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左右，两人却没怎么着急，慢悠悠地赶到学校。
正好赶上第二节大课间，万殊和祁澜翻墙进校园，这次的运气却差了些。刚跳下去，就被值日生逮了个正着。
“喂，你们俩干什么呢？想翻墙出去？”男生叉着腰，语气带着审视。
万殊面不改色：“没有啊，我们刚在比谁蹦得高。”
男生转头盯着祁澜，眼神里满是怀疑：“是吗？”
祁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姑且信你们一次。”
总算糊弄过去，两人进班时，离上课已经没几分钟了。
班主任这时走了进来：“大家安静一下，占用几分钟课间时间说件事。”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小声的哀怨，却被班主任直接无视：“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女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话音刚落，教室门口便走进来一个女生。她扎着俏皮的高马尾，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嘴角噙着甜甜的笑，瞬间让刚才的哀怨声都消失了，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暗自赞叹班里来了位美女。
万殊却看呆了，这张脸，和他梦中的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
女生笑盈盈地开口：“大家好，我叫墨青鸾。”
“哇，名字好好听。”
“是啊，人美名字也美。”
周围的议论声刚起，万殊心头又是一震。青鸾？这不是梦中自己那位师姐的名字吗？难道……他还没从镜妖的幻境里醒过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祁澜，压低声音道：“我靠，我昨天梦到过她！我们该不会还在幻境里吧？”
祁澜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淡淡道：“不，这是真的。”
“啊？”万殊愣住了。
“你梦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祁澜补充道。
万殊彻底懵了：“那……梦中的我，是真实的我？”
祁澜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也太不科学了。梦里分明是修仙世界的背景，可现在自己坐在21世纪的高二教室里，明明前几天还是高三毕业生，怎么想都觉得跨度大得离谱。更何况，他对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根本毫无记忆。
他咽了口唾沫，又追问道：“那……现在的我，是真实的吗？”
祁澜的回答依旧简洁：“是的。”
没等二人把话说完，青鸾已走上前来，眉眼弯弯地开口：“你们好呀，我叫墨青鸾。”
万殊颔首回应：“你好，我叫万殊。”
青鸾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嗔怪：“我当然知道。”
万殊愣了愣，不解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以前认识？”
“我是你姐，你说认不认识？”青鸾说着便伸手掐住他的耳朵。
这话和祁澜先前所说如出一辙，可万殊仍是一脸茫然，他脑中没有半分相关的记忆。“真的假的？你们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青鸾这才松了手，撇撇嘴道：“记得才有鬼。总之你记着，我是你姐就对了。至于这位……”她目光转向一旁的祁澜，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直勾勾地望着他。
万殊察觉到祁澜的神色有些异样，耳根似乎微微泛红。祁澜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别开了视线。
“他叫祁澜。”万殊连忙打圆场似的介绍道。
青鸾点了点头，拖长了语调重复：“祁澜？”
祁澜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行吧行吧，”青鸾摆了摆手，“我就坐这儿了。”
说着，她转向旁边的男生，笑容明媚：“同学，我们能不能换个座位呀？”
那男生脸颊一红，讷讷地点了点头。
于是青鸾便如愿坐在了他们前排的位置。
下午放学，万殊跟着祁澜回家。半路上，青鸾忽然从旁边闪出来，挡在两人面前：“唉唉唉，怎么回事？”她手指直接戳向万殊，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跑他家去了？你们俩什么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万殊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什么发展到哪一步？我们是朋友啊。我……我没地方去，只能暂时住他家。”
