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却很热闹。
有两款花卖的离奇的好,紫铃兰,和洋桔梗。最爆的是后者。
还有很多人到申城医院旁边的街道上打卡拍照。齐文山觉得很奇怪,有次忍不住问了个外地旅客,旅客给他展示了一个不到30秒的短视频。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令他瞳孔瞪大的身影——
是陈璟。他一身纯白色的T恤裤子,抱着同是纯白色的洋桔梗,走在满地金黄落叶的路上。
背景是如火焰燃烧的晚霞。
他微微垂着长睫,面色平静,但却令人无端地感到极度忧伤。
在视频的最后,镜头收录到了第二个抱着花的人。
是杨磊。齐文山化成灰都忘不了这个人。他怀里是一捧紫色的铃兰,目光却紧张而慌乱地看着前面的身影。像是在诉说情意,又像是在愧疚怯懦。
总之,因为这个一年前的视频突然爆红,申城这条普通寻常的街变成了新的网红圣地。
游客说:“你不觉得这里面的两人蛮暧昧吗?”
“……”齐文山想说不觉得。
“大家都猜,说是因为黑皮帅哥惹恼了白皮帅哥,但又因为还爱着,所以各自抱着自己没能送出去的花悲伤地走着……”
齐文山看完后沉默了很久很久,那种心脏酸胀的感觉让他在回到傅晏青面前都没能及时调整回状态。
傅晏青皮肤病好了大半,但身上还是严严实实地捆着好几圈,接过饭盒,坐在床上难得关心了他一回,“你怎么了?”
齐文山没说话,想了想,还是把手机里保存的视频点开给他看了。
视频很短。
但重复了五遍才有人开口说话。
“哦,他啊。”傅晏青没太所谓地撩起眼皮,“嗯,看来最近一年过的不错,样子没什么变化。”
“……不是最近的。”
“什么?”傅晏青皱了皱眉。
“这是去年的视频。”齐文山喉咙发干,艰难地说出了在心底保留了一年的话,“那捧花,是他想送给你的……”
走廊里静的可怕,像是连空气都死掉了。
齐文山继续说:“当时他签完所有协议,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你还记得吗……嗯,应该不记得了吧。他说,他希望离开之前能送你一束花,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想请你陪他去花店挑一束。”
陈璟哪里可能不知道傅晏青喜欢什么。
也哪里可能不知道傅晏青喜欢什么花。
请他,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送花。
这里面暗含的意思,谁都清楚。
但傅晏青不想清楚。
于是他强行扯了扯快被针线死死缝上的嘴角,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道:“哦,所以呢?”
齐文远沉默地低下头。
“所以他想送花我就一定要陪他去吗?所以他没送成功花就得怪我吗?所以他难受了就可以把花随便送给别人吗?所以他难受了,他遗憾了,他他妈的演了场戏,你就贱的跟条狗样的心疼上去了?!!”
齐文山呼吸停了。
傅晏青把手里的饭桶砸到他身上。
还好没有热汤,齐文山感觉身上一凉一痛,眼睛没来及睁开人就被推了出去门也被关上了。
傅晏青难受的又想杀人了。
他踢翻了桌子,又砸了花瓶,最后抄起扫把猛砸电脑显示屏和游戏手柄。
凭什么他们都那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陈璟,心疼起了陈璟,还他妈的逼他也原谅,逼他也心疼!
那个骗子,那个假惺惺的骗子!
都是他让自己成为小三的!!!
都是他让自己沦为笑柄的!!!
有苦衷为什么不说,这些年那么多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一个也不把握住?!偏偏到了最后他说要离婚才可怜兮兮地开口。
是根本不爱他,还是更爱另一个?!!!
他这么多天一直在杨磊和他身上找共同点,从脸到身材,从性格到习惯,他无数次绝望地怀疑那三年陈璟看着他的日子里,是不是都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那个傻大个,那个没品位,那个除了一身蛮力就毫无用处毫无大脑的水泥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陈璟眼光怎么会那么差,明明从南江省那么落后的地方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再去和南江省的人接触,为什么还要谈他妈的整整五年!
是苦没吃够,还是那个傻大个更合他心意啊?啊?!
是不是?!
究竟是,还是不是啊!陈璟!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为什么整整一年了都还没回他们的消息,是铁定了心思不愿意回来了吗,是死撑着面子都不肯向他低头吗?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考了那么久的证,早出晚归用笑脸贴冷屁股得到的那一次次实习经历,真的……真的,一个都不要了吗?
八年,八年了。
都他妈认识八年了!
我比你还知道你有多认真,你付出了多少心思多少心血,我真的真的真的比你还清楚啊!
