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一早醒了,江行川睁开眼睛,恍如隔世。
他好像又梦到了过去,乱七八糟的景象在脑海里乱飘。伸手捋了一把头发,柔软纤细的发丝顺着手指从脑袋两侧漏下来,那张清俊温和的脸带着恍惚。
他的睡眠严重不足。半夜会疼的惊醒,后半夜睡又睡不安稳,眼下的青黑看着吓人。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江行川转头看去,一道影子投在纸窗上:“醒了么,醒了就出来。”
江楼挑眉,有些意外这时间卡的正正好。开口扬声:“嗯…啊,醒了。就来。”
贺临洲昨天叫过的柏子仁这会儿卸了脸上那些易容,露出他原本的样貌。白净漂亮,稍微有些女相,可在他身上却不违和,反而更显得眉眼精致。
江行川一眼便看出来,昨日那般为了模仿他的身形,大约在衣服里头还塞了些东西垫着。
这会儿的柏子仁没了昨天那般守规矩,有些好奇的走上来,隔着几步细细端详江行川的脸:“妙啊!妙啊!”
江行川比他高些,目光落在他靴子里,看来昨天靴子里也垫了些东西…
做贺临洲的手下也不全是轻松的。
柏子仁还在仔细看他的脸,眼里的惊叹几乎要放出光来:“这是谁给你做的易容?我一定要见见他……这太棒了,他是个天才!”
江行川笑了一声,道:“一个姑娘。”
彼时正巧贺临洲洗漱出门,抬头见两人挨的进,颇有些轻松的神色骤然冷下来:“你们在说什么?”
柏子仁立刻后退,模样恨不得能直接退出这院子,有些无措的举起双手:“谷主,我在问为他做易容的易容师,手段相当高明!”
江行川耸耸肩,神态自然的看向贺临洲:“你也认识,乐然。”
贺临洲了然点头,古怪笑道:“难为你还能跟她有联系。”
柏子仁从刚才就愣着,脸上神情很不好看,他左右看看,抱着双臂闭嘴不说话了。却反而引起了两人的兴趣,江行川似笑非笑:“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她?”
柏子仁那张清俊的脸像是吃了个苍蝇般难受的皱在一起:“认识,怎么不认识。鼎鼎大名的拈花乐然么……”
江贺二人对视一眼,前者促狭,后者惊讶:“你被她祸祸了?”
“怎么可能!!”一声尖叫。
江行川啊啊两声,点头:“知道了。”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柏子仁脸色更难看,抹了把眼:“谷主,我手头还有些事儿就先退下了。”说罢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两人眼前。
“这可真是……”江楼脸色也奇怪起来。这柏子仁看着也是个漂亮干净的青年,也许是性情开朗的原因,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带着些招人的少年气。
确实像是乐然会喜欢的那一款。
贺临洲看着他若有所思,哼一声,手上扔了一物。
啪!
随着破风声,江行川手一招便将东西接下来,顺手打开:一颗小小的漆黑药丸子包在干净的纸包里,还有两块冰糖。
他觉着这东西有点眼熟,忍不住抬头看向贺临洲,却只见着一个反身合门的背影:“吃了。”
捏起那拇指盖大小的漆黑药丸,刀客笑了一声,也不多考虑,直接塞进嘴里。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没有上次那般苦的他呲牙咧嘴。
“真就改了啊……”他将药嚼碎了,囫囵着喃喃。将冰糖又包好了小心塞进怀里,唇角微微勾着“叮叮叮咚咚”的哼起歌来。
一路哼着小曲走去后厨,他刚消失在前院里,贺临洲就拉开了门。
男人长发高束在脑后,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听那男人嘴里的生动调子,脸上的神情放松。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正是一片万里晴空。
江行川觉着十年未见,这贺临洲当真是家财万贯发达了。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城里,不但坐拥这么一个清雅的小院子,连这后厨都是宽敞的。
他在井边净了手,撸起袖子进了厨间。锅碗瓢盆一应都是新的干净的,连柴火和点火用的干草火绒也都备齐活。米和油分门别类的端正放在一旁的货架上,他大致看了一眼材料,脸上露出些哑然。
盐巴,大米,香葱,瘦肉,皮蛋。
嗯?他端着那一碗认真封好的皮蛋回头去看前院的方向,眉毛高高扬起:“也不用这么催……”
江行川在后头哼着歌享受属于他的时光,前头贺临洲倒是又忙起来。
“谷主,”柏子仁去而复返,脸上没了刚才的羞恼,一派认真严肃:“查到了。”
贺临洲放下手里的笔,拿镇纸压在大字上,道:“进去说。”
两人先后进了屋子,柏子仁轻手轻脚的将门合上,这才转身半跪下去:“无妄子刚入京,如今在城东的庙里歇着。夏将军也拿着平阳王的手令回来了,途中遇伏击,但人并无大碍,约莫再过三日便抵京。”
贺临洲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串手捻慢慢盘玩。闻言抬了抬眼皮:“他自己来的?”
