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鬓秋脸上多了块让阁颂看着很不舒服的疤,每次一问到来历,这人就会偏过头去眼神闪烁,抿着嘴巴不说话。
就像阁颂曾经因为谎言被徐鬓秋架起来质问时的表现一样。
被别人瞒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像对方从未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一样。
黑夜悄无声息地来了,他们在噩梦中同床共枕,风从纱窗中进来,将窗帘吹得不住翻腾,阁颂睡在里面,每次窗帘被吹得鼓胀的时候他都能借着月光看清身边人的轮廓。
徐鬓秋的肌肉不是缩水了,而是就这么大,他对阁颂说自己今年正在上高中。
上高中的徐鬓秋,不是阁颂想象的样子,他甚至比二十多岁的时候还要成熟,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的,阁颂只会以为这是别人在骗他。
“总是看我做什么?”
男生声音很低,但因为卧室里太过寂静倒显得不容忽视起来。
阁颂动了动眼帘,偷看人家被撞破脸上腾地火烧一样,他尴尬又不知所措地嗯了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睡不着,随便看看。”
明明刚才在客厅里打着哈欠的就是他,沾上床又不困了的也是他。
徐鬓秋好像是轻轻笑了,不过他背对着阁颂,阁颂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以及起伏的身体线条。
肩很宽,腰很窄。
阁颂以为徐鬓秋不会再开口了,不成想对方竟然翻过身来,柔软的枕头刚刚好包裹住了他带着伤疤的侧脸,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明亮:“马上就要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
阁颂着实疑惑,他在现实世界都没有告诉过徐鬓秋自己的生日,在这个什么事情都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噩梦中反而被对方知道了。
他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呢,阁颂却还是忍不住求证,问:“鬓秋哥,你知道我的生日?”
徐鬓秋一挑眉毛:“你的生日我还能忘了不成?”
他做这种动作很潇洒,驱散了这两天来的小心谨慎,阁颂能从他身上看出些许二十多岁的徐鬓秋的影子来了。
有一点阁颂很奇怪,那就是他和徐鬓秋一同进入噩梦,明明该是处在同一时间线,结果徐鬓秋竟然无端年轻了几岁,这还不算,他对待阁颂的态度也是扭转得很突兀,这几天像是对待瓷娃娃一般对他。
而且怎么说呢,这几天他从不允许阁颂离开他的视线,外面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要阁颂钻进衣柜,有了第一次阁颂偷跑出来的经验,徐鬓秋现在会给柜子上锁,钥匙穿了绳,一直挂在徐鬓秋脖子上。
尽管手段强硬了点,但两人聊天时他又很温柔,是诡异的温柔,这是在现实世界中阁颂不曾体会过的。
年少时的徐鬓秋不会克制自己的想法,也不能很好地修饰自己的眼神,因此他看向阁颂的时候,眼神里总是藏着一抹叫人心慌的灼热。
他在等着阁颂的回答,但阁颂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匆匆说了个玩具就扭过了头。
窗帘又被吹起来了,月光洒在脸上,隔着薄薄的眼皮阁颂能想象到它的颜色,在一片月白色中他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先是听到了徐鬓秋剧烈的喘息声,可是阁颂四下逡巡却找不见那人。
他又被锁起来了,阁颂紧紧扒到衣柜缝隙,正好对上那人正在发红的眼睛,是阁颂熟悉的锈红色,只是不过短短一瞬这双眼睛消失了,接替他的是徐鬓秋的呼吸声。
他在说什么,不过声音太小了。
阁颂狠狠撞向门边,耳朵磨在柜门上,被上面没有清理干净的木茬刮破了。
他忍住叫出声的冲动,仔细听徐鬓秋的声音。
一道狭小的缝隙,热气传递着流向阁颂。
“躲好,别出来。”
这句话对阁颂来说并不陌生,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只不过这样匆忙还是第一次,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叫徐鬓秋开门。
徐鬓秋手掌轻抚在衣柜缝隙,光亮在他的指缝中变成一丝一丝的,他道:“今天你生日,见血不好。”
阁颂愤愤道:“今天我生日,你让我开心一点好吗?”
