起找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放在床上:“俗不俗的要紧吗?不要紧!喜不喜欢才要紧,我就喜欢这样打扮,谁也管不着!你实在想看,我当然可以试试,前提是你得先试,你试完了我再试。”
祝风起把岑肃羽撵出去,关了门,试了试那件红色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打开房门。岑肃羽本来坐着和竹喧说话,见他换上红色衣服,隐约像林丛蔚,马上站了起来。红色确实显得祝风起有精神得多,可还是差点意思,若再白净些,像林丛蔚那样,一定更好看。
祝风起有些不好意思:“合适吗?”
岑肃羽点头:“适合呀,很合适,比黑色合适得多。竹喧,你觉得呢?”
竹喧跟岑肃羽打配合:“确实要比黑色好看。”
岑肃羽同样换了祝风起挑选的天蓝色衣服。因为裴江月之前说这种颜色的衣服衬得她特别没有气色,所以她知道这身衣裳穿上一定不好看。祝风起却说:“好看,你确实适合穿浅色的衣服,以后可以多穿。”
岑肃羽对着穿衣镜左看右看,还是相信裴江月的判断,要换掉衣服:“可是我不喜欢。”
祝风起连忙拦着她:“真的挺好看的,你再穿一会儿,让我看看。”
他不是喜欢姜珑吗,怎么又说这个?岑肃羽皱着眉头看祝风起:“不行,我不喜欢,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隔几日,半晌午的时候,祝风起难得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屋,先闻得房里一股茉莉花香,问:“今儿怎么有兴致熏香?”
岑肃羽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什么熏香,我没有熏香。”
祝风起往凳子上一坐:“那是什么味道?”
岑肃羽指着面前的茶杯:“茉莉花茶的味道。”
祝风起将杯子端到自己面前,揭开盖子。雪白的杯子里一团舒展的茶叶,茶汤透亮,清甜的茉莉花香便是从这里飘出来的。他拿起扣在桌面上的一个空杯子,将岑肃羽泡的茶汤倒了一点到杯子里,尝了尝:“我来得正巧,这茶刚出味,茉莉花香不浓。若是浓,我可不要喝。”
桌上的一套茶杯是岑肃羽带过来的,杯子外面画着数枝金黄色桂花,花叶繁复,跟茶汤的颜色十分相宜。他赞许道:“你眼光可以呀,不管是茶,还是杯子,都不错。还挺会享受,喝着茶,看着书,开着窗子,吹着凉风,真是悠闲自在。”
岑肃羽放下书:“有什么事儿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祝风起看着书的封面:“《春秋公羊传》,怎么看这个?看得懂吗?”
岑肃羽无奈道:“你今日出去,没见到想见的人,怎么这么早回来?”
祝风起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出去见人,姜二姑娘说的?不是别人说,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和姜二姑娘攀谈上了。我好心劝你一句,这姜二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少跟她接触。”
岑肃羽问:“她怎么就不是省油的灯了?我觉得她很好。”
祝风起郑重道:“半年前,太子成婚那一天,宴会端茶送水的丫鬟不小心崴了脚,撞到姜二姑娘身上,弄湿了她的衣裳,她反手就是一巴掌,还非要那位丫鬟自己掌嘴,当真可恶!若不是姜大姑娘从中斡旋,只怕那丫鬟要吃大苦头了。你想,这个人在众人面前都是这样,私底下会是何等的肆无忌惮?”
大庭广众之下扇人巴掌这说不通她呀。话又说回来,这件事儿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祝风起犯不着撒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岑肃羽垂眸想了想,问祝风起:“那我问你,姜二姑娘说你喜欢她的姐姐,还总寻理由去找,是真是假?”
祝风起早料到姜淑会说这些话,冷笑道:“你还说她好,她搬弄是非,这也算好?”