三千多个日夜,我陪你去图书馆的次数比你记忆中多得多。
我看着你打着哈切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脸逼自己清醒,在饮水机旁等着接开水泡速溶咖啡,坐在图书馆对面的湖边,手里的馒头和面包你吃一口鸽子吃一口。如果有校内游客过来问路,你还会笑着给他们指一指方向。
我以为你每天都是教学楼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干净纯洁的像张白纸,像我放在床头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今晚能睡个好觉的小夜灯。
我曾经把你奉若神明捧上神坛,曾经那么稀罕你的每一次付出和关心,曾经觉得你会和我分享生活主动带我一起去自习室和植物园,都是你人生里极其难得的第一次。
可……
杨磊的出现告诉我,你很可能早就像对我一样对待过他了。
在每一个熬夜的晚上,你会给他发消息说你新买的咖啡很苦。在宿舍又没热水的时候,你会向他吐槽学校的施工队伍。在申城寒冷的冬天,从背后走近的时候偶尔还会坏心眼地把手偷偷伸到他的脖子下,把他冰的恼怒后又迅速笑眯眯地道歉,下次却还犯。
或者……在课业繁重的间隙,你疲于应付我和其他人的吵闹,却还会硬挤出时间给他拍天空拍云朵,讨论今天的晚霞比昨天的好看。
杨磊有什么好的啊,你跟我说啊。
他比我好吗?
你和他谈了整整五年,可我只有三年。
如果好,你跟我说他好在哪里啊。
我比他帅,还比他有钱,衣服和香水都比他选的好,我还能给你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只要你能用上的需要的我这些年少过你吗,我只是不想直接给你钱而已。
可他连,连……连你受伤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就算我之前表示的不是很清楚,那你在大四那年不是很清楚了吗?那时候你就该弃暗投明了,你就该觉得自己很优秀,值得配更好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你的墙角一点也没松?
是不想松,还是只是不想对我松?
五年,你们都没能谈婚论嫁,也没敢和家长提过,甚至这个世界上七十多亿人口里都没有第三个知道,你他妈居然还喜欢他,还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地下情人?
那我呢。
我可是在我们定下来以后就立刻和我妈说了,毕业之后就带你见了我爸妈,半年后,我还在荷兰跟你登记结婚了。
你他妈究竟是脑子有毛病,还是眼睛有毛病啊!!!
都跟你说了不要老是在晚上看书,看着看着,你看,你的脑子和眼睛早就坏掉了吧。
我们,难道一点也比不上你们吗?
一点也不吗?
那我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
这么多年眼巴巴缠着你的模样,不说我爸妈……连我自己都嫌弃啊。
可那些,都他妈的比不上你陈璟尊贵的脸面吗?
你他妈别是因为被骂成陈世美了就真的学人家陈世美扔掉城里的我啊!!!
你不是想当高管吗,你不是想挣钱吗,你不是喜欢放假的时候去森林去草原去沙漠里露营吗,你不是还跟我说你想在退休前把全世界都走一遍?
这些,难道也比不上一个杨磊?
明明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明明以前,无论我多生气多愤怒,你只要说几句好话,做一点小菜,我都会立刻顺着台阶下来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是不了解我。
我对你一点原则也没有啊。
为什么这次不回来了?为什么这次不低头了?
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在身边吗?
傅晏青才不想去怜悯陈璟呢!
他竖起食指,狠狠地刮掉眼角泛红的皮肉。
明明是陈璟先犯了错,理应是陈璟主动回来找他的,主动找他求和的!
可陈璟现在在哪里啊。
陈璟,你他妈死哪里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傅晏青又发疯了。屋子里不知道是第几次遭受浩劫。
但是没想到下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居然看见床边坐着他恨入骨髓里的人。
可傅晏青想都没想就扑上去,用手里的滴管去缠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腕,还有他的腰,一圈一圈,死死勒紧。
陈璟脸都被掐红了,可他还是看到陈璟恍然不觉地在笑。
那笑容多温和啊,好像完全任凭他出气,只有眼角……划出一道细细的泪痕。
滴在手背上是温热的。
傅晏青顿住,愣愣地,傻傻地,毫无抵抗地就松了力气。
那滴泪,把傅晏青的心脏给烫穿了。
烫穿的地方火烧火燎,几乎要把傅晏青疼昏过去。但他不能昏,不能睡。
最后,傅晏青松开滴管,双臂紧紧搂着陈璟的腰咬牙切齿道:“你要是……要是……再敢出轨杨磊还有其他人,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
第二天一早,余见柔和傅德成走进病房时微微愣了一下。
他们的儿子,怀里正抱着一个枕头哭着说话。
他们那个被鞭子抽都不会吭声的哑巴儿子,除了去年那天,什么时候哭过啊。
等到余见柔听清楚傅晏青说什么时,她下意识弯下腰,捂着脸也哭了。傅德成站在旁边,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颤抖得好像被筋膜枪疯狂殴打。
而身后,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刚从电梯里出来,劫持住赶来报信的齐文远和秘书保镖,正全速向他们奔来。
好沉重。
好像快要喘不过气了。
下一章,咱们正式进入农村。
阿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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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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