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香克斯几乎是逃一样的冲在前面，海风扑面，试图吹散脸上和耳根那不正常的热度。艾里奥斯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就跟在身后不远处，如同跗骨之蛆，存在感强得让他无法忽略。
“这个混蛋……”香克斯低声咒骂了一句，脚步更快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对艾里奥斯那些小动作反应这么大？以前也不是没被伙伴们勾肩搭背过，甚至更激烈的打闹都有，却从没有过这种……心跳失序、皮肤发烫的诡异感觉。
一定是那草叶的副作用！他笃定地想。
回到玛琪诺的酒馆时，香克斯已经勉强调整好了表情，至少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酒馆里已经有三两个早起的村民在喝咖啡，玛琪诺正在柜台后擦拭杯子。
“哟，玛琪诺，早上好！”香克斯扬起他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打招呼，试图掩盖刚才的狼狈。
“早上好，香克斯先生，艾里奥斯先生。”玛琪诺微笑着回应，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一转，带着些许了然。她是个细心又聪慧的姑娘，昨晚艾里奥斯离开后，香克斯那副罕见的呆愣模样和干部们窃窃私笑的情景，她可都看在眼里。
“玛琪诺小姐，早上好。”艾里奥斯也温和地打招呼，举止得体，无可挑剔。
香克斯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敲了敲台面：“玛琪诺，来杯喝的，什么都行，渴死了。”
“好的，请稍等。”
艾里奥斯则在香克斯旁边的凳子坐下，姿态放松。
就在这时，酒馆的后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小伙计探进头来，一脸为难：“老板娘，码头那边送来的新酒桶到了，但是送货的人手不够，放下东西就急着去下一家了，这……好几桶大家伙还摆在后面院子里呢。”
玛琪诺擦了擦手，有些歉意地看向香克斯和店里的零星客人：“抱歉，我得先去处理一下。”
“需要帮忙吗？”香克斯立刻站起身，这种体力活他义不容辞。
“我也来帮忙吧。”艾里奥斯几乎同时起身，语气自然。
玛琪诺看了看香克斯空荡的左袖，又看了看气质看起来更像个学者或贵公子的艾里奥斯，犹豫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客人……”
“没关系！”香克斯大手一挥，“这点小事算什么！艾里奥斯，你行不行啊？那可是装满酒的大木桶，沉得很。”他带着点挑衅看向艾里奥斯，似乎想找回点场子。
艾里奥斯微微一笑：“试试看就知道了。”
三人来到酒馆后的院子。果然，五个半人高的巨大橡木桶歪歪扭扭地立在院子中央，看着就分量十足。
“我来！”香克斯自告奋勇，走到一个酒桶前，深吸一口气，独臂抱住桶身，低喝一声，肌肉绷紧，猛地将酒桶抱离了地面。虽然动作因为缺少一只手臂的平衡而显得有些吃力，但他确实稳稳地抱了起来，步伐沉稳地朝着地窖入口走去。
“香克斯先生，小心一点！”玛琪诺担心地提醒。
艾里奥斯站在原地看着香克斯的背影，目光在他因用力而绷紧的背部线条和稳健的步伐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他没有立刻去搬酒桶，而是先走到地窖口，替香克斯拉开了沉重的木门，方便他进去。
香克斯抱着酒桶走下地窖楼梯，虽然有些晃，但还是有惊无险地放下了。
等他喘了口气走出来时，却看到院子里只剩下四个酒桶了。他一愣，只见艾里奥斯正单手轻松地托着一个同样大小的酒桶，像是托着个盘子一样，步伐轻快地走向地窖。那轻松写意的模样，仿佛他托着的不是几百斤的重物，而是一团棉花。
香克斯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艾里奥斯实力很强，但没想到这家伙的力气这么离谱，而且只用一只手？
艾里奥斯经过他身边时，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气息平稳：“怎么了？”
“……没什么。”香克斯闭上嘴，决定不再大惊小怪。他走向下一个酒桶。
接下来，两人默契地分工。香克斯一次抱一桶，虽然吃力但稳当。艾里奥斯则一次能轻松地托两桶，来回效率极高。玛琪诺和小伙计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忙扶一下门。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酒桶了。
香克斯刚活动了一下右臂，准备去搬，艾里奥斯却先他一步走到了桶边。
“这个我来吧。”艾里奥斯说。
“用不着，最后一个了。”香克斯不想被看扁，也伸手扶住了酒桶的另一侧。
两人各执一边，同时用力。酒桶被轻易地抬离地面。
“看吧，我说了没问题。”香克斯有些得意地挑眉。
艾里奥斯看着他额角渗出细汗却神采飞扬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们一起抬着酒桶走向地窖口。
地窖的楼梯并不宽敞，两人并排抬着一个大桶下去有些勉强。香克斯走在前面，艾里奥斯在后面。
下楼梯时，香克斯需要更小心地保持平衡。忽然，他脚下踩到一块略微松动的砖块，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贴上了他的后腰，轻轻向前托了一把，帮助他稳住了重心。
那触碰隔着薄薄的衣料，力度清晰，面积不大，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香克斯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要跳起来。他猛地回头，对上艾里奥斯近在咫尺的脸。
