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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切除听觉神经这件事,程遂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凌却信誓旦旦,十分严肃。
或许对方不是开玩笑,程遂揣摩着。
但凌的行事风格对他来说,像是游离在规则和逻辑之外的概率性因素,有些难以预测。
林南和一众同事们正处理完一桩棘手的任务,在程遂跟前聊着天,从财阀集团平氏与市政厅的摩擦日益显现,聊到花子酒吧新来的酒保既元气又漂亮。
这会儿语气却陡然安静了下来。
但程遂脑子里还在想着凌昨天所说的话,他正从语气、神情、可行性等方面专注分析着,因此并未注意到这一情况。
直到安德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程遂的思维被拉回现实。
难怪突然安静了下来。
众同事见安德森似乎是为程遂而来,立即礼貌笑着溜之大吉,但林南临走前却给了程遂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可惜程遂却有些疑惑,读取失败。
安德森是程遂的直系上司,数据查阅中心举足轻重的元老人物,对这个既是学生又是下属的程遂,他一贯非常看重。
机房终于安静下来,安德森拉过椅子坐到程遂面前:“最近工作辛苦吗?”
程遂客观回答:“工作量相对平时多了一些,但工作难度有所下降,总体来说,还好。”
安德森忍不住笑起来,随后说道:“昨天那个宾吉街暴力案件,安全署已经破案了,得益于你破译的数据,抓了好些涉案人员,大多都是地下帮派分子,白色上帝和...和什么帮来着,安全署特意发来谢函,尤其是你。”
程遂听去却有些坐不住,问道:“什么时候?”
安德森道:“今天早上刚发来的。”
“不,”程遂道:“老师,我是说,什么时候抓的...涉案人员。”
“昨晚吧。”安德森有些疑惑:“具体不清楚,问这干嘛?”
程遂想到昨天下午和凌在皇后楼分别的时候,对方说完要帮自己做听觉神经切除,就急忙着说有事要走。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安全。
“没事。”他摇摇头。
已经是第三次为这位或许不是好市民的人操心了。
安德森继续说着什么,但程遂却忍不住调出虹膜投影,看到凌曾发来消息。
就在半小时前。
他松了一口气。
“出于和警备安全署的关系考虑...”安德森继续说着。
程遂点了点头,或许凌遇到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事。他再次忍不住,轻轻调整视线,在虹膜投影界面中打开了那条消息。
[居然有超激酸,你觉得这个和激酸哪个更酸?]
配图是一张自拍,张扬又漂亮的职业杀手正拿着一包紫色软糖对镜头做出疑惑的表情。
程遂匆忙低头咳嗽,掩饰住了没来由上扬的嘴角。
这是什么无意义的问题,他想。
安德森道:“维生素缺乏?”
程遂摆摆手:“可能是,不过我已经制定了计划在补充复合维生素。”
安德森点点头,问道:“配额如果不够,记得跟我说,我会给你想办法。”
程遂道:“谢谢老师。”
“那么,”安德森道:“你觉得怎么样?可以交给你吗?”
程遂点头:“没问题。”
他接下了这个没听清、或者说是没听到是什么项目的任务。
不过总归都是工作。
他补充问道:“详细情况,在公共数据区?”
安德森却疑惑道:“详细数据?”
程遂道:“有详细数据,效率会高一些。”
安德森挠挠头:“这倒是,”他连连点头:“好。”
任务部署完毕,推开椅子要走,程遂站起来礼貌地送走对方。
随后立即掏出玻璃板,将虹膜投影转到手中,编辑文字回复。
[这个。]
这是超激酸,当然比昨天那激酸的更酸,这是很简单的逻辑判断。程遂想。
中午食堂,林南迫不及待坐到程遂身旁,开始打探:“安德森安排的事,你接了?”
程遂淡然点点头。
林南却一副讶异的神情:“你不排斥?”
“为什么排斥?”程遂疑惑。
“我以为你很厌恶这类...”林南理了理措辞,接着道:“这类任务。”
“是吗?”程遂道:“你已经看过数据了?我还没看。”
他猜想,或许是十分枯燥的任务。
林南听完突然笑了起来:“你先看看资料吧。”
程遂有些不知所以然,直到当晚二十一点一刻,看着仿生人乐团拉着提琴,站在荒原城棕榈区[绿洲]私宴厅中。
脑机系统响起信息提示,他投影到手中玻璃板,是林南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庆功宴人多吗?都是高层?你还好吗?]
程遂环视四周,水烟雾弥漫的宴会厅高空,正全息投影着游动的红鲤,西装华服的市政厅高层们在其间端着香槟,谈笑风生。
程遂站在人群之中,甚至没有端着香槟托盘的仿生人看起来正式。
这就是安德森刻意拜托他的“项目”。
[十来个人,都是高层,我还好。]程遂回复。
林南:[哈哈哈,我就知道,安德森自己是个社恐,你又是他最得意的下属,这种活儿果然落到你头上了。]
程遂:[...]
