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早早地醒了,想着自己也大概算是在做客,就收拾收拾起床了。
她伸了个懒腰,看到床边燃尽的烛台,想起昨夜。
入睡前,白煜在屋外敲门询问是否方便,得到允许,拿了一根新的蜡烛进来。
“这里不是有吗?”钟灵指着桌上正燃的灯烛,问罢,她就明白对方的意思。这只只剩一小截儿了,恐怕撑不了多久。
“哦,多谢。”钟灵道谢,白煜便放下蜡烛离开了。
钟灵伸指碰了碰凝固在烛台上的烛泪,连带着桌面上的残痕迅速融化重铸,又成了一根完整的蜡烛。
门外已经有了声音,她出门绕过游廊去到下一进院,院子里有个个子不高的青衣男子,正低头舀着木桶里的水洗脸。
不是白煜,也不像贴身侍从。
白煜昨天说的四间客房只剩了一间,这位看来也是住客之一,今后的合作伙伴。
洗脸的男子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并没有回头,自顾自说着:“伍甯吗?你今日起的好早!待我洗个脸,再给你让位置。”
钟灵才略做迟疑地说:“嗯……我不是。”
听到身后明显是个女声,洗脸的男子立刻停了动作,回转身来。
是个面容平淡的中年男子,鼻翼旁有颗显眼的痣,见到她时,努力地整理出一幅笑容,双手蹭了蹭身侧的衣物,慢吞吞地边走近边说:“想必你便是公子所说的那位医师?”
看来白煜已经起身打过招呼,昨夜睡那么晚,居然起的比她还早。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股饭香味儿牵扯出钟灵压抑许久的食欲。她先向男子点了点头,男子赶忙说:“在下黎通白,随公子一同查案,姑娘你叫我老黎就好。”
“老黎叔好,我是钟灵。”
黎通白答应着:“诶!行。”
白煜两手各提了一个三层食盒走过来,他今日换了一件湖蓝色的常服,用一支朴素的白玉簪束着发,腰间还别着那柄扇子。
“早,老黎,叫伍甯起来吧。”
老黎应声去了,随后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来,浇灭了钟灵最后一点幻想——看来这偌大宅院,就住了她一个女子。
那门开,出来的男子身高腿长,臂膀粗壮,像是习武之人。
院中种了一颗合欢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四个人坐上去,白煜亲手分了食物,示意可以用餐了。
黎通白年岁较大,许是见到钟灵,认为应该给予充分的长辈关怀,夹起自己的包子小食就往钟灵那边送,钟灵数次推拒不能,白煜出声打断道:“黎叔。”
黎通白被吓一跳,咽下刚入口的一勺粥,也顺便消化了这个十分折煞自己的称呼,说:“怎么了公子?”
白煜先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包子,继续道:“皮薄馅足,两个就够我半饱,给她这么多,是在喂猪吗?”
钟灵:“……”
但是趁机把包子夹了回去。
伍甯全程场外,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子真是幽默!”被黎通白瞪了一眼赶忙收敛,又看白煜没什么反应,便捂着嘴偷笑。
钟灵也跟着笑出来,没想到白煜和下属是这种相处模式,倒是真的没什么架子。
一饭毕,白煜面向伍甯和黎通白宣布今日计划:“同钟医师约定在前,现在起半日内,你们两个离开永生巷去客栈那边盯着,午时之前不要返回,告诉巷外的暗卫,也叫他们别进来打扰。”
“公子放心。”
“我现在入宫取地图,半个时辰可以回来,请钟医师在此处耐心等待一下。”
“好。”
然后他就目送三人前后出了院子。
这让刚吃完饭准备简单消消食的钟灵不由得小紧张了一下,她有在认真考虑写信建议毓秀整顿一下琼楼的工作风气,或者高薪聘请白煜过去做牛做马。
虽然后者绝无可能,但这样的办事效率高、废话不吐一句的合作伙伴,实在是让她太满意了。
是时候催一下回信了。
钟灵曲指扣了扣耳骨,面前就落下一张纸卷,果然空荡荡一片。她颇感失望,又催促了三下。
信没来,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钟灵立刻收起灵信,却看到许久不见的扶桑。他手中提着一摞药草包之类的东西,瞧着很吃力的样子,见到钟灵迎客的表情,举起右手投了个降。低头把药草放到脚边,又举起了左手。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被我倒欠一百万的表情什么意思?”扶桑是钟灵帮助化形的第一个药灵,算她至交好友,前些日子不知踪迹,如今看来也来帮忙了。他也没管钟灵的回答,毫不客气入座到钟灵对面,拂走了桌面上才落下的合欢花瓣。
钟灵郁闷地回视:“不针对你,药弄出来了?”
扶桑:“嗯。我们研究了九个药方,不知哪个奏效最快。你若不急,一个一个试就行。不够了自己复配。”
钟灵:“…王不留行与你提到洞屏术了吗?”
