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三十一例。”钟灵数了数面前的记录,“从永春迁往昌都,终身未婚的女性,迁籍途径只有同宗投亲、异姓收养这两种。”
“但是来自永春的这些截止在了二十五年前,此后再无这种特殊的迁籍案例。”白煜示意候在一旁的县令,让他别一味低头跪着,“三十一例中,有二十七例是同宗投亲,但他们的远亲和他们的姓氏并不相同,异性收养有四例,这个姓氏不同倒是正常。迁籍一向需要谨慎审核,这些你是如何通过的?”
“回殿下,臣上任未满十年,疏于查漏补缺,是臣失职了,臣罪该万死!”县令再次叩首,十分无地自容。
“先起来吧,恐怕你当时在任驳回,也迟早会被上级通过。”白煜从座位上起身,“再仔细核查一下近五十年的迁籍案例,从永春以外其他地方迁来的也算,做一个细致的整理留存,等我回来会找你要。”
两人出了京县衙门,天上的雨还是没停,甚至有越发猖獗之势。真假郑晚棠让钟灵和白煜一致猜测,如此案例可能不止一个,这番查看近三十年的户籍,果然有更多发现。
“阿婆让我们找什么奇怪纸条,或许是暗示吧,让我们搜仔细点儿。也是,哪有凶手走之前这么欲盖弥彰的?”钟灵后知后觉,看向一边的白煜,没好气地“诶”了一声,“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查还是不查?”
“查。这些户籍迁移很有组织,我需要在户部深入地查。有必要的话,亲自去永春一趟。”他才说完,远远传来一阵有力的跑步声,伍甯撑着伞声势浩大地跑了过来,远远喊了声公子。
“钟医师,又见面了,你没事吧?我看永生巷的危房塌了,你一直没出来呢!”伍甯把伞递给他们二人,热情地关心起钟灵,钟灵摆手示意他一切无恙,也就知道,白煜或许是听了伍甯的消息才匆匆赶来。
白煜在一旁幽幽道:“你有时间叫仵作传信,自己不进去瞧瞧?真有什么事,黄花菜都凉了。”
伍甯十分地冤枉,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顿时瘪了下去:“公子!是您走之前叫我们不要管钟医师的!”
钟灵捕捉到新信息,像是又拿住什么把柄一样兴奋地看向白煜,白煜则用扇子狠狠敲了伍甯的头:“我的意思是不要干扰她自由行动,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早就说让黎叔带你重新上上学堂,四肢够发达了,优先培养一下这个里面的东西吧。”
“公子……您嫌弃我!”
“备好马车了吗?”白煜转移话题。
“备好了,选了耐跑的马!”还真转移成功了。
一路走出昌都城外,白煜终于见到钟灵口中的十二楼,钟灵理不直气也壮了,认为这使她岌岌可危的可信度上升了许多。
白煜简单检视了一下车马,车中日常用物,足够此行十日。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十二楼,道:“半月前出城似乎没见过十二楼的尊容。”
“……”忘了这茬,十二楼是白杨一晚上建起来的,当时她只简单用术法忽悠了一下周围百姓,让他们觉得这里已经落成许久。
“哈哈哈,你肯定是没看到,这楼盖了一年多了,我是月前租来的。”钟灵一脚迈上马车,心虚脚也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仰。白煜眼疾手快扶住她手臂,往前推了她一把,她直接栽进车厢软座上。
“你少说一点可信度就高一些。”白煜也迈步上马,坐在外头拿起了鞭子,轻轻一抽,车轮滚转。
风把挡帘吹开,钟灵看到白煜驾车的背影:“人家哪有皇子亲自赶车去外地办案的?”
白煜微侧着脸听钟灵讲话,闻言嗤笑一声,只显露了二分之一的眉眼没透露出多少情绪。
“方太医建议我多出门散心,遵一下医嘱。”很敷衍的理由,但钟灵没有再质疑,她猜想白煜近来或许发生了什么变故,是以阴晴不定。
“那你累了告诉我,我接替你。”
琼楼。
逐夕捧着一颗夜明珠站在毓秀面前,上面清晰地倒映着一个男子影像,虽无五官神情,却也算有具体的身材信息。
“主上,这份影像被驳回三次了,臣不得不亲自呈送,请您务必看一眼,长尊不是需要这个吗?臣认为它具有较为重要的参考价值。”
毓秀应了一声,接过夜明珠看那影像:“不是已经在核对身形了吗?男性瘦一些高一些都是这个样子,没有灵力残余,光靠这个意义实在不大。我转告姐姐了,院长这边也继续纠察吧,兴许是你们更年院内部出了什么叛徒。”
“岛主,长尊最近在做些什么?”毓秀屏退逐夕,转头问守在一旁的二十四岛岛主。
岛主诚惶诚恐地拱了拱手:“回主上,岛上某地有疫病,长尊怀疑其与琼楼叛徒有关,正在追查,与该地一普通岛灵来往密切,暂未对二十四岛造成太大的影响。但长尊持续使用神力办案,恐怕会——”
“别干涉她,她要你帮什么忙就帮”。
“是。臣遵旨。”
二十四岛缠绵多日的雨终于歇停,马车离开昌都四日了。两人相继赶车,行经某处密林,天将要擦黑。
“换我吧。”白煜抬手掀开挡帘,顺手点起车中的灯烛。钟灵从善如流地钻进车厢,才落座,听得马儿一声尖锐嘶鸣。
“怎么了这是?”