青鸾“啧啧”两声，一脸嫌弃地摇头：“真是块木头啊！”她又转向祁澜，促狭地眨眨眼：“祁同学，心累不累呀？”
祁澜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有接茬，只是淡淡问道：“不知师姐要去哪。”
青鸾一拍脑门：“对哦！我好像也没地方落脚……”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近祁澜，“不如，我也去你家吧？怎么样？”
祁澜喉结微动，沉默了两秒，心中暗自后悔刚才多余问那一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仿佛成了青鸾的仆人，任劳任怨。
万殊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奇怪。这天，他偷偷把祁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喂，祁澜，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啊？”
祁澜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万殊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细数：“我这几天观察的。你对她……简直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不科学！除非你有把柄被她捏住了。”
祁澜听完，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牵起一丝无奈又苦涩的笑，轻轻摇头：“放心……没有把柄。”
那夜，万殊又入了梦。
梦中众人皆长成些模样，正是两年一度的试剑大会。流萤阁弟子除了墨砚秋，其余尽数报名参试，皆因他修为过人，这些年来，流萤阁声名鹊起，大半仰仗于他。
今年夺魁的热门，当属流萤阁的谢明夷、听涛阁的赫连霄，以及漱玉阁的温恭。
万殊虽也参战，锋芒却不及这三人。至于青鸾，昔日受天地灵气庇佑的神鸟，如今却因修仙界抓妖炼丹的风气，被视作能助修士突破境界的“灵材”，本是师父救回来用法术隐匿气息，为避免被人察觉，自然无缘试剑大会。
今日一场，是流萤阁谢明夷对阵漱玉阁温恭。
温恭其名，听着温良恭谦，实则性情暴烈。他身量足有九尺，筋肉虬结，魁梧异常，手持一对寒光凛凛的双刀，煞气逼人。
铜锣声落，温恭已如惊雷般蹿出。他双手分握环首刀，刀刃在日头下泛着冷光，甫一上前便挥刀直劈，刀风裹挟着悍然气势，直压谢明夷面门。
谢明夷身形轻如柳絮，足尖一点台板，竟借着对方刀风的冲劲斜飘出去半尺，腰间配剑噌地出鞘，剑穗如白练般扫向温恭手腕。
这一剑快得只剩残影，却被温恭沉腕一格挡开，他左手刀反撩，右手刀顺势横扫，双刀交错如铁网，将谢明夷的退路封得密不透风。
“好！”台下喝彩声起。
“师兄加油！”
“……”
温恭得势不饶人，脚下碾出半寸深的凹痕，双刀轮转如飞，每一刀都带着裂石般的力道。谢明夷却不与他硬接，剑在他手中忽刚忽柔，逼得温恭不得不回刀自保，时而又骤然挺直，剑尖点向他肩窝、膝弯等薄弱处，逼得这壮汉连连踉跄。
青鸾在台下看得心惊肉跳，一面为谢明夷摇旗呐喊，一面在激战紧要处，攥拳捶打身旁的万殊。
温恭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一声低喝，左手刀骤然掷出，直取谢明夷心口，这是搏命的打法，意在逼对方退避。谢明夷却不退反进，软剑卷住飞来的刀身，借势旋身，右手已扣住温恭持另一把刀的手腕。
两人瞬间近身，温恭另一只手成拳，带着劲风砸向谢明夷侧脸。谢明夷头一偏，剑刃已贴住他脖颈动脉，声音清冽如冰：“承让。”
温恭僵在原地，粗重的喘息震得胸口起伏。他低头看了看脖颈间那抹森然冷光，忽然闷哼一声，转身下台，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几分不甘。
谢明夷收剑入鞘，指尖微颤，方才那近身一搏，他实则也险象环生。台下的青鸾和万殊已跳起来拍手。
“师兄今天真是厉害！”青鸾雀跃道，眼中满是崇拜。
谢明夷擦拭着剑鞘上的薄尘，淡淡道：“不过是险胜罢了。”
万殊笑嘻嘻地一把搭上他的肩，揶揄道：“哟，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谦虚了？险胜也是胜，赢得漂亮！” 看得出谢明夷心情确实不错，竟没像往常那样拍开他的手，只嘴角微扬了扬，算是默认。
三人回到流萤阁时，暮色已悄然四合。庭院深处，师父正与一年轻男子对坐弈棋。石桌上，一盏清茶氤氲着热气，棋盘上黑白子纠缠厮杀，局势胶着难解。
那陌生男子身着银白锦袍，气质沉静如水，面容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落子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感。师父捻着一枚白子，沉吟良久，最终轻轻放回棋笥，捋须叹道：“罢了罢了，又是死局。你这棋路，当真是步步玄机，令人疲于应付。”
