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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梅花铜镜

说话的功夫,镜子中氤氲出朦胧的画面。

只见一位未出阁的少女端坐梳妆台前,纤纤玉指执着木梳,悠悠地梳理着如瀑青丝。镜中人眉眼含春,唇角压不住地上翘,心思全然不在发髻上,兀自痴痴笑着,那情态,直教人看得莫名又心头发紧。

“小姐,”丫鬟推门进来,瞧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俊不禁,“离您出阁可还有一个整月呢,您这就欢喜得坐不住啦?”

少女名唤舒杳,舒家娇养的明珠,自小便被教导女则女训,容色亦是城中翘楚。如今父母为她定下的良配,是才名远扬的新科秀才。传闻那秀才生得剑眉星目,温润如玉,端的是翩翩君子。

她心底那份按捺已久的归属感与憧憬,如藤蔓般疯长,缠绕得她心尖发烫。她日日描摹着那未曾谋面的夫君的模样,一遍遍在心底预演着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画卷。

婚期如约而至。红烛高烧,满目喜庆。舒杳顶着沉重的凤冠霞帔,盖头下的世界一片暗红,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轻轻按住胸口,无声地安抚着雀跃的心:“不急,不急,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她踩着并蒂莲的婚鞋,每一步都踏在通往她憧憬的路上。

拜堂礼成,舒杳被送入洞房。红烛摇曳,光影幢幢。她端坐床沿,手指紧张地绞着嫁衣一角,满心欢喜地等待她的良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烛泪堆叠,夜渐深沉,门外喧闹的宾客声也渐渐散去,却始终不见新郎的身影。舒杳的心从滚烫的期待慢慢冷却成焦灼的等待。

“定是郎君太高兴,被同窗绊住了……”她低声自语,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一遍遍告诉自己,“无妨,再等等就好。”终是敌不过困倦,倚着床柱沉沉睡去。

朦胧中,费力地睁开眼,红烛已然熄灭,晨曦微光透过窗棂。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确实眉目清朗,如传言般端正儒雅。

然而,那双本该盛满新婚柔情蜜意的眼眸,此刻却只有一片冰冷的疏离与宿醉后的不耐。

“醒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毫无温度。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动作间透着一股刻意的冷漠。

舒杳心头一紧,那份预演过千百遍的柔情蜜意瞬间被冻结。她张了张嘴,想唤一声夫君,喉咙却像被堵住。

男人目光落到她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不得不接收的物件,毫无波澜:“昨日乏了,你好生歇着。”说罢,径直推门而去。

新婚的甜蜜未曾尝到半分,舒杳先尝尽了夫君的漠视。男人待她,客气得如同陌路。他常常独自在书房温书至深夜,即便同处一室,也鲜少言语。

舒杳精心准备的羹汤点心,他不过略动一两口,她换上漂亮的绫罗绸缎,也引不来他一丝目光流连。

她像个影子,小心翼翼地活在他的屋檐下,试图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顺融化那层坚冰,却只换来更深的寒意。她一遍遍对着那枚陪嫁的梅花铜镜练习笑容,告诉自己:“定是我还不够好,不够温柔体贴……再努力些,他的心终会是我的。”

这份执念,在日复一日的冷落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了油的炭火,闷烧得愈发滚烫、扭曲。

直到那一天。

舒杳去城南的观音庙为男人求功名平安。途径一片僻静的杏花林,却撞见了让她神魂俱裂的一幕,她的夫君,她视若神明、倾尽所有柔情去渴求的夫君,正与一名素衣女子依偎在一株花树下。

女子眉目清秀,带着书卷气,正低眉浅笑,男人望着她的眼神,是舒杳从未得到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宠溺!他抬手,轻轻拂去女子发间的落花,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那女子含羞带怯地递上一方绣帕,男人珍重地收进怀中。

那一刻,舒杳的世界轰然崩塌。

舒杳死死攥着藏在袖中的梅花铜镜,镜框冰冷的棱角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不及心中妒火焚烧的万分之一。她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那精心描画的眉眼此刻盛满了怨毒与疯狂。“我的……他是我的……”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嘶鸣,“她凭什么?她必须消失……只有她消失了,夫君才会看到我,才会爱我……”

次日又来到观音庙,果然看到了那位女子。嫉妒与执念彻底吞噬了理智。舒杳的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个堪称温婉的笑容。她从树后走出,步履轻盈,如同偶遇。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人和那女子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分开,脸上皆是惊愕与尴尬。

“这位是……?”舒杳的目光投向那女子,笑容依旧得体,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深渊。

男人脸色难看,强自镇定:“这位是…我远房表妹,近日前来探亲。”

女子慌乱地行礼,眼神躲闪。

舒杳上前,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原来是妹妹,真真是好人才。我正愁无人说话解闷,妹妹若不嫌弃,常来家里坐坐可好?”