两人下车查看,马的前蹄踩在一个捕猎夹上,由于其剧烈挣扎,夹子将其小腿上的皮肉也狠狠咬了进去,一根尖刺几乎将它的腿刺穿。
距离计划中歇脚的驿站还有一段距离,抹黑赶路有些不切实际。钟灵其实可以用灵力快速救助一下可怜的马,但白煜就在身边,实在有点顶风作案了。
“今晚就在这歇息吧,我去林中捡些柴火,你在车里等我吧。”白煜决断道。
可等他出去转了一圈才想起雨下了四日,几乎没有可以用的柴火。
两个人靠坐在车厢外部,高深的密林戳刺繁星数点的夜空,静谧之中让人平静,钟灵也能够把脑子空出来,想一些许久没来得及沉浸的情绪。
以往她常常随父亲休白出远门,毓秀曾抱怨她总贪于玩乐,而她自己要争取接过父亲的衣钵,成为下一代主上。
钟灵当时戏言,这样她就无痛成为长尊了,更可以每天出门浪费光阴。
现在她真的是了。
休白走得很突然,让钟灵来不及反应,好像天黑了一样,觉得只需要点灯就能恢复视野。那种因为要赶紧抓住叛徒还休白一个清净的愤怒心情在昌都城的雨水冲刷下彻底躲起来,在这样一个“出远门”的条件下,钟灵很想念父亲。
“我能看看你的宝贝扇子吗?”感觉到眼泪呼之欲出,钟灵强装镇定,骚扰同样在发呆的白煜。
白煜把墨竹扇递过来,钟灵就缓缓展开认真端详,这才是她真正正式地看这扇子的细节。劲骨墨竹,当时看第一眼时替它取的名字。
竹身蕴藏着一股磅礴力道,隐隐要穿破纸面直抵苍穹。白煜外表看起来并不锋芒毕露,看来要么是随便画的,要么内心有些压抑了吧。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本医师为你把把脉?”钟灵伸出手掌随口邀请着,已经准备好被拒绝后怎么装难过,白煜的手腕稳稳落入掌心。
“把脉吧,看看你游医巫医或者某个神秘族群的实力。”
钟灵索性不贫了,两指探上脉门,闭眼感受。良久,她睁开眼,白煜一双探究目光送过来,钟灵斟酌开口:“虽搏动有力,但……你还真有心事啊?”
“嗯。”白煜微微颔首,抽出手腕,整个人放松地后倚,没说更多。钟灵却已经按捺不住,敲了敲耳骨传音给扶桑,叫他打探东垠王宫可有什么重大变故。
扶桑回复去问了。
车中烛火幽微,即将燃尽。白煜探身从储物的匣子里翻找了一下:“烛不够用了,你若是困了,进车里睡吧。夜里没明火不安全,今晚我在树下守夜。”
钟灵很想说不必,身边有人的话她也就没那么需要光亮,至于二十四岛范围内的任何危险,对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跟白煜在一处,确实是生出许多不便。她没法随心所欲做事了,但倒没觉得束手束脚。纯粹地赶很久的路、马受伤了只能简单包扎等待伤口自然愈合,这种很慢的过程让她体会到难得的平静。
“好,不管心事如何沉,夜里就放一放,睡个好觉第二天也好过活。守夜凑活守就行,路上没听见什么野兽叫呢。”钟灵拍拍白煜的肩膀以作安慰,实则随时等待扶桑传来消息。
等得昏昏欲睡之际,闭目养神的白煜突然张口说话。
“是我的兄长。”
“嗯?”
“他不在了。”
扶桑的传信也及时赶来:“东垠国大皇子三月前因病薨逝了,二皇子便继位了储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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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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