男子闻言，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师弟过誉，不过是僵持之局，难分轩轾。”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刚进门的谢明夷三人。
师父抬眼看向归来的弟子们，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回来了？今日战绩如何？”
谢明夷上前一步道：“回师父，弟子今日对阵漱玉阁温恭，侥幸得胜。”
“赢了便好。”师父含笑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许，“温恭非是易与之辈，你辛苦了。”
这时，青鸾才按捺不住，探头问道：“师父，大师兄呢？怎么不见他？”她环顾四周，显得有些失望。
师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重新落回那复杂难解的棋盘：“他不在阁中，山下出了一桩棘手之事，砚秋他捉妖去了。”
青鸾失望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饭后，万殊吃得撑了，便独自一人到后山散步消食。山风裹挟着草木清气拂过，正觉惬意时，鼻尖忽然钻进一缕淡淡的血腥味。
他皱了皱眉，流萤阁后山向来清净，除了阁中弟子从无外人涉足，何来血腥味？
循着那气味慢慢靠近，越往前走，血腥味便越清晰。就在他绕过一丛茂密的灌木丛时，一双大手猛地从斜后方伸来，牢牢捂住了他的口鼻。
那人身形比他高出许多，掌心带着冰凉的湿意，声音压得极低，透着浓重的虚弱：“不想死就别出声。”
万殊心头一紧，刚要挣扎，对方却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软，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月光穿透枝叶缝隙，斑驳地洒落在那人身上。万殊凝神细看，心头猛地一跳。
那人生得俊俏极了，纵然面如金纸，唇边染血，也难掩其摄人风姿。他头戴一顶银丝发冠，身上裹着一件质料上乘却多处破损、被暗色血渍浸透的墨色衣袍。
万殊蹲在原地，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陌生男子，一时没了主意。喊人来？可这人来历不明，身上还带着伤，贸然声张怕是不妥；就这么丢下？血腥味浓得吓人，瞧着伤势怕是撑不了多久。
犹豫半晌，他还是咬了咬牙，半拖半扶地将人往自己住处挪。万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人安置在自己床榻上，额角已沁出一层薄汗。
小心翼翼的解开对方衣袍，顾不得赞叹那人的好身材，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在万殊的视线中。
万殊定了定神，为那人上药。药粉触及伤处的瞬间，男子眉心紧蹙，冷汗涔涔。万殊不敢耽搁，迅速缠上洁净绷带，待一切处理妥当，才发觉自己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他刚把染血的布巾丢进盆里，门外忽然传来青鸾的声音：“万殊？你房里灯还亮着，睡了没？”
万殊心头一紧，慌忙吹灭油灯，压低声音应道：“睡、睡了，刚起夜不小心碰倒了灯盏。”
门外静了片刻，青鸾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哦？我怎么闻着有股药味……”
“白天练剑蹭破了皮，抹了点药。”万殊道
又过了会儿，青鸾才悻悻道：“行吧，那你赶紧睡。”脚步声渐远，万殊这才瘫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正欲起身，忽觉腕上一紧，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万殊悚然低头，正对上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那人不知何时醒了，眸中锐利如刀，哪有半分虚弱之态。
“你是何人？”男子嗓音低哑，手上力道却分毫不松，仿佛稍一用力便能捏碎他的腕骨。
万殊吃痛，却强自镇定：“这话该我问你吧？若非我救你，你早曝尸荒野了！”
男子目光微动，似在权衡他话中真假。僵持片刻，终是缓缓松手，却仍紧盯着他：“……此处是哪里？”
“流萤阁。”万殊揉着手腕，警惕地退后半步，“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锋芒稍敛，却透出几分复杂：“我叫照尘，今日多谢救命之恩，来日……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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