她语气真诚,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一寸寸舔舐着她的惊惶。男人看着她贤淑大度的模样,眉头紧锁,眼神复杂难辨。

舒杳开始了她精心的狩猎。她以姐妹之名,频繁邀约女子,送她精致的点心、衣料,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套取着关于她与男人过往的点滴。每一次听到他们曾经的默契与情意,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却也让她毁灭的决心更加坚定。她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机会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傍晚降临。舒杳借口城外寒山寺的签文极灵,邀她同去为家人祈福。女子不疑有他,欣然答应。山路湿滑,行人稀少。行至一处陡峭的断崖边,舒杳停下脚步,指着崖边一株开得正艳的杜鹃,柔声道:“妹妹你看,那花开得多好。”

女子不察,依言走近崖边探头张望。

就在这一刹那!舒杳眼中凶光毕露,积蓄已久的疯狂与恨意喷薄而出。她猛地从背后狠狠一推!

“啊——!”女子惊恐的尖叫划破雨幕,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坠下深崖,瞬间被浓雾吞没。

舒杳站在崖边,雨水混着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最初的惊恐过后,一种奇异的、扭曲的狂喜涌上心头。她看着深不见底的崖涧,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近乎甜蜜的笑容,喃喃自语:“好了……好了……再也没有人能抢走我的夫君了……他终于是我的了……”她拿出那枚梅花铜镜,对着镜面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眼神闪烁着病态的满足。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男人的回心转意,而是灭顶的绝望与更深的炼狱。

女子的死讯传来,男人悲痛欲绝。他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唯一的嫌疑人,舒杳。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再是冷漠,而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毒妇!是你害死了依依!我要你偿命!”男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第一次对舒杳扬起了巴掌,狠狠掴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舒杳重获爱情的幻想,却也点燃了她心底更疯狂的火焰。她捂着脸,看着男人眼中的滔天恨意,心像被无数冰锥刺穿,痛得窒息,却又诡异地升起一股他终于专注的看着我的扭曲快感。

“夫君……你打我?你为了那个女人打我?”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你越恨我,就越证明你心里有我!对不对?你看着我!只看着我啊!”

回应她的,是男人更加疯狂的拳打脚踢。他将对爱人的思念与愧疚,对舒杳的憎恨与厌恶,全部发泄在舒杳身上。

男人不再读书,整日酗酒,喝醉了就打她,骂她是毒妇、扫把星,将家中的积蓄挥霍一空,输光了最后一点家产。

舒杳默默承受着一切,身上的伤痕层层叠叠,心中的执念却如同淬了毒的藤蔓,越缠越紧。每一次毒打后,她都会对着那枚梅花铜镜细细梳妆,抚摸着镜面,仿佛在抚摸男人的脸,眼神迷离而痴狂:“打吧,骂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你的眼睛只看着我……痛也是好的……”

在一个弥漫着浓郁酒气的深夜,男人又一次醉醺醺地归来。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舒杳,爱人惨死的画面和家徒四壁的绝望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红着眼,嘶吼着扑上去,双手死死掐住了舒杳纤细的脖子!

“毒妇!去死!给依依偿命!!”

舒杳感到窒息,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可最让她恐惧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男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彻底抹杀她的恨意!她不能死!她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了!这比死更可怕!

“不……夫君……别……别不要我……”她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句,双手在空中绝望地挥舞挣扎,无意中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物体——是她一直藏在枕下寄托了病态思念的梅花铜镜!

求生的本能和被抛弃的极致恐惧,瞬间压倒了病态的迷恋。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濒死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握紧那枚沉重的铜镜,狠狠砸向男人的太阳穴!

“砰!”

