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川心里有压不住的好奇,可萧如声显然没有说的意思,他也不便问。
霍开梁当年多喜欢萧如声,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而萧如声也给了他回馈。
可现在十年过去,时移世易……他举起杯抿了一口茶。外头雨仍在下,这屋子里渐渐漫上些潮湿气,却不让人难受。
萧如声沉默了好半晌,终于像是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道:“你这爱看热闹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江行川嘿嘿一笑,把杯子放下,手指点了点下巴:“我在小村儿里呆了十年,你总得让我接触接触外头的新鲜事儿吧?”
青衣男人无奈的笑笑:“便是说与你听也没有什么。”
他目光转向窗外,嘴唇张了又合,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江行川也不急,就这么听外头噼啪的雨声安静的等,终于,等来了一句:
“就是那么回事儿。”
刀客扬眉,眯着眼睛看萧如声。
“他是平阳王了,”对方转过脸来与他对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是要娶妻生子的。我说到底也不过一个小倌,怎么也配不上的。”
江行川眉头拧起来:“这十几年你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萧如声笑了一下,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摸过茶杯的杯沿:“我欣赏他的野心和魄力。”目光放空了,嘴巴还是开合的:“但我也就同你说说…也…不是不难过的,”
“那可是十几年呢。”
江行川一时无言。该劝的当年他也不是没劝过,如今更是说什么都晚了。他有些后悔自己非要戳人伤疤,正逢此时小厮取了酒来。
两人拆了酒封,就这么对坐着慢酌。
“你呢,去看过临洲了没有?”萧如声嗅了一下满室酒香:“你不来,这酒还真不知道开给谁喝。”
江行川哈哈一笑,又很快收敛了,道:“去了。”也算是去看过贺观了。
“既然你已好奇过了,也该轮到我了。”萧如声眯着眼睛笑:“十年了,你真当人家是钉在路当间等你回来的?竟真的一个口信都没有。”
江行川眨眨眼睛,声音听起来弱弱的:“我也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的十年可是枯等。那是十年,不是十天。”萧如声似笑非笑,这表情江行川头前儿几天才在乐然脸上见过。
他叹息一声,道:“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他会继续朝前走,我们仍会是朋友。可如今看来,倒是我想的太天真。”他摇摇头,又觉得说了没意思,摆摆手道:“时过境迁,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萧如声一时沉默,与他碰了个杯,才又道:“这话说的,像是你当年多厉害似的,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江行川瞪眼,嘿了一声:“我不是吗?当年我多潇洒呢!”
谈笑间又说起别的。比如近些年来都在干什么,萧如声说说他这坊间趣闻,而江行川就说那小镇子里的牛羊。一时间气氛正好。
外头雨声渐大了,天色彻底昏暗,屋里点起火烛。
两人脸上都有几分明显的醉意。这酒在土里埋了许多年,是萧如声刚来清坊时候自己酿的,劲儿大得很,便是江楼,这么许多下去也有些吃不消。
萧如声早前便叫人给他安排了一间上房。对面的人显然已经醉的不轻,江行川看看时辰,觉着也时候告辞歇下。就见一小厮有些惶恐的上来,贴在萧如声耳边说了些什么。
刀客垂下眼睛,脸上还是那副醉了的样子:“正巧,你自忙你的去吧!我去歇了,年纪大,这些酒喝的畅快,却也吃不住了。”
萧如声歉意的笑笑,道:“行,咱们改日!你去,引贵客去房中休息。”
江行川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那醉态明显的萧如声一眼,跟着人走了。
他出了房便又将帷帽和斗笠一层层扣在头上。外头天色暗了,雨却下的更急更骤。
小厮恭恭敬敬的引路,两人刚下了楼梯便与一男子迎面对上。
正是多年不见的平阳王,霍开梁。
玄色衣袍的冷面男人视线落在江行川身上。后者正想要将帽脱了,却看霍开梁冷哼一声,大步越过他走了。
他饮了酒,身上带着一股子浓烈的酒香,反应也慢上两拍,便没来得及出声。不禁挑着眉毛停了步,帷帽下的脸上露出一点古怪的表情。
楼上那个醉成那样,也不知道斗不斗得过这来势汹汹的霍开梁。
至于他,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倒也不是非要急这一会儿。
“大人?”小厮见他停了,也跟着停下,转过头来低低喊了一声。
江行川笑着摇头:“走吧。”
*
霍开梁一推门,满室的酒香气。他脸色瞬间阴沉,皱着眉头去看床边斜卧着的男人。
那人脸上带着酒后的酡红,眯着眼睛看过来。该是酒意上来了,眼里迷蒙一片,轻轻唤了他一声:“大人。”
霍开梁脸上黑的如同锅底:“你开了清仙醉?”皱着眉头大步靠近,高大的身型投下阴影,笼罩了软塌上的萧如声。
眼前清坊的主人今日胆大包天,再看不出从前谨小慎微,倒有了些过去的影子。他媚眼如丝,带着若有若无水光的唇抿着笑,道:“今日开心,便叫人开了。”
萧如声方才本欲与江楼不醉不归,可到底年纪放在这里,他也不是真的第二日就清闲,还是早早散了场。况且他也听人通禀了,平阳王就在楼下,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有些奇怪的眼神落在霍开梁身上,道:“婚期将近,大人怎么今日有空闲来我这清坊?”
霍开梁站在那,拳头紧握。他想起方才在楼梯上见过的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色里的男人,眉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按耐着心里涌起的他不愿意承认的恼怒,冷声道:“他是谁。”
萧如声一愣,像是困惑。又过了几息,才啊了一声,道:“他啊……”男人笑着仰在软塌上,露出漂亮白皙的脖颈线条:“大人日后会知道的!”说着还似乎觉得有趣,又笑了一声。
霍开梁只觉得额头脖子的经络都在突突。
好半晌才咬着牙摁下去了,他冷笑道:“如今你倒是胆子大了。”
萧如声目光越来越迷离。那张这些年从不出现错漏,永远都是客气疏离的脸上露出霍开梁许久不曾见过的畅快笑容:“大人,您说的不错。”
他有些跌撞的要起身,霍开梁下意识想要去扶,又强自摁住了手。
萧如声自己扶着桌坐起来,黑色的墨发披撒在身上:“往后,”他哼哼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会越来越……”
叹息似的,一饮而尽。他唇边突然哼起小曲儿,那曲调欢快,似有种解脱的放纵和自由。
浓黑的乌云在空中聚集,霍开梁只觉得脑子里电闪雷鸣。
眼底黑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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