柏子仁摇头:“随侍五人。”
“他倒是相信霍开梁。”
柏子仁不敢应声,只垂头跪着。
“还有什么?”
柏子仁便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东西全说了:“白楼主昨日夜里抵京,如今正在六角楼名下产业里严阵以待。他身边还有一全身捂的严实的男子,属下实在辨不清楚容貌。”
“六角楼虽未有大动作,可也算是楼内高手来了大半。三五人跟在白夜身边,余下都埋伏在城外。”
贺临洲并不意外。白夜一向谨慎,这婚宴时机蹊跷,做足了准备总是没错的。
手捻转了一圈,又听柏子仁有些不确定的声音道:“萧坊主……大约是不会现身了。”
他又林林总总说了一些其他教派的消息,声音沉下来:“魔教……也来人了。”
贺临洲手指一顿,目光锐利如刀,手里咔吧一声脆响,那玉珠便多了两条裂痕。柏子仁头垂的更低:“属下并未探明来的是魔教中的哪一位,不过大约是……慕容晚。”
慕容晚……
手指随意将那碎了的珠子剥下来扔在一遍,贺临洲冷笑一声:“大约?”
柏子仁垂头:“属下……”
贺临洲一摆手:“无妨,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能见到的。”
魔教自十年前忘川一站,被赶往清光岛已十年。这十年间销声匿迹,不过边陲小城偶有听闻魔教教众作乱的消息,却没想到如今平阳王的一场婚礼,竟是连左护法慕容晚都来了。
手里的捻子当啷一声落在桌上:“叫我们的人等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
柏子仁又消失在房中。
贺临洲走去里间在窗边坐下,耳边能清楚听见后厨里男人放松哼唱的小调,还有那火焰灼烧木柴的噼啪声音。他屋里又冷又静,听着那边倒是一片热闹。
整个上京城此时风雨欲来,无数势力渗透盘踞,各有各的底牌,各有各的算计。唯独在厨房忙活这个,像个憨驴。单枪匹马,一人一刀就敢趟这趟浑水,还浑然不知危险自己的危险处境。
贺临洲重重叹了一口气,手指在额角狠狠摁了摁:“孽缘……”
那人唱得高兴:“轻轻白云,悠悠草地~我和牛儿~等你回去~~~”
“啊!白云!啊!老弟~”
然后寂静一瞬:“是这个词儿么……老弟?土地?算了!”
“啊~~啦啦啦啦~”
贺临洲根本听不出这曲儿到底哪里好听,词更是一窍不通!刀客却唱的高兴,到最后最高的几个字眼几乎破音。但贺临洲竟也不觉得难听,反而嘴角还往上扬了扬。
“蠢货。”
刚骂完后头那个,他猛的一瞪眼,震惊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没忍住伸手将嘴角往下摁了摁:“看你那出息!”
他正在这屋里唾弃自个儿,就听见那人叮叮咣咣一阵响,而后是洪亮的嗓音:“贺观!!吃饭啦!!!”
贺临洲又看一眼铜镜里的自己,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咳!来……咳咳,来了。”
“听到没有!吃饭啦!”
“来了。”
“你说什么?!”
“来了!!!”
“诶好!”
“……”
白粥,调好的皮蛋,还有一碟腌制的萝卜干。那萝卜干上带着些红色的辣子,眼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江行川解了腰间的围裙扔在一旁的凳子上:“来来来,吃些东西。”
贺临洲瞪着眼,又确认了一遍,那皮蛋确实是调制好的,酱油的颜色和本身的黑,与碗里的白粥泾渭分明。
江行川浑然不觉他的恼,还殷切的拿了碗和筷子放在桌边:“来,尝尝我的手艺。”他为了方便做饭,将头发捋到了脑袋后头,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明亮的笑意。
贺临洲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觉得这人仿佛是没有任何眼力见,手狠狠攥成拳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
“嗯。”
江行川看着他这幅明明无语极了却不能表现出来的样子,心里嘿嘿直乐:“这萝卜干我特意去邻家要的,人家自己腌的,可正宗!配白粥正好,你尝尝!”
贺临洲闭了闭眼:“你还是闭嘴吧。”
“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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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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