扶桑:“提过了,这些事我们一向不过问也不理睬的,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提就好,那个送到十二楼的大伯已经解毒了,不日就能醒来,到时候通知你。”
钟灵理解地点了点头:“行,辛苦你跑一趟,回去吧,我忙呢。”
扶桑揶她一句:“自找的。”
钟灵抬起手挥了挥,扶桑从善如流地起身走了。钟灵提起来那九个药草包,一一拆开瞧了瞧配方,啧啧感慨,这些个庸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十味药材九味都是她自制或者改制的,这让她怎么糊弄白煜?终于找到一副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就是药效生猛了些,需要她再改改。
得,忙活一晚上,还得她自己弄。
才拟就药方,空灵的一声从耳内传来,有回信了。
钟灵赶忙打开灵信术,是毓秀:
阅。
钟灵倍感无语,感情是把她的信当奏折处理了,方打算再敲一下,又是一声传来。
姐姐?
钟灵:“……”
又一声:
我批阅了整整一日,略过你的了。方才逐夕给送了回来,说是落下了你的信。但事情我已经吩咐下去查过了,三千诸岛,拿云城内均无二案,逐夕——啊就是更年院小院长,他半个月前就上奏说更年院内遗失了一本**,载禁术禁物的门类。守护法阵的影像参考价值不大,盗窃者是名男子。
你化劫就化劫,管这么多闲事啊?
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钟灵浏览过关键信息,草草回复了一句:很想,好好批阅吧,忙。
就关了灵信术。
耳内又是三声,钟灵没再管,总体来说是封带来了好消息但也没什么用的信。
药方既就,为了快点证明自己有点东西以期从白煜处获得更多线索,钟灵五指作掌拍在药方上,腰间锦囊飞出一座木格,竟是一架袖珍的药斗柜。随着药方上药材名字一个个亮起,药斗柜自行打开飞出相应数量的药材,落在一旁的油纸上。
钟灵满意地揪了一下知闻,一条细藤卷着手指爬出来,她摘下来系好打包。
如此反复,复配了大概百副,无缝衔接一般,院门又开了,白煜怀抱着高大的木箱,稳稳地走过来。他将箱子放到桌上,抬手擦了擦汗,看到钟灵面前堆了一地的药草包,了然地笑了笑。
“看来你也没闲着?”白煜坐在了钟灵对面,钟灵替他倒了一杯水。
“那个送到十二楼的百姓已经解毒了,但是尚未苏醒,服药后需要卧床静养,暂时不宜交接给你。方才你离开的那会,我的朋友前来送了药方,和……他们用心配制的全部药草。”
白煜点点头,钟灵直觉不好,果然听他酝酿出一套新的暗讽学说:“想不到宫中太医院的老前辈穷尽毕生之学也束手无策的病,钟医师和你朋友却只需短短一日不到就能妙手回春,实乃医仙在世,在下佩服!”
钟灵索性随他去了,也是张口胡来:“其实这种毒不是稀奇事了,我们游医或多或少见识过一些,都是经验用药,没成想真的解了,只是其中古怪,早已是不尽之言。你不能轻信,我十分理解,既然性命攸关,我愿意以身试药,证明其无毒无害。”
白煜:“好。”
钟灵:“……”
好干脆。
只听白煜又说:“这个晚半日再实践,珍惜时间,清巷到午时之前,再拖不得。”
钟灵也不再废话,低头打开白煜放下的箱子,里面是卷收好的图纸。大约有不到两百卷。
“你们国都这么有钱,几个月就要扩地筑屋一次么?”
白煜:“东垠地震常发,虽强度不大,但总有塌方,是以筑屋是常事。还有些富庶地区常起薄地之争,闹了好些个民案去官府。宫中负责绘图的画师今年又招了三名,凡改动大于三尺见方者均会新绘。”
“那就一起看吧,只看永生巷近三年的布局变化即可,还要对照巷内目前的样子,分毫变化也要告诉我。”
白煜点了点头,又问:“你熟悉永生巷目前的布局吗?”
不熟悉。
白煜便拿出一张旧图纸,从书箱的暗格里取出笔墨,在其背面细细画了起来。
边画边说:“以为你多么着调呢。”
钟灵苦笑:“一时心急,一时心急。”
白煜用笔十分流畅自然,把整张图纸利用得合适到位,一张地图也十分地合眼,钟灵看着发起了呆,猜想他应该是善于绘画的。
见钟灵没了动静,白煜抽空抬头略了一眼,解释说:“自幼沉醉书画,满腹闲情逸致,毫无治世之材。”
这是自己也骂上了,钟灵对此不做评价:“你的扇子也是自己画的吧?”
白煜落下最后一笔,没有否认。
日头顶天时,钟灵口干舌燥地趴在空了书箱上。
钟灵为了保险起见,开口就是要三年地图,无非是想看看凶手是否有可能长期潜伏于此,毕竟复仇怎么也该是十年八年的事。
可惜,只有洞屏术确实对照出来了,白白在前两年的图纸上浪费了时间,永生巷两个月前修缮了一户民家,一个月前拆了一幢房子。
白煜突然开口问道:“我昨日白天全城巡查,在城西云举巷发现三户并未登记在册的民家,家**计百姓二十人,虽均未中毒,却都在安睡。这事的原因想必和你今日核对地图有关吧?”
钟灵拿起笔圈了一下白煜所绘图纸上的空白处,将图纸递给他,坦然承认道:“是,云举巷之前有问题,昨日我去过一趟将其解决了你才能看到他们。我们速战速决,去这个地方附近,你兴许就能理解了。”
白煜接过图纸,钟灵的批注出现在永生巷以外的地界,而旧地图的同样地方,是一家理应拆除的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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