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到的时候渭渊高高抡起锤子再打下,脸上全是汗,拾莲在旁边翻着石臼里的糕胚,姜荷在一旁坐在摇摇椅上,一副监工模样。
“师兄,我来吧。”丹木从渭渊手中接过渭渊手里的木榔锤,还没干活,姜荷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还来干活?”
“我有手有脚怎么不能干活。”丹木笑笑,抡起来砸下,瞧着是很有劲。
“师父呢?”姜荷又问。
“处理点事务,一会儿就过来。”
姜荷啧啧两声,道:“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丹木解释不了,也不想解释。
他还没抡几锤,蒲迎就来了。
这个晚辈脸色有几分为难,似乎在掂量怎么开口。
“蒲迎?”丹木喊了一声。
蒲迎立马拱拱手,第一句就是:“师父他还有些事务处理,我来帮师叔吧。”
这个话术,怎么越听越耳熟?丹木将信将疑道:“炬归师兄他,也处理事务?”
“也?”蒲迎不解道。
“没事。”丹木都没出汗,活就被抢走了,他只好退到一边干起了拾莲的活,“师姐你歇着吧。”
丹木边翻糕胚,边想着炬归这事。若是他和棠海没发生什么,他还不会觉得蒲迎的话有什么问题,但现在怎么听都很奇怪,尤其是放在大年初一。
炬归明明说过没有事务要他处理。
“师叔!”蒲迎在一旁惊呼出声,手中的锤因为惯性已经要落到丹木手上了。
丹木光顾着想事了,手还放糕胚上,幸好蒲迎一声喊给他喊回了神,这才幸免于难。
他说了声“抱歉”,又不动声色打量起蒲迎来。但蒲迎穿得太严实,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下眼的地方。
丹木无法,只好先专心配合,反正等炬归来了应当更好看。
先前渭渊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他和蒲迎没打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棠海和炬归始终没来,棠海他们自然是不敢催的,姜荷只能一个劲去骚扰炬归。
拾莲和渭渊回去拿钱袋子准备下山了,问丹木去不去,丹木道:“一会儿师父忙完我和他去。”
拾莲点点头,道:“姜荷嫌我们无趣,要等炬归,如果你们一起下山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和渭渊去找你们。”
“好。”
丹木本想回去看看棠海怎么样了,但炬归经不住姜荷一遍遍去找他,顶着一头鸡窝就来了,眼下一片青黑,看起来好像一夜未眠似的,困得眼都张不开。
“师姐,你再让我歇歇不好吗。”炬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迅速弹起来,嘶了一声才靠在桌子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苦大仇深地抱怨。
“你昨晚回去的也不迟啊,怎么回事,你看丹木精神多好,还打糕了呢。”姜荷拍拍炬归的肩。
炬归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向丹木,苦笑一声,道:“年轻就是不一样,年纪大就是会疼人。”
丹木几乎一下就听出了这两句话的含义,他更加确信炬归搞成这幅样子,昨晚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在场这么多人,能和炬归发生点什么的,不就只有蒲迎了吗,不是吧……
丹木轻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绕到炬归身后,前面衣服遮严实了,但他比炬归高,可以从侧面的衣服看到一截脖颈,那块红红的印记可太眼熟了,他刚在棠海身上见过类似的。
这下彻底实锤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以为自己够折腾了,没想到蒲迎这家伙表面人畜无害,背地里这么凶狠。
丹木同情心泛滥,替炬归说话道:“师姐,师兄他大概醉了一宿,师父这次酿的酒要烈很多,就属你和师兄喝的多,他酒量不如你,自然不好受。”
这话姜荷很受用,欣然接受了丹木的说法。夸她的酒量,恶鬼来了她也宽容半分。
炬归扯了个笑,似乎在感谢丹木替他解围。看来炬归也没打算瞒着这件事。
“师弟,你精神头这么好,师父是不是给你用了什么奇药?”炬归凑近问道。
在炬归看来,丹木不仅什么事都没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满面春风了。
可他精神头这么好,不是因为用了奇药,而是因为他不是下面的那个。
丹木挠挠头,想起早上棠海状态也没炬归这么差,于是道:“是有药,我现在去问问师父?”
“快去快去。”炬归道。
丹木回到棠海屋里的时候,棠海没在床上躺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坐到软榻上喝茶了。
“这么快?”棠海放下茶盏,坐直身子。
“渭渊师兄差不多打完了,我就去收了个尾。”丹木坐在棠海旁边,“你有没有不舒服?”
“怎么又问,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些,但还没到这种程度,我现在好得很。”棠海瞥他一眼。
丹木看棠海脸色红润,瞧着精神头也不错,应当没有大碍,于是道:“炬归师兄不太好。”
“蒲迎下手没轻没重,怎么,炬归给你送书,忘了给蒲迎也送一本?”棠海笑道。
“你怎么知道!”丹木差点站了起来。棠海早上还没出门,他怎么知道的?
“听见姜荷在门口说的话了。”
“不是,仅凭那句话你就知道了?”有这么神吗?
“早在陈家村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棠海道。
“陈家村!?”丹木张大了嘴,“你不是骗我的吧?”