“小心台阶。”艾里奥斯的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扶住他腰部的动作只是出于纯粹的关心和顺手，那只手也已经自然地收回，重新扶稳了酒桶。他的呼吸拂过香克斯的耳际，带着一丝极淡的、像是皂角的清爽气息。
香克斯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几下。楼梯间光线昏暗，两人靠得极近，他甚至能看清艾里奥斯睫毛投下的浅浅阴影。那短暂的、停留在后腰的触感，像是个烙印，挥之不去。
“……我知道。”香克斯有些狼狈地转回头，闷声说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终于将最后一个酒桶在地窖里放好，香克斯几乎是立刻直起身，想拉开距离。地窖空间狭小，酒气氤氲，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而暧昧。
他转身想往外走，却被艾里奥斯侧身拦了一下。
“等一下。”艾里奥斯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又干嘛？”香克斯没好气地问，警惕地看着他。
艾里奥斯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香克斯的右侧脸颊。
香克斯猛地一偏头，躲开了。
“沾了点灰尘。”艾里奥斯解释道，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自然收回，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这次是真的。刚才搬桶子时蹭到的。”
他的表情太坦然，语气太正常，反而让香克斯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有点蠢。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好了吧？可以上去了吧？”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人呼吸不畅的地方。
“嗯。”艾里奥斯点点头，侧身让开了通路。
香克斯几乎是逃也似的率先走上了楼梯。艾里奥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得逞的弧度。
回到阳光明媚的院子，香克斯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玛琪诺和小伙计连声道谢。
“举手之劳。”艾里奥斯温和地回应。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中午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请客！”玛琪诺热情地邀请。
“好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香克斯立刻答应下来，试图用大声说话来驱散心里那点异样。
重新回到酒馆大厅，坐在吧台前，玛琪诺给他们端来了冰镇的麦酒和一些小食。
香克斯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暂时压下了心里的躁动。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艾里奥斯。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喝着酒，侧脸线条柔和，神情专注地看着窗外，仿佛刚才在地窖里那个步步紧逼、动手动脚的人不是他。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香克斯心里乱糟糟的。他并不是真的迟钝到毫无所觉。艾里奥斯看他的眼神，那些“无意”的触碰，还有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之前从未认真考虑过的可能性。
但这个可能性太荒谬了。他们是朋友，是认识了很久、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虽然艾里奥斯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说话做事也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但……
香克斯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艾里奥斯可能只是性格如此，对谁都这样？虽然他好像没见艾里奥斯对别人也这么……“动手动脚”。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艾里奥斯忽然转过头，看向他：“下午有什么打算？”
“嗯？大概……睡觉？”香克斯不确定地回答。宿醉加上刚才搬东西，他确实有点累了。
“不错的提议。”艾里奥斯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自然地说，“对了，我船上还有一些特效药，对缓解肌肉疲劳很有效。你刚才搬了重物，晚上手臂可能会酸胀。待会儿我给你送过来？”
他的关心听起来合情合理。
香克斯刚要下意识地拒绝，但想到右臂确实开始隐隐发酸，而且昨晚那草叶确实有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便你。”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酒，错过了艾里奥斯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猎人布下陷阱成功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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