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下午放学,高元玺走出教学楼,迎面撞上李清远在门口等他:“高老师,我来接你下班了。”李清远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容。
高元玺已然习惯这服诙谐好玩的姿态,打趣回应道:“哎呀,校外的娃娃们每次都由家长接,我今天下班也破例一次麻烦清远老师接了。”
李清远约略怔了神色,看似是没想到高元玺会这么回他,随之噗笑了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元玺不解疑眉:“笑什么?”
他可是配合李清远才这么说的。不幽默吗?
李清远咯咯遗笑:“没没没,我就是没想到高老师会这么回。”
高元玺:“……”
两人出了校门,李清远载着高元玺回家。
斜阳夕影映大道,单车双载风闲绕。
车骑在马路上,李清远看向前方的路:“高老师,这回可得坐好了,不想抱我的话就抓紧衣服。”
三月里,风尚未消去剩余的残寒,街道上车水马龙,形影穿溪,泛泛烟火中,高元玺双手抓住李清远微薄的衣角两侧:“穿这么少,冷不冷?”
马路上突响起的车辆鸣笛声将他的声音吞去,李清远大声道:“什么?”
高元玺凑近前身人的耳边:“我说,穿这么少,你不冷啊?”
氤氲温热的气息忽进了耳里,李清远笑着缩了下脑袋:“痒。不冷。”
高元玺玩笑道:“你要是冷的话,我还能抱你取暖。”
他身前的人沉吟了缓时,道:“好啊,这风还真是吹的有些冷。”
此时车已经开到了一条长巷,巷子过后便是高元玺的家,大道上的嚣杂音已远远渐阙消声,风直直地吹着两人的发,耳朵里仿佛只能听到车轮转动碾过地平线的声音。
高元玺还在想怎么回,不久,李清远又道:“逗你的高老师。”车子又骑行了一段距离,行过巷的一半,“不过你不建议的话,我就有些冷。”
高元玺一下子不知怎的,突然不想回了。
即,没了话语。
半会儿,车停在了高元玺家门口,下车后,他欲言又止,最终,两人也只是向对方点点头,李清远莞笑着目送他回去。
直至门关上的那一刻,李清远走了。
高元玺透过窗看向屋外驶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晚间,夜稍凉,屋内的灯通明。
高元玺空着没吃晚饭的肚子,想着他吃不到某人承诺的面,在厨房里自己动手做。
不瞒明说,这些年来,虽是高元玺自己一人离乡独活,但论道厨艺,他可从未给过外卖老板差评;回了老家,爸妈不在的日子里,他也是靠着泡面和超市里的熟食来维持生命的。
活得好好的。
厨房里他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木铲,给煎锅里的鸡蛋翻了个面,鸡蛋就像变魔术一样与黑锅融为一体了。
高元玺嫌弃地皱着眉头,完了,火大了。
糊熏熏的味道直冲鼻腔,他咳了两下,远远地驱身关上了火,之后抬起另一只手毫无作用地扇了扇鼻前。
好在窗是开着的,屋里的味道散出门外。高元玺收拾着灶台上的残局,忽听外面有人喊道:“高老师,你在家吗?”
高元玺停下手里的活,闻声识人,放下抹布,疾步到窗边,过眼望去,果然是李清远站在大门外,双手捧着碗。看见他探出头,似乎是放心的吐出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高元玺临窗喊去。
大门敞开着,没有遮挡两人的视线,李清远抬抬手里的瓷碗:“送面,不过不知道这会儿算不算有些晚!”
夜里这么喊着对话,多少是扰了别人的清静,高元玺赶紧走出屋外,在院儿里朝门外招招手示意叫人进来。
李清远走到高元玺面前。
高元玺看一眼那白油油、加了两个蛋的汤面,在抬眼看看笑呵呵的李清远。
李清远:“快吃吧高老师,再不吃就坨了。”
“怎么现在才来?”
李清远眨巴眨巴眼:“我有事要忙麻,所以慢了点。你生气了吗高老师?”而后又眨巴眨巴眼。
高元玺接过李清远手里的面:“生气是没有,但饿了是真的。”他转身向屋内走去,“进来吧。”
两人进屋后,李清远跟在后面正要关上门,高元玺转头道:“别关,散散味儿。”他走到桌旁将面放下,后拿了双筷子坐在椅子上。
李清远落座在他旁边。
高元玺挑起面开吃,尝了两口之后,不知是他太饿,还是这面确实做的有些滋味,亦或是两者兼具,使得他味蕾大开。
一旁的主厨笑着欣赏:“慢点吃,不够我还能做。”
不得不承认,李清远这面做的确如他所说,一点不差。
高元玺吃完后擦擦嘴,中肯的评价道:“好吃。”
李清远一直盯着他,听他这么一说,无声叹笑,即道:“饱了吗?”
高元玺吃饱喝足,点点头:“饱了,我把碗给你刷了。” 他站起身,拿碗走到水槽转动开关洗碗。
水哗哗地冲流,高元玺的手被打湿,他总觉得身后有道目光在看的,但也许是他多心。
“高老师。”
高元玺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的结果给出他答案——不是他多心。
“嗯?”
“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吗?”李清远问的认真,像是在寻求一道题的答案。
“什么?”
