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衿的安排迅速而有效。两名扮作江南丝绸商人的手下,顺利进入了云裳绣庄,以高价定制一幅需在佛前供奉三日的大型观音绣像,并“虔诚”地要求将绣像请入绣庄据说颇为灵验的东厢佛龛旁沾染佛气。绣庄主人,那位赵副使的相好,见有利可图,且要求看似合情合理,虽心存一丝疑虑,但在重金诱惑下,还是答应了。
就在绣像被抬入东厢的第二天夜里,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发生了——一名“商人”的随从不慎打翻了烛台,引燃了部分杂物,虽火势不大,却引起了片刻的混乱与浓烟。趁此机会,另一名身手矫健的“商人”潜入佛龛,凭借精准的信息,迅速找到了暗格,将其中的账册副本取出,并以一本外观相似的空白账册替换。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留下任何明显痕迹。待绣庄之人扑灭小火,清查损失时,只当是虚惊一场,并未察觉佛龛已被人动了手脚。
账册很快便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何彦书手中。翻开那本看似普通的蓝皮账册,里面清晰记录了通惠、三河两驿数年来的虚报款项、吃空饷的名单及分润明细,虽然隐去了最顶层的名讳,但资金流向的最终指向,与赫舍里家掌控的几处产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铁证如山!
何彦书没有丝毫犹豫,连夜奋笔疾书,将账册关键内容摘录、分析,并附上陈子衿搜集到的王五等人证言,写成了一份证据确凿、条理清晰的奏疏。他没有通过兵部正常的渠道呈递,而是在翌日清晨,通过父亲绥国公旧部的关系,直接将奏疏递到了御前。
这份奏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皇帝震怒!
他早已对赫舍里家心生警惕,何彦书之前那份关于整顿文书管理的条陈已让他看到了其能力与忠心,如今这份铁证,更是坐实了赫舍里·刚泰贪墨军饷、结党营私、欺君罔上之罪!京营兵权,国之重器,岂容此等蛀虫侵蚀?
雷霆之怒,顷刻爆发。
赫舍里·刚泰还在府中做着权势稳固的美梦,等来的却是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和抄家夺爵的圣旨。其党羽在兵部及各相关衙门被迅速清洗、捉拿。一场看似盘根错节、坚不可摧的势力,在皇权的绝对力量面前,轰然倒塌,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何彦书因检举有功,证据确凿,被擢升为兵部郎中,实掌职方清吏司,真正开始在兵部站稳脚跟。其父绥国公一系的声誉也随之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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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谋的风暴席卷朝堂之时,西苑澄心堂却仿佛被遗忘的角落。
孟清辞通过方嬷嬷偶尔带来的只言片语,以及宫中气氛微妙的变化,隐约感觉到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她心中既期待又忐忑,期待彦书成功,忐忑于最终的结局。
这日午后,方嬷嬷再次到来,手中却未持任何物品。她看着孟清辞,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缓和。
“姑娘,”方嬷嬷的声音依旧平稳,“赫舍里·刚泰已伏法。其构陷孟御史一案,陛下已下旨重审。”
简单两句话,如同天籁,在孟清辞耳边炸开。她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父亲的冤屈,终于有机会昭雪了?她浑身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是喜悦,是辛酸,是多年压抑后的释放。
“多谢……嬷嬷告知。”她哽咽着,深深一礼。
方嬷嬷侧身避开半礼,淡淡道:“老奴只是传话。何大人……如今已是兵部何郎中了。”
何郎中……他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孟清辞泪眼婆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骄傲。
方嬷嬷看着她,沉默片刻,又道:“陛下口谕,孟氏清辞,贞静守礼,其情可悯。即日起,解除拘禁,暂居澄心堂,待其父案审结,再行安置。”
解除拘禁!
虽然只是在这西苑之内,但这意味着她不再是囚犯,她可以相对自由地在这澄心堂及附近活动,不再有方嬷嬷时刻的“陪伴”与审视!
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终于,等到了一丝曙光。
方嬷嬷传达完旨意,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
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堂中,孟清辞环顾四周,感觉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她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太液池水汽的空气。阳光洒在她脸上,暖融融的。
冤案将雪,禁锢已除。她和他之间,那重重宫闱的阻碍,似乎薄了一层。她知道,前路未必一帆风顺,父亲的案子重审需要时间,朝廷的纷争也不会因一个赫舍里家的倒台而彻底平息。
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希望。因为她知道,那个在紫禁城立下轮回誓言的人,那个在烽火乱世留下遗憾的军官,那个在安然岁月与她重逢的学者,在这一世,终于披荆斩棘,为她劈开了一道生路。
她抚摸着腕间那枚一直贴身藏着的、刻着怪异纹样的木符,轻声低语,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能传到他的耳边:
“彦书,我等你。”
宫门深处的惊变,终是换来了这囚笼的一线松动。而穿越了四世轮回的等待与追寻,似乎也终于看到了尘埃落定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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