“骗你作甚。”
丹木脑子一转,声音抬高道:“你能看出来炬归和蒲迎,你肯定也能看出来我对不对,在拿到金羽之前你就察觉了。”
棠海有些好笑,看了他半天才道:“丹木很关心我是什么时候看出来你的心思的?当局者迷,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怎么看得清。”
丹木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低着头深吸口气,道:“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用多说了,炬归师兄需要药膏。”
“我想也是,来定天山估计不会随身带药,还在床上放着,自己去取吧。”棠海努努嘴道。
丹木拿了药膏,道:“我马上就回来。”
“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再歇歇吗?”
“我更想知道炬归为什么那么惨。”
“……”
丹木到林子里时,炬归正仰头躺在摇摇椅上,看起来确实半死不活的,蒲迎在他身后捏肩,捏完了又去捶腿,好不殷勤。
“师弟你来了。”炬归睁开眼,看见棠海也跟了过来,吓得他就要站起来。
棠海给了他一个不必的眼神,他又安心躺了回去。
“药膏。”丹木把药膏给了蒲迎。
“你今日就别下山了吧,让蒲迎陪着你,有什么好玩意给你带上来。”棠海道。
蒲迎也清楚棠海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臊得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吭。
炬归看他这样就来气,抬腿踢了一脚蒲迎的小腿肚,道:“瞧瞧你干的事,你还低着头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师父。”蒲迎被踹了也没敢挪位置,乖顺得像只小绵羊。
炬归泄了愤,这才对棠海道:“多谢师父体谅,那我就和蒲迎回屋了。”
蒲迎忙跑到旁边扶着炬归。
“你还看什么,走吧,下山去。”棠海拍拍丹木的后脑勺,笑道。
丹木猛地回神,啊了两声才跟在棠海后面往山下去。其实丹木刚刚还在想,既然棠海完全没事,他是不是可以再凶一点,就一点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丹木,不是什么事都能莽的。”
“哦。”他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才不想棠海变成炬归那样,那一点乐趣都没有,纯剩折磨了。
丹木掐了朵牡丹花,道:“师姐,我和师父下山了。”
牡丹花没有飞出去,被棠海按了下来:“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想和我单独玩一会儿吗?”
丹木略带疑惑地侧头道:“灯会在晚上。”
“我知道。”棠海变戏法似的,两手夹着一张祈福签,“就在桃花镇里,顺手的事。”
“这也算玩吗。”丹木扶额。
“怎么不算,一个小祈福而已,签上说家中有二子,一男一女同日生,女孩生下不久就夭折了,余下的男孩近日来像是鬼上身一样,时而像女孩一样涂抹脂粉,时而又像男孩一般斗蛐蛐打鸟,好不诡异。”棠海道。
“是很诡异,但是怨灵一般不会上身吧?”
“你也说了,一般不会。”
“好吧,那是该去看看。”
桃花镇是定天山下最漂亮的小镇,每到春季,桃花遍地,浓密的白粉色小花压了满枝桠,整座小镇都是沁人的花香,此地的桃花酿更是享誉各地,连宫中的娘娘都要派人来这里带上一壶。
不过丹木不这么觉得,他还是更喜欢定天山上的海棠林,先前姜荷带他下山的时候他尝过一小口桃花酿,齁甜,比不得棠海酿的半分。
每年大年初一,桃花镇都会有灯会,许多四海八荒来的人专门来凑这个热闹,他们山鬼也不例外。
毕竟这可是得过皇帝赞誉的灯会,盛大非常。
灯会在晚上,但白日已经能看见路边各式各样的花灯了。桃花镇上的桃花街,一眼望去是望不到头的花灯,丹木来过很多次了,他知道尽头是一座山神庙,只是他一次都没去过。
桃花镇上的人最信奉山神,这也是山鬼为什么最乐意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放到小时候,丹木其实并不喜欢这里,因为就是在这里,他看见山火将人烧成了灰烬,也是在这里,他被父母抛弃,丢在了尽头的那座山神庙中。
可是,现在他对这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也许是因为棠海的缘故,这里也成了他和棠海缘分的开始,所以丹木可以宽容之前发生的一切。
棠海记性很好,几乎每到一处,都会讲一些过去的事情替丹木回忆他们的从前,但是唯独在桃花镇,棠海从不提过去的事,大概是怕丹木想起起那段不好的回忆。
三年前,丹木主动提起要去山神庙看看,棠海道:“丹木去山神庙,是想拜山神,还是念旧?”
他不知道,他只是想去看看,和棠海相关的地方,他都不舍得放弃,尽管那里封存了他的身世。
“若是想去祭拜,不如朝我行礼来得灵。”棠海道。
丹木想不清楚棠海在怕什么,明明是他怕才对。直到丹木重新遇见南阿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因为山火生过一场大病,棠海大概是怕他再次被回忆困住,也可能棠海用了什么秘法淡化了他的恐惧,条件是不能碰及这段回忆。
这些都是丹木的猜测,他也没想过去求证,棠海总有他的道理,他把心放在棠海身上,既然也感觉到了棠海的抗拒,他就不该让棠海难受。
两对师徒[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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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邀新年张灯结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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