徐鬓秋置若罔闻,一声嘹亮的狼嚎声后,徐鬓秋走了,带走了呼吸声。
徐鬓秋是这个噩梦的主人,明明他想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但他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深深浅浅的伤口。
典型的自讨苦吃,明明他可以让阁颂每时每刻都干干净净的,却不能让自己身上的伤口减少一些。
伤口由他自己控制,能从侧面反映出徐鬓秋是故意受伤的。
阁颂猜不透其中的原因,再次看见那些伤口的时候罕见的没露出心疼的模样,也没管徐鬓秋,自己默不作声去了客厅,收拾房间。
刚动了两下手,客厅焕然一新,他停住了动作,找到沙发坐下,不过半响,徐鬓秋从卧室出来了。
他仍旧穿着一身高中生的夏季校服,脸庞是失去血色的干净,捂着侧腰,脸色难看地看着阁颂。
这表情看得人窝火,就像是一个很强的人摆不清身份地位在一只小蚂蚁面前伏低做小,窝火之后,是十足的心疼。
阁颂搞不清楚为什么在噩梦里徐鬓秋会把他当做神一样供起来,总不能是自己无意之间掌握了他什么把柄吧。
就算是他手里有徐鬓秋的把柄,那徐鬓秋一个格外潇洒的人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徐鬓秋的身子晃了晃,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指缝流到地板上,阁颂赶紧上前扶住他,语气不太好地叫他回去坐着。
他搀着徐鬓秋的胳膊,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洒下来:“马上就好了。”
阁颂又生气了:“明明有能力,为什么还要自己受伤!”
徐鬓秋被他吼得明显不知所措起来,嗫嚅着两片嘴唇,急急忙忙地解释:“有原因的,有原因的,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不用为我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阁颂还是不搭理他,直到新一轮的夜晚降临,徐鬓秋在厨房捣鼓了一个下午,最终端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出来。
是阁颂喜欢的水果巧克力蛋糕,阁颂肚子不饿,但是嘴馋了,看着徐鬓秋把蛋糕摆起来,还插上了蜡烛,然后过来领着气呼呼的阁颂坐到桌前。
“点上蜡烛就许愿吧。”
阁颂没说话,但在灯光暗下,蜡烛燃烧的时候还是动作了,他虔诚地合上双手,大声许愿:“希望徐鬓秋再也不要受伤!”
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阁颂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默默许下的,不过这次的愿望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徐鬓秋。
阁颂不相信自己默默许下的生日愿望会实现,这个愿望只能靠徐鬓秋自己扳正。他没有闭眼,说出这句话后他明显看到徐鬓秋愣住了,眼神变得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轻轻笑了:“小颂果然一点没变。”
阁颂听到这个称呼狠狠一皱眉头,徐鬓秋叫他从来都是阁颂和江小颂换着叫。小颂,听起来虽然亲热,却让他很不习惯,特别是刚才徐鬓秋说这句话时候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他的脸怀念别人,在和别人对话一样。
阁颂咬了下内唇,开始切蛋糕,两个人吃的蛋糕,不是很大,阁颂两刀下去就少了二分之一,他把蛋糕推到徐鬓秋身前,冷酷道:“你的。”
徐鬓秋还是笑,但是没动。阁颂心头疑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吃啊?”
阁颂咬了一口,明明很甜,是徐鬓秋爱吃的。他皱着眉去看徐鬓秋,没想到正正对上徐鬓秋在黑暗中也依旧能清楚看清的眼睛,锈红色的眼睛,此刻氤氲着水汽。
“吃了太甜的东西,梦就要醒了。”
阁颂很难理解他的话,脑中高速运转着,他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怪异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嘭——
阁颂以为徐鬓秋会再次把他送进衣柜,没想到比起那个冰冷的怀抱,他先等到了对方滚烫的泪水。
“阁颂,我不想再等下一轮了。”
刚才的巨响是从阁颂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来的,一只硕大的老鼠咬穿了墙壁,半面墙轰然倒塌,废墟之中,月色下老鼠的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们紧紧环抱着,阁颂能看见老鼠,就意味着徐鬓秋正背对着它。
阁颂叫他走,叫他逃,但徐鬓秋没耳朵似得僵在原地,最后老鼠冲过来的时候才有了动作。
他动作利落,腿上似乎蕴藏着千斤巨力,当胸一踹,竟硬生生将那老鼠踹出了家。
徐鬓秋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叫阁颂去卧室躲着,阁颂也意识到什么,深深看他一眼,不消多说,进了卧室直奔衣柜。
不出五分钟,徐鬓秋回来了,身上依旧带着血腥味,他提着阁颂咯吱窝出来,就像是抱小孩一样给他带了出来,直到阁颂脚尖蹭着地划出来长长一条痕迹才住了手。
十公分的身高差,不足以徐鬓秋掐着他的咯吱窝把人提起来。
“抱歉,我以为还是小时候。”
他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丝毫没发现黑暗中的阁颂若有所思,正在盘算着什么。
阁颂寻思着,他可能是触碰到了徐鬓秋的秘密,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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