岑肃羽皱着眉头:“还说人家,你自己不也一样。”
祝风起不高兴,站起来道:“不是为你好,我干嘛要费心提醒你呢?你不领这个情也就罢了,反倒说我的不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抬脚便往外面走,想想还是生气,回来拂袖将杯子拂到地上,扬长而去。
出了门,祝风起带着小厮侍卫在大街上闲逛。今日一早,他去找姜珑,被苦心教育了几句,去找永安王,又遇上永安王进宫面圣,回到家里,还跟岑肃羽吵了几句。虽然发了一通火,心里还是不痛快,在外面也是无聊。
顺着繁华大街走了一圈,祝风起瞧见茶叶店,心里忽然一动,挑了一个既漂亮又昂贵的茶杯带回去给岑肃羽赔罪。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就不信岑肃羽收了这个茶杯还给他脸色看。
回了家,岑肃羽还在看书,祝风起将盒子放在桌上,一脸骄傲:“我摔了一个杯子,现在用这个茶杯赔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岑肃羽说:“打开看看。”
祝风起将茶杯从盒子里拿出来,还没放稳,岑肃羽拂袖把它扫到地上,梗着脖子看祝风起,一言不发。
祝风起先是一愣,旋即弯腰把瓷片捡起来,放回盒子里:“本来还怕你不喜欢,现在不用担心了,只是可惜了我的银子。”
岑肃羽说:“我可以还你的银子,那你可以还我的杯子吗?”
祝风起看她面色严肃,这才意识到方才摔的杯子不是俗物。他不是不讲理之人,可是已经摔碎的东西,怎么可能复原呢?沉默片刻,祝风起道:“要不这样,我带你出去,你喜欢什么茶杯随便挑,我结账?”
岑肃羽起身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扒出来一个姜珑模样的小泥人:“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把你这个泥人摔碎了,再重新找人给你捏一个,你愿意吗?”
祝风起倏然变了脸色,冷声道:“放下!”
岑肃羽将泥人放在书架上,对祝风起说:“只有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无耻!”拿着书走了出去。原想找个静谧的去处看会儿书,半天没找到,便趴在池塘边看鱼,看着看着又回想起刚才的事儿。这套茶杯并非贵重之物,方才之所以给祝风起脸色,无非是想告诉他,别以为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多时便是午饭时候,岑肃羽先和几位嫂嫂服侍母亲吃过饭,再回屋和祝风起一块儿吃饭。因为茶杯的缘故,二人无话可说,安安静静地吃饭。岑肃羽绣一会儿手帕,困了便歪倒床上睡觉,祝风起还一个人闷闷地看书。
还没睡着,祝风起便摇醒岑肃羽,让她坐起来:“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话有必要同你说明白。你不想让我管你的事儿,可以,从此以后我不管了就是。但是,你也不许管我的事儿了,不许在我的房间里东扒西找,更不许拿与姜珑有关的东西来威胁我!
“我告诉过你,我喜欢的人是姜珑,并不是你。我那时便想了,若你安安分分的,我还可以让你一直在这里待着,保你衣食无忧。可如今看来,你的性子太要强了些,与我不合适,顶多再过三年五载,我便会提和离,同时再给你一笔钱,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岑肃羽问:“多少钱?”
祝风起说:“至少五百两!”
岑肃羽冷笑着躺回去,枕着胳膊:“我还当你多有钱呢,原来不过如此。”
祝风起说:“五百两还嫌少?那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岑肃羽挑眉:“五百两也行,只是空口无凭,你得写下来,按个手印,我才能信你。”
祝风起到书桌前研墨,草拟一张承诺书,交给岑肃羽看过无异议后,又写了一份,两人都摁了手印。祝风起害怕岑肃羽反悔,将其中的一份交给岑肃羽后,特意强调:“从此以后,你的事儿我不管,我的事儿你也不许插手,尤其是我和姜珑的事儿。你若能做到这些,我保证和离后给你五百两银子!”
岑肃羽把那张纸叠好放进怀里:“我肯定能做到,也希望你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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