一声闷响。男人的动作骤然僵住,掐着她脖子的手瞬间松开。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舒杳,身体晃了晃,鲜血从额角汩汩涌出,随即沉重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屋内死一般寂静。

舒杳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脖子上是狰狞的指痕。她看着地上丈夫的尸体,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染血的梅花铜镜,镜面上倒映着她惊恐万状、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刺目的、温热的猩红。

“夫……夫君?”她颤抖着爬过去,轻轻推了推男人,毫无反应。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但随即,一种更加诡异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俯下身,紧紧抱住男人逐渐冰冷的身体,脸颊贴着他染血的面庞,眼泪汹涌而出,嘴角却咧开一个破碎又满足的弧度,声音带着哭腔,又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

“好了……好了……这下……你终于……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再也……不会看别人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她抱着尸体,又哭又笑,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那枚染血的铜镜,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镜面上,雕刻的梅花纹路被男人的鲜血浸染,红得妖异。

极致的恐惧与这扭曲的满足感交织,让她短暂地陷入一种麻木的狂乱。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胡乱用袖子擦去脸上和镜子上最明显的血迹,将那枚浸透了丈夫鲜血的梅花铜镜紧紧揣在怀里,她又将丈夫的尸身剁碎,仔细包裹起来负在背上,像是抱着最后的慰藉与爱,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个充满噩梦的家。

历经千辛万苦,受尽颠沛流离之苦,身心俱已残破不堪的舒杳,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舒府门前。她怀抱着那枚冰冷的铜镜,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乞求的光芒。

大门打开,门房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通报之后,舒杳被带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母亲面前。

“母亲……”舒杳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想诉说自己的遭遇,想寻求一丝庇护。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母亲嫌恶冰冷的目光。那目光像淬毒的针,将她仅存的希望刺得粉碎。

“哪来的疯妇?竟敢冒充我舒家小姐?”母亲的声音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我舒家清清白白,只有曦儿一个女儿!你?哼!定是那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下作胚子,不知廉耻,做出那等丑事,还有脸回来污我门庭?滚!给我立刻滚出去!再敢靠近一步,打断你的腿!”

“贱人……下作胚子……”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舒杳的心上。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写满厌恶的脸。最后一丝与这尘世的联系,被这绝情的话语彻底斩断。

饥饿如刀,已经连续几天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俯下身,将那些早已发臭的肉块塞进口中,吞咽的动作僵硬而急促,喉咙不断收缩。直到最后一抹腐肉入腹,一种剧烈的恶心才猛地翻涌而上。她躬身呕吐,身体剧烈地痉挛,可吐出的东西却少得可怜。

一种奇异的平静却随之而来。她靠在墙角,嘴角还挂着污物,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她紧紧攥着怀中的铜镜,指节发白。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三从四德……什么父母之命……什么举案齐眉……全是骗局!全是笑话!”她眼中的世界彻底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支撑她活下去的所有执念,对夫君病态的爱、对母爱的渴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了齑粉。唯有怀中的铜镜,冰冷坚硬,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只有你……只有你是真的……”她低头,痴痴地看着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眼神疯狂的女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看唯一的知己。镜面上那被血染红的梅花纹路,此刻在她眼中妖艳地绽放着。

万念俱灰。她漫无目的地游荡,最终停在了一座华丽却冰冷的朱楼前。鸨母看着她虽憔悴却难掩的清丽轮廓,如同打量一件尚有价值的货物。舒杳麻木地被领了进去,换上了艳俗的纱衣。当鸨母推着她,让她对楼下那些油腻贪婪的目光挤出笑容时,她低头,再次看到了怀中铜镜里那个满眼死寂、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

“笑?”她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镜面,指尖划过那抹刺眼的红梅,“对着谁笑?为了什么?”

突然,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光亮,那是一种混合着解脱与疯狂的光芒。

她拔下头上的素银簪子。

“夫君……你看……”她对着铜镜,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圣洁的、满足的微笑,“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了……”

话音未落,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锋利的簪尖,狠狠刺入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也猛烈地喷溅在她紧握着的梅花铜镜之上!

滚烫的血液迅速洇开,将那原本只是部分沾染的梅花纹路彻底浸透、覆盖,整朵梅花在血泊中显得妖异而刺目,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铜镜“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镜面映出她缓缓倒下的身影,和那凝固在唇边的、诡异而满足的微笑。

……

鲜血渗入古镜的每一道纹路,浸透了那朵梅花。女子临死前那极致扭曲的爱恋、疯狂的占有欲、刻骨的怨恨与绝望的献祭,所有浓烈到化不开的负面情绪,如同最阴邪的养分,被这枚古镜贪婪地吸收。

日积月累,月华浸染,那染血的梅花仿佛在镜中活了过来,摇曳生姿。一缕不甘的、饱含着病态执念的幽魂,与铜镜本身吸纳的阴气怨念彻底交融,终于在某夜晚,冲破了凡物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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