他有些后悔,安德森安排的时候就该认真听的,否则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他端着一杯香槟,面无波澜地看着这个城市相对最为体面的人们,有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敲了敲酒杯,引去众人视线。
“各位,”那人声音低沉而有力,脸上透着淡淡笑容,与平民阶级实在不像一个城市的人,程遂想。
那人接着道:“最近半年,对非法暴力的打击效果很好,诸位功不可没,尤其是安全署和数据查阅中心...”那人视线看向程遂的方向。
众人回头向他致意,程遂只好点头回礼,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打击非法暴力如果真值得庆功,那头功无论如何都该由暴乱机动署领下。
但现场俨然没有暴乱署的人。
他随即想到,暴论机动署是独立于市政厅的部门,难怪。看来这场所谓庆功宴也不过是市政厅在自说自话罢了。
那人又接着说了许多道貌岸然的话,程遂正忙于研究手中的香槟酒,只听到最后半句:“并且,白隼的下落仍然是谜,诸位,任重而道远。”
白隼或许正忙着吃软糖呢,程遂想着。随即喝了一口杯中透亮的琥珀色液体,有些酸涩,或许是人工合成的缘故。
但真正的香槟酒是什么味道,他想,味觉感受带有主观成分,或许没有人能真正还原。
不过这香槟已经是荒原城最好的酒,甚至好到在宴会厅一角配置了安全性极强的酒品间,从宴会正式开始,[绿洲]的工作人员便打开那道装了生物锁的门,往返进出,传递着高级香槟。
理论上,这地方最贵的就是这酒,程遂看着那间不大的酒品间,习惯性地想着这房间的安防网络应该要独立才行。
那方话音落下,众人再次推杯换盏,三两聚在一起聊着天,程遂百无聊赖,从看不太出仿生人痕迹的仿生人服务员手中端过第三杯。
他对酒精并没有兴趣,但酒精对大脑中兴奋性神经传递的抑制作用,可以在短期内让人失去对过去及未来的无意义过度思考,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显然是程遂迫切需要的。
他不喜欢看着这群体面的高层将市民的人生当作政治筹码,却又无能为力。
直到一位少年走到跟前,对他道:“哥。”
“...程安?”程遂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得体、装着高级义体眼、神情中透着富人阶级那份独有幼稚感的脸,努力回忆,搜寻到了这个名字。
和他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被市政厅高层领养的跟屁虫弟弟。
少年笑了起来,是十分得体的笑容:“副市长说数据中心要赴宴,我就盼着是你,果然是你。”随后伸出手:“我现在叫俞安。”
程遂也伸出手,被对方握住,他有些懵,但神情仍然平淡:“啊,俞安。”
副市长的姓。
程遂想,无论如何,至少对方看起来过得很好,就算是什么政治噱头,但本质也算是一桩好事。
“我一直在关注你,尤其是昨天那个案子,多亏了你。”俞安道:“哥,你还是那么厉害。”
程遂摆摆手道:“正常的工作而已。”
俞安比程遂小四岁,程遂记得对方刚到福利院的时候一直哭,直到程老师说:“程遂是哥哥,是榜样,要向他学习,不能哭。”大概五六岁的俞安才终于止住眼泪。
重新见到那位哭包跟屁虫,程遂难免心中波澜,他想问俞安的近况,又不知从何问起。
最终,他问起俞安有没有工作,俞安摇摇头,说还在安全署学习,因为想当警员,保护荒原城的市民。
程遂一方面欣喜于对方仍旧有一颗善良的心,一方面却又有些唏嘘。
没有人能在安全署“学习”,除非你是副市长的养子。
“哥,我可以跟你学习吗?安全署的工作很枯燥,我这里装了很多高级元件,很适合像你一样当黑客。”他指着自己的头。
他比程遂矮一些,这会儿抬头看着程遂:“我想向你学习,像小时候一样。”
程遂刚想说他不是黑客,却突然沉默。
从刚才开始,他就听到不对劲的异响。
而这会儿,他可以确定,有很重的脚步、数十个,正向宴会厅而来。
程遂皱起眉头,下意识看向大门,在悠扬的提琴声和众人的谈笑声中,他听到门外的警卫倒在地上,安静而沉钝。
随后,有微弱烟雾升起。
俞安顺着视线看向程遂注视的方向,没看出异常,但程遂知道,那烟雾并非水烟雾,而是白色气溶雾团。
催泪瓦斯?
程遂专注听着,防火通道也有同样的声音,这宴会厅在顶楼,似乎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环顾一周,眼神锁定酒品房。
也正在此时,人群中有人开始咳嗽、流泪,终于引起骚乱。随后便是大门被踹开,程遂立即拉起俞安往酒品间跑去。
房间中还有一位工作人员,正惊讶于程遂二人的闯入,要出声制止,却听得外面的嘈杂,被吓得怔在原地,只眼睁睁看着程遂将门反锁,并到中控屏幕前敲击起键盘。
“果然是独立的。”程遂道。
酒品间虽然狭窄,但为了防盗,物理门十分坚固,连安防系统都独立于大楼,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管外面来人是谁、何种目的,他至少能在这里拖到救援到达。
这房间隔音极好,但程遂仍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闯入者中有一位明显脚步极重,程遂不知道是因为对方体格所致,还是说,持有极重的武器导致。
那脚步走向仿生人乐团,随后道:“不不不,别停,让咱们白色上帝的兄弟姐妹们也来享受一下,市政厅的狗东西们,平时享受的东西。”
程遂神色凝重,是地下帮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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