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后来艾顿在果酒的作用下睡着，我也在雅娅的斥骂攻击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熬起解酒汤。
“不就是喝了点果酒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将熬制好的东西倒入汤碗，颇感头疼地掐掐自己的鼻翼。雅娅闻言瞪眼还想继续发作，我连忙转移话题：“叫你打听的事呢？不要天天就知道喝酒、不务正业。”
雅娅没好气地给我一个白眼：“是哪个家伙天天不务正业啊。我可向附近城市里栖息的那些鸽子们打听过了，它们都没有听说哪家有丢孩子的。你从艾顿嘴巴里有问出什么吗？”
啊，忘记问了。
我毫无愧疚之心地把真相告诉雅娅，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懒得再费唇舌骂什么，而是盘问起我除了给艾顿喂酒是否还有做出什么其他的过火行径。
面对雅娅的问询，我十分坦然地摇头，仿佛从没有起过想要修改艾顿记忆的念头。
毕竟没来得做也就是没有嘛。
雅娅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又飞到艾顿那头晃荡一圈，见那个小家伙睡得安稳、尚且看不出什么，勉为其难地暂时相信了我。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羽毛；而我缩在自己的位置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剩余的果酒，一口也没分给她。积累的酒精催生着我的困意，涌上的疲倦感令我开始不停打哈欠。
“叶切卡，或许我要修改先前不同意你留下他的决定…但是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许久的沉默后，雅娅忽然道，“…我看到许多不好的事情正在森林外面发生。”
我保持着捂嘴的姿势，强撑着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睁眼看她：“拜托，你能不能别老想这么多。等他醒来再说也不迟…”
我依稀记得自己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跟她说了不少胡话，至于到底说了些什么则没有分毫印象。我只记得自己昏睡过去，甚至做了场奇怪的梦，梦里我沉浮在虚无的幻境里，抓不到任何东西支撑。
最后是艾顿翻书的沙沙声吵醒了我。
彼时雅娅已经离开，我拿开身上那件多出的衣服———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披的，反正肯定不是雅娅，她从不多此一举。
我爬起，开始舒展着自己有些酸痛的四肢，不远处的艾顿抬起头，与我对上视线。
我回他一个微笑，突然察觉自己额角处有些异样，伸手一摸，发现被人包扎过。
“您醒啦，您额头上是我给您稍作处理的。”艾顿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不用问，东西的位置肯定是破鸟告诉他的，他看着我的脸色，补充了一句：“…希望您没有生气。”
我眼神扫过他手中的书———不再是先前放回的那本，看来这小鬼看书的速度还挺快。至于我额角上的东西嘛…我摸着他的“稍作处理”，没有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道：“我记得跟你说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小伤口。你没有小题大做的必要。”
“可是您没有让它消失啊。”他小声反驳我。
见我只是疑惑，没有发怒的迹象，他由此攒够一定的勇气，理直气壮地道：“您认为这只是小伤、并不需要处理，可我的看法与您的并不相同，我只是根据自己的看法选择了相应的处理方式。”
那么他的意思是，在他看来，这样的小伤也需要处理吗？
他这样说倒是提醒我想起件别的事情，目光投向他的额角：果然先前那被我用小石子砸到的地方还留有淡淡的痕迹，看着十分碍眼。我走过去，戳戳他额角这块地方，他被这一戳戳光强装出的气势，缩起脖子地看着我，可怜巴巴的。
娇气，并且胆小的人类小鬼。
我替他消掉痕迹后，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到底没舍得立马拆掉，算心领他的好意。
接着我注意到桌上的汤。唔，看这色泽和散发着的热气，并不像我先前煮出来的东西…嗯，旁边还放了些小花点缀，更不像雅娅的风格，不出所料，这也是艾顿的杰作。
“汤是雅娅女士教我煮的，还有花…她说您喜欢这种花，”注意到我的视线，艾顿连忙解释，“您先前做的那碗我有喝完的！”
雅娅女士，这称呼多么新奇，庄重而不搭调。我心中如此想。藤蔓替我拿起汤碗递来，我闻着味道，有些嫌弃。要知道，我可从来没喝过解酒汤这玩意儿。
可是用来点缀的花很好看，我的心情也很愉快，至于一些其他的问题，似乎喝完这碗汤再解决也来得及。
“你在讨好我。”藤蔓悄无声息地收起空碗，我直视着艾顿的双眼，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些什么呢？”
他会向我寻求些什么呢？财富、权势，或者一个以待日后履行的帮助承诺？总有一部分人为索取魔女的力量不择手段，吟游诗人所唱的故事中从来不乏这样的情节，结局不知到底是人拥有了无穷**还是早在一开始就被**所有。我先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几个这样的人类，当然，我没有对他们的任何请求施加理会，毕竟我对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不感兴趣。这次只是…仅此一次罢了。
我捻着花瓣，等待他的回答。
“啊，我不是…只是，我…我没有…”艾顿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着急得语无伦次起来，半晌也没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吧，我歪头想了想：“既然你原先是在森林里迷了路，那么，我送你出森林、并且帮你找到家人如何？”虽然这实施起来对我来说很麻烦，但我目前愿意给出并践行这样的许诺。
他沉默片刻，嗫喏道：“其实我不是单纯地迷路…”他话说到一半止住，好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般，他飞快地看我一眼，开始在自己身上寻找起什么。
他从身上找出一块边角不规则的布，那布残破到像是衣物上撕下的碎片，上面有着与其本身破碎程度并不相符的繁琐纹章。他将它递给我。
这好像是人类的某种身份证明…然而很遗憾，我不认识，只能一脸状况外地看着艾顿以及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对不起，我忘记您是仙子，不需要认识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他反应过来，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纹章遮上。
傻小鬼，居然还觉得我是仙子啊。我不知道说他些什么，手上的动作未停，几乎要将花捻秃。
“能否请您替我暂为保管呢？”艾顿纠结一番，重新将那块有纹章的碎衣片双手递上。我不自觉地松开被摧残得支离破碎的花。
“我确实是有一件事要麻烦您，”他仰着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十分郑重且诚恳地看着我，“我在此厚颜无耻地向您请求———请您收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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