水槽被关上,高元玺将瓷碗洗的洁亮,放在了李清远身前:“谢谢你的晚饭。”他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李清远抬着头,一双润亮的眸始终盯着他。
高元玺不知道李清远要表达什么,却又莫名地不想接住这样的目光:“天不晚了,清远,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课。”
瓷碗上挂着水珠,李清远将其拿起,随即起身:“好,明天见。”
那道两人进来时未关的门,在李清远离开时被关上,后高元玺又将它打开,去锁好院里的大门。
室内的焦糊味早已消失,高元玺关好门窗,将刚才煎蛋失败的黑锅清洗干净放回橱柜。
手擦去水渍后,高元玺脱下围裙。沙发上的手机这时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高元玺拿起一看,是奶奶的来电。
按下通话键,随之屏幕显示出一张苍老而慈祥的面孔。
高元玺:“奶奶,这么晚还不睡啊。”
视频那头传来电视机播放的声音。奶奶对着镜头挥挥手,慈目笑颜:“玺玺,什么时候回来玩儿啊?”
高元玺摆好手机,立在桌上:“过两天我就去看您和爷爷,等着周五晚上放假,我过去住两天。”
奶奶将摄像头移转到一旁,摇晃的屏幕定稳后,爷爷侧身盯着电视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里。
“爷爷。”高元玺喊了一声。
那头的老人转过头,看到孙子后迟缓地展开笑:“哎!玺啊,要来记得路上安全。”
“知道,放心吧。”
镜头又一阵晃动,转到了奶奶:“回家这么久,有没有alpha追啊?”
高元玺知道奶奶又开始了:“奶奶,我都三十了,您看我像是老牛吃嫩草的人吗?”
“可不许这么说,omega多稀有啊,我找到你爷爷都是来之不易的,何况你又不丑,怎么就吃嫩草了?你要是没有看上的话,我给你物色一个,今天我就在楼下看见个挺帅的alpha,一打听,就在咱家对面楼。”
“所以您就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就是跟你提这么一嘴,到底还是你做决定。还有,你都回来有两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搬去跟你爸妈住啊,你自己待在那小房子里不害怕?你要是搬的话,咱们离的也近些。”她语重心长的唠叨着。
“奶奶,我是在镇子里找的工作,要是搬走就离单位太远,而且咱们家超市我也在打理,我放心不下。我不喜欢城里的聒噪,所以才回的镇子,在镇子里挺安心的。就算我搬过去,那头也一个人没有。”
“那你还不跟着你爸妈一块去旅游。”
高元玺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平和地拉缓语气:“因为我还有工作啊奶奶。”
“行了行了,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吧,记得假期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就得了。挂了挂了,你早点休息。”
话题迂回到了始点,高元玺温颜微笑:“知道了奶奶,您和爷爷也是,晚安。”他话刚道完,那头便挂断了视频。
夜的小平屋窸窸窣窣,少间,窗里的灯不在明,小镇归复了静谧。
十四年前,是似与这样的晚夜,高中教学楼的厕所里,alpha将少年堵在黑暗的角落——高三的晚自习结束后,高元玺是最后走的学生,他关上教室灯后,准备离开,在经过厕所时被人猛地拉了进去,那人释放着压抑omega的信息素,用力拽动着高元玺,高元玺下意识地挣扎,“嘭”的一声响,他被砸在了墙上,强烈的气味瞬时将他裹挟,每根神经豁然间紧绷到了极点,暗淡的环境下,只能借着外面的一点光看清楚那人的脸。
那是个他完全陌生,用一双如同要将他吞没、仿佛闪着精光的眼睛逼近他的alpha,嘴里发出猥琐地嘿笑,坑坑洼洼的脸随之而扭曲奇怪,厚重的嗓音在发臭的嘴里响起:“我等你很久了,嘿嘿,”
高元玺的两肩被桎梏着,恐惧攀上了他的面色,瞠目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信息素的用意让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alpha想对他做什么,此时的楼里,已经不确定还是否有人走动。
他必须得自救!
高元玺镇定住因恐慌而节乱的大脑,身体僵直着,强忍着逐渐麻木刺痛的身体,以及恶心作呕的信息素。他要在彻底失去知觉前逃离!
alpha信息素的压制愈发的猛烈,见高元玺身子停滞不动,便以为信息素压制住了他,放开固在肩膀上的手,低下头竟脱下了裤子:“你可以给我先用手。嘿嘿嘿嘿……”嘴里发出刺耳地笑,伸手正要去抓高元玺的手,那一刻,高元玺集于一身的力气蓦地踹向那人的腹部。
那人狠狠向后推了几大步,随即下身不稳被脱下的裤子绊倒,怒色顷刻与丑陋的面容融进一体:“你……”
高元玺顺势抄起一旁刚才扫到的铁簸箕,直冲那人的头颅发狠地砸去。
“啊——!!”
整栋楼里,回荡着一声惨叫。
那人躺在地上,合上了眼。高元玺因信息素的抑制作用使他在短时间内四肢轻软,极限地脱出全部体力后,他乏力地倒了下去。充斥着强烈浓郁信息素的厕所蛀蚀着omega的躯体与神经。高元玺仅剩最后的力气将手指抵在那人的鼻下,确认是昏迷后,他松了一口气,把书包肩带挽在肘间,驱动着两臂双手,一点一点地爬出了门外。
长廊中央,高元玺整个人摊爬在地上大口喘气,清新的空气将他大脑的混沌与躯体四肢的无力稍复缓和,同针扎的刺痛感浅见退去,继而绵弱颤抖着手抵地面竭力地站起身。
黑夜的教学楼走廊上,少年依扶着栏杆,趋势脚下的步子,踉跄着走下一层层阶梯。
离开学校后,他走在冷冽空寂的夜色里,归家途中,他不知几次扶着墙边,驱身吐了一次又一次。
自那以后,直至头投入于多年的工作中,直至过去的阴影溃烂麻木,他仍旧习惯芥蒂、隐藏于“omega”这个身份,藏到恍惚间连自己都会遗忘掉的事实。
他清楚的明了,这当然不是他的错,只是在某个深夜里,糜烂的气息太过于刺鼻,寒锐的记忆消磨不去。
如同这个像从前